第20章 殘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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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州拜火教分壇,聖火殿
    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祭壇上,幽藍色的“聖火”無聲地跳躍著,散發出陰冷而詭異的光芒,將端坐於火焰王座之上的張三金那張枯槁、陰沉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他枯瘦的手指正捏著三封幾乎同時抵達的密信。
    第一封,來自“蚩離”乞答孫乙涵偽造),字跡潦草,沾著暗紅的“血跡”,充滿了絕望的嘶喊:李克用勾結耶律阿保機!金蜈殘部突襲!血蟾重傷垂死!教中精銳盡歿!苗疆危殆!懇請教主速援!聖女聯姻!獻《萬蠱真經》!
    第二封,來自“巨蛙”李鶴偽造),內容更詳實,字裏行間透著末日的悲鳴,重點渲染了顧遠的“浴血奮戰”和“強弩之末”的狀態,血蟾“重傷仙逝”的消息如同一記重錘!
    第三封,顧遠親筆!那泣血的文字,染“血”的信箋,字字如刀,控訴著李克用與耶律阿保機的“滔天罪行”,描述著苗疆的“絕境”,自己與聖女的“瀕死”,以及《萬蠱真經》隨時可能落入敵手的巨大風險!最後那三個觸目驚心的“速!速!速!”,如同喪鍾敲響!
    “哼!”張三金發出一聲冰冷的鼻音,幽深的眼眸中閃爍著狐疑與暴怒交織的光芒。他並非易於被蒙蔽之人。顧遠……這個他一手提拔、卻又始終看不透的年輕人。上次派他去苗疆,本意是借他貴胄的身份和古力森連這層關係穩住局麵,順便探探苗疆虛實,結果金蜈死了,血蟾廢了,五祖巫勢力分崩離析,看似拜火教大獲全勝,但過程充滿了詭異的巧合和不受控的變數!他總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操控,而顧遠,似乎過於“順利”和“忠誠”了!
    “羽陵部……耶律涅裏……”張三金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王座扶手。當年耶律涅裏為鞏固權力,悍然下令屠戮羽陵部,是耶律洪力排眾議,赦免了羽陵部婦孺和部分羽陵部殘餘人,其中就包括年幼的顧遠!顧遠對耶律涅裏,豈能不恨?他投效拜火教,究竟是真心,還是借殼複仇?他是否早已暗中倒向了耶律洪?此次苗疆危局,是否是他勾結耶律洪、甚至李克用設下的圈套?目的就是引蛇出洞,消耗拜火教力量,甚至……除掉自己?
    “疑點重重!”張三金眼中寒光閃爍。他本能地傾向於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讓顧遠和那所謂的“聯軍”先拚個你死我活,他再坐收漁利。
    然而,他低估了一個人的反應——古力森連!
    “什麽?!遠兒身陷絕境?!血蟾死了?!苗疆要丟?!”如同受傷的暴熊般的怒吼在殿外炸響!古力森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陣狂風般衝入聖火殿,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張三金手中的信箋,須發戟張,周身狂暴的氣息幾乎要引燃空氣!他一把奪過顧遠的信,掃了幾眼,更是目眥欲裂!
    “張三金!你個老賊!你還等什麽?!立刻發兵!救我遠兒!”古力森連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狂暴和一絲……恐懼!顧遠,不僅是他兄長的孫子,更是他古力森連視若己出、傾注了全部心血與愧疚的傳人!是他在這冰冷世間僅存的溫暖與寄托!他絕不能再失去一個至親!苗疆……那裏有阿蘭若的魂!有他未盡的恨!
