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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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說?實話實說吧。”郭氏不以為然:“就告訴春蘭,天津是回不去了。文信以後,就留在這莊稼地裏,安生的過日子了。在哪不是活著,幹嘛非要去天津?咱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個兒子,說實話,我才不願意文信,離開咱們半步呢。”
    “但人家春蘭,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會堂道:“你可別忘了,人家說過這樣的話,要是文信留不在天津,人家就跟咱文信離婚。”
    “你這個老頭子,可真是個老古董。”郭氏道:“她現在,都懷了文信的孩子,還離婚?這女人,等當了娘就知道了,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個念想。有了孩子,可不是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
    “唉。”會堂歎了口氣:“要說這春蘭,也是可憐,還沒出嫁,相親的時候,就被咱們騙了。結果呢,一騙再騙,現在騙到人家給咱生孩子。我這心裏,說實話,還真有點不落忍。”
    “行了吧你。”郭氏瞥了會堂一眼:“什麽騙不騙的,女人嫁給誰不是嫁?到哪不是生兒育女?你就盼著,你兒子打光棍?盼著自己個的腳底下,沒個孫子?等你死了,埋在土堆裏,將來連個,給你上墳燒紙的後人都沒有。你不落忍?誰落忍你?”
    “我看你這是,被高興衝昏了頭。”會堂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理智:“我現在就是擔心,一旦春蘭,知道文信是在騙她,去天津的事,春蘭沒了奔頭,沒了念想。到時候,別再真的瘋了。”
    “哎呀,你胡說八道的說什麽呢?你簡直是個神經病。”郭氏道。
    “哼,到時候,指不定誰成了神經病了。”會堂反駁。
    “行了行了,不跟你在這廢話了,快起來幹活吧,趕緊把剩下的這點麥子割完。”郭氏起身,拿起了鐮刀:“趕緊幹完回家,我回家給春蘭炒兩個雞蛋,以後,咱們可得,好好照應著春蘭。”
    會堂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拿起了鐮刀,奔向了那些還未收割的麥子。
    自1960年前後,隨著大躍進的興起與高潮,國家逐步認識到,農業生產的浮誇風。隨著中央,發出的一份份文件,大躍進的錯誤行為被及時糾正,隨之逐步停止,國民經濟也開始,調整到新的軌道上來。
    大躍進產生的,一係列影響和種種現象,例如公社裏興辦食堂,吃大鍋飯等也逐步停止。在1967年的秋天,農村的老百姓,已恢複了自己在家做飯吃,但家中的糧食,還得靠公社上,統一分配。
    自從得知春蘭懷了孕,郭氏每天是想著法的,變著法的,想給春蘭做些好吃的,給春蘭補補身體。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地裏的糧食收上來,要先交到公社,公社再按照每家每戶的人口,進行分配,最後能分到家家戶戶的糧食,也是不夠吃。不光是糧食不夠吃,蔬菜瓜果,就更甭想了,唯一的葷腥,便是雞蛋,至於吃豬肉,那要等到過年,等公社裏統一殺幾頭豬,家家戶戶,才分到少許的豬肉。
    為了兒媳婦能多吃點,多補充點營養,每次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郭氏總是吃半分飽,喝一碗粥,便說自己飽了。誰都看得出來,郭氏這是從自己牙裏,擠出糧食來,給春蘭吃。文信,會堂雖說是兩個大男人,靠著力氣去公社裏幹體力活,掙工分,但總不能讓郭氏,一個人為這個家付出吧?
    會堂便和文信,也每頓控製自己的口糧,任憑自己,在地裏幹活的時候,餓的前胸貼後背。
    入秋了,天冷了起來,地裏能收的莊稼,都收到了公社裏,紅薯藤蔓分給了社員們,吃不飽飯的社員,就用熱水抄一下,放點鹽就著吃。半夜,文信餓醒了,看了看一旁的春蘭,春蘭正睡得香甜,文信起身,想著鍋裏還剩下半碗的紅薯蔓,便找來吃,他實在餓的心慌。
    躡手躡腳的翻開鍋,找出吃的,文信悄無聲息的吃了起來。倒不是偷吃,而是怕打擾和驚動了,睡夢中的爹娘和春蘭。知子莫如母,郭氏聽到了動靜,便起身下了炕。這幾天裏,文信明顯飯量減少了,尤其是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剩下的半塊窩頭,說什麽也不肯吃,說要留給爹娘和春蘭吃。結果一家人爭來爭去,那半塊窩頭誰也沒碰。
    “娘,你怎麽還沒睡?”文信見娘從屋裏走到了外屋,小聲的問道。
    “我就知道,你一準得餓。”郭氏一邊小聲道,一邊又將那半塊窩頭,遞給文信:“快吃了,你看這幾天,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你這孩子,打小就瘦。”
    文信光著膀子,幾根肋骨,明晃晃的在肚皮上。娘的話不無道理,自打生下來那一刻起,他劉文信,就沒有吃飽過飯。
    見娘像是下命令一般,文信也餓的實在難受,便將娘遞過來的窩頭吃了。雖然這半個窩頭,隻夠自己塞牙縫的,但有些東西填進胃裏,他頓時覺得好多了。
    “吃飽了?”郭氏說完,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唉,吃不飽也沒辦法,總不能卯吃寅糧,吃了這頓沒下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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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吃飽了,這紅薯蔓管飽。”文信安慰娘。
    “文信,你出來一下。”郭氏說完,看了看文信的屋子,見春蘭在炕上沒動靜,便放心的將文信,叫到小院子來,母子二人在院子的房沿下,說著話。郭氏小聲的問文信:“她這幾天,和你吵什麽呢?”
    “還不是去天津的事。”文信道:“春蘭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像是著了魔一樣的,說這地裏的莊稼,早就收了,收完了麥子,又收了棒子,怎麽還不去天津呢?”
    “她怎麽沒完沒了啊?”郭氏道:“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
    “好像,好像猜到了什麽了。”文信道:“我也不敢確定,哎呀,娘,你想想,咱們得瞞到什麽時候。春蘭又不傻,咱們一拖再拖,總是找借口,找理由,她能不起疑心嗎?我看,咱還不如幹脆點,直接告訴她好了。就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天津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去什麽天津,在咱這村上,不也挺好嗎?”
    “誰說不是呢,要是依我,早就告訴春蘭了,還不是你爹攔著,死活不讓說。”郭氏道:“我是拗不過你爹啊,非要瞞著。不過你爹說的話,也有道理,萬一咱真的讓春蘭知道了,她以後就得守著你,守在咱這村上,跟你生兒育女的過日子。這劉春蘭,還不真瘋了嗎?”
    “嗯。”文信若有所思:“瞞著吧,聽爹的。”
    “就是,先瞞著,瞞著她把孩子先生下來。”郭氏道。
    “行,娘,沒啥事我就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文信說完轉身準備回屋,卻突然驚慌失措,郭氏見兒子愣在了原地,扭頭朝著屋裏看了看,郭氏的心咯噔一下子,也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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