    “古力長老!冷靜!”張三金試圖安撫,聲音帶著慣有的蠱惑,“此事疑點甚多!顧遠信中所述……”
    “疑個屁!”古力森連粗暴地打斷,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旁邊的石柱上,留下深深的掌印,“李克用勾結耶律阿保機,證據確鑿!血蟾死了!遠兒重傷垂死!《萬蠱真經》要丟了!你到底想要什麽?!你是不是巴不得遠兒死在那裏,你好名正言順地吞掉苗疆?!”他被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衝昏了頭腦,口不擇言。
    張三金臉色一沉:“古力長老!注意你的言辭!本座……”
    “我不管!”古力森連如同瘋魔,猛地轉身,對著殿外聚集的、忠於他的拜火教精銳狂吼,“勇士們!跟我走!去苗疆!救遠兒!擋我者死!!”他根本不給張三金再說話的機會,如同一頭發狂的頭狼,帶著他那一支剽悍狂熱的親信部眾,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衝出總壇,直撲苗疆方向!
    “混賬!莽夫!!”張三金氣得渾身發抖,枯瘦的手指指著古力森連消失的方向,眼中殺機畢露。古力森連這一去,無論真假,必然損失慘重!更重要的是,他這一動,徹底打亂了張三金的計劃,將他逼到了懸崖邊上!
    五日後……
    “報——!!”一名心腹斥候連滾爬爬地衝進來,臉色慘白,“啟稟教主!剛接到雲州以南方向密報!古力長老部眾……在雲州以南‘鷹愁澗’……遭遇……遭遇不明身份的精銳騎兵伏擊!損失慘重!對方……疑似……疑似打著耶律阿保機的王旗!”
    “什麽?!”張三金霍然起身!耶律阿保機?!他真的動手了?!顧遠信中所言非虛?!一股寒意瞬間竄上他的脊背!如果古力森連部眾真被耶律阿保機伏擊重創,那苗疆的危局……恐怕是真的!顧遠信中的絕望……也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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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西南重鎮,耶律阿保機行營
    耶律阿保機,這位年輕卻已顯露出梟雄氣質的契丹王子,正把玩著手中一枚溫潤的玉佩——那是顧遠派心腹秘密送來的信物,代表著羽陵部與古日連部殘餘力量的支持承諾。同時,他也收到了顧遠詳細的計劃:請求他在雲州通往苗疆的必經之路設伏,重創拜火教的援軍!
    “顧遠……有意思。”耶律阿保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銳利如鷹,“借我之手,除掉拜火教精銳,消耗張三金的實力,還能讓張三金相信苗疆危局為真,坐實李克用與我‘勾結’的假象……一石數鳥,好算計!”
    他身邊的心腹謀士低聲道:“王子,顧遠此人心機深沉,不可不防。他此舉,明顯是要借勢脫離拜火教,甚至……可能想左右逢源。”
    “防?當然要防。”耶律阿保機輕笑,“但他現在有求於我,更有把柄在我手中他暗中勾結我,對抗耶律涅裏和張三金)。而且,他開出的價碼……很誘人。”他指的是顧遠承諾的羽陵、古日連兩部在關鍵時刻的支持,以及未來在中原的利益劃分。
    “張三金這條老狐狸,恐怕也收到了風聲。”謀士提醒。
    “無妨。”耶律阿保機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張三金現在騎虎難下。他手下大長老古力森連擅自行動被伏擊,坐實了苗疆危局。他若再不救,顧遠真死了,《萬蠱真經》丟了,他在苗疆的根基就完了,在教內威信也掃地。他更怕古力森連這頭瘋熊徹底失控反噬!他需要穩住局麵,甚至……需要一個新的盟友來製衡耶律洪和我父汗耶律涅裏)可能的猜忌。”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向雲州:“傳令!按顧遠計劃,在鷹愁澗設伏!給我狠狠地打古力森連!但要留他一命,讓他帶著殘兵敗將,把‘耶律阿保機伏擊’的消息,哭喊著帶回給張三金!”
    “同時,”耶律阿保機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以我的名義,給張三金送一封密信!措辭要……曖昧而真誠。”
    數日後,耶律阿保機秘密抵達雲州。他沒有大張旗鼓,隻帶了最核心的幾名護衛。在一處不起眼的驛館密室內,他見到了喬裝前來的張三金。
    氣氛凝重而微妙。張三金如同枯木,氣息陰冷;耶律阿保機則氣度沉穩,眼神銳利,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和深藏的野心。
    “大國師,別來無恙。”耶律阿保機率先開口,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尊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王子殿下好手段。”張三金的聲音幹澀沙啞,聽不出情緒,“鷹愁澗一戰,打得漂亮。”
    “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耶律阿保機坦然道,“你手下古力長老救侄心切,衝撞了王庭兵馬,小王也隻是自衛。況且……”他話鋒一轉,目光直視張三金,“左使大人應當明白,真正想動苗疆,想動顧遠和《萬蠱真經》的,恐怕另有其人吧?李克用?還是……我那位好大哥耶律洪?”
    張三金眼皮微抬,幽深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了耶律阿保機:“王子殿下此言何意?”
    “明人不說暗話。”耶律阿保機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父汗(耶律涅裏)年邁,猜忌日深。大哥耶律洪)仗著嫡長,咄咄逼人,現已經稱汗!大部分貴族全支持他。我耶律阿保機,空有抱負,卻處處受製!張大國師扶持聖教,也需要在契丹王庭有穩固的盟友,而非一個……可能隨時翻臉的‘大汗’!”
    他圖窮匕見:“顧遠信中所述,雖有誇大,但苗疆危局,拜火教根基受創,卻是事實。張教主需要力量穩住西南,更需要……在王庭有新的聲音支持聖教!而我……需要聖教的力量,需要你的幫助,來增強實力,對抗大哥,問鼎汗位!”
    張三金心中冷笑,果然!這小子野心勃勃!他想利用拜火教的力量奪位!但……這未嚐不是一步好棋!耶律阿保機年輕銳氣,比老謀深算的耶律涅裏和根基深厚的耶律洪更好控製!扶持他上位,拜火教在契丹的地位將更加穩固!甚至……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徹底掌控苗疆,挖掘出他一直懷疑的顧遠的真正秘密!
    “王子殿下快人快語。”張三金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戒備,“聖教願助王子一臂之力。苗疆之事,本座會親自處理。顧遠……隻要他忠心獻上《萬蠱真經》和秘法,本座可保他無恙,且一定讓他繼續為王子效力,掌控苗疆。至於古力森連……”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莽夫誤事,當嚴加管束。”
    “成交!”耶律阿保機伸出手,“待我登臨汗位,聖教即為契丹國教!苗疆,便是張大教主的後花園!至於顧遠……”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的‘功臣’,自然要好生安撫。”
    兩隻手,一隻枯槁如鬼爪,一隻年輕而有力,在幽暗的密室裏,重重一握。一場基於互相利用、各懷鬼胎的肮髒交易,就此達成。張三金自以為找到了新的棋子,穩住了局麵;耶律阿保機則成功將拜火教這股強大的外力綁上了自己的戰車。兩人都默契地沒有點破顧遠可能的二心,因為此刻,顧遠——他們二人都認為自己最大的內奸籌碼,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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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張三金與耶律阿保機在雲州達成肮髒交易時,顧遠在苗疆的“造假工坊”正開足馬力。
    一間被嚴密守衛、布滿各種奇異工具和材料的石室內,顧遠正與一個身材矮小、雙手卻異常靈巧、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的中年人——匠人胡天一,緊張地工作著。
    案台上,攤開著那本真正的《萬蠱真經》和玉婆婆轉交的五祖巫核心傳承秘法殘卷青蠍、玉蛛部分)。旁邊,是幾本正在“炮製”的贗品。
    “老胡,看這裏,”顧遠指著真經上一段用特殊朱砂混合蠱蟲體液書寫的文字,“這種‘血蠱文’,遇熱會顯現暗紋。仿寫時,用赤火蜥的血液混合千年朱砂,以冰蠶絲筆書寫,再用青冥蠍尾針的低溫毒氣小心熏烤,務必讓暗紋顯現的規律和顏色與真品一致!差一絲,便是破綻!”
    “大都尉放心!”胡天全神貫注,手中一支細如牛毛的玉筆蘸著特製的“血墨”,在一張處理過的、散發著古老氣息的獸皮上,一絲不苟地臨摹著。他的動作穩定得可怕,每一筆的弧度,每一個古苗文的頓挫,都與真跡別無二致!
    另一邊,幾個擅長模仿古物做舊的工匠,正小心翼翼地處理著“新書”:
    新鞣製的獸皮,先用特製的混合了沼澤淤泥、腐葉、蟲屍的“陳化液”浸泡七日,再陰幹,反複數次,使其呈現出曆經百年滄桑的質感與氣味。用培育的微小噬書蠱,在特定位置啃噬出自然的蟲洞,再用古法修補,天衣無縫。同時精心調配出類似陳舊血漬、茶漬、黴斑的痕跡,用極其細膩的手法點染,位置、形狀、暈染程度都經過反複推敲,模擬自然形成。
    最後用處理過的老麻線,模仿古老的裝訂手法。書角、封脊處,用細砂石和特製工具進行人工磨損,製造出長期翻閱的痕跡。
    至於“五祖巫秘法”,顧遠更是煞費苦心:
    金蜈聖手部分:保留“禦蜈秘術”的基礎框架和威力描述,但在最關鍵的“蠱王共生”與“百毒金身”核心心法處,巧妙地顛倒了幾個運氣行脈的順序,隱匿了關鍵的“血飼”步驟。表麵看起來威力無窮,實則強行修煉極易反噬,輕則重傷,重則爆體而亡!且短時間難以察覺。
    血蟾老祖部分:“蛤蟆功”金蟾勁)的剛猛描述保留,但隱去了最重要的“地脈陰煞淬體”和“吞納日月精華”的秘法,替換成幾種似是而非、效果平平的輔助藥物配方。沒有核心秘法支撐,練到死也隻是個力氣大點的莽夫。
    青蠍娘子部分:幻術、醫理部分保留較多,但最核心的“移魂換影”本源驅動法和“青冥蠍蠱”的培育核心被徹底刪除或篡改,威力十不存一。
    玉蛛仙娘部分:“天羅地網”幻陣的布置方法簡化,關鍵的空間節點計算被模糊處理;“玉髓蛛”的操控法門隻給基礎,斷絕了培育蠱王級靈蛛的可能。
    銀蛇夫人部分:直接摒棄!代之以一些粗淺的蛇類馭使和毒藥配方還有各種普通蠱的煉製方法,價值平平。
    “形神兼備,神韻尤在,核心盡失!”顧遠看著胡天最終完成的幾本贗品,眼中閃爍著自信而冰冷的光芒。這些贗品,無論是材質、外觀、文字、圖案、甚至細微的能量波動,都足以以假亂真!除非張三金這種浸淫此道數十年的大行家,也耗費至少一年時間才能查出真偽,調動拜火教核心資源進行最深入的逆向推演和實驗,否則絕難發現其中致命的刪減和篡改!
    “一周!僅僅一周!大都尉,此等神乎其技,足以亂真!”胡天看著自己的“傑作”,也忍不住讚歎,眼中充滿了狂熱。
    “還不夠。”顧遠拿起一本贗品《萬蠱真經》,走到角落一個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小鼎旁。他將書頁在火焰上方小心地、快速地掠過數次,讓部分書頁邊緣呈現出極其細微的、自然的“灼烤卷曲”痕跡。“要讓它看起來……像是在激烈的戰鬥中,被聖火燎過,險險保存下來……這樣,裏麵偶爾出現的‘晦澀’或‘缺失’,才更合情合理。”
    最後,他取出一小瓶散發著奇異香氣的透明液體——這是玉蛛仙娘遺留的“玉髓蛛王漿”。極其珍稀,具有穩固心神、孕養靈性的微弱功效。他極其小心地,用銀針蘸取極其微量的王漿,點在贗品秘法的幾處關鍵圖文旁邊,形成幾乎不可見的、淡淡的浸潤痕跡。
    “加上這‘玉蛛遺澤’的氣息……張三金那條老狗,嗅覺再靈敏,也得信上三分!”顧遠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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