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嘉佳輕聲說，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新濕潤的空氣湧入室內，帶著雨後特有的泥土和青草氣息。
    汪勳樂也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哇，這空氣真好！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知道附近公園的雨後蘑菇特別多，雖然不能吃但是還挺好看的。”
    他說完就後悔了——這邀請對孫嘉佳來說可能太過突然了
    但令他驚訝的是，孫嘉佳在短暫的猶豫後，輕輕點了點頭“好。等一下。”
    他走回臥室，出來時手裏拿著那本素描本和一支鉛筆。汪勳樂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孫嘉佳不僅接受了他的邀請，還準備去寫生。
    下樓時，汪勳樂注意到孫嘉佳的腳步比在學校時輕快許多。他甚至主動指著路邊一窪積水裏映出的雲朵說“像。”
    “你餓了嗎？”汪勳樂下意識地問，隨即拍了自己腦門一下，“哦對，你說的是雲像！”
    孫嘉佳極輕微地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
    雨後公園裏幾乎沒有人，隻有鳥兒在濕漉漉的樹枝上跳躍鳴叫。孫嘉佳很快被一片蘑菇吸引，蹲下來開始素描。汪勳樂安靜地站在一旁，第一次發現原來不說話也能這麽充實。
    “好了。”十幾分鍾後，孫嘉佳合上素描本，站起身來。
    “能給我看看嗎？”汪勳樂問。
    孫嘉佳猶豫了一下，還是遞過了素描本。翻開的那頁上，蘑菇的每一個細節都被精準捕捉，但在畫麵一角，竟然有一隻穿著運動鞋的腳——明顯是汪勳樂的腳。
    “哇，連我的腳都入畫了！”汪勳樂笑道，“這是‘汪勳樂之腳與蘑菇’啊！”
    孫嘉佳耳尖又紅了，但這次他沒有低頭，而是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那裏。有鬆鼠。”
    “哪兒呢哪兒呢！？”汪勳樂興奮地張望，果然看到一隻鬆鼠正抱著顆堅果警惕地看著他們。
    孫嘉佳已經翻開新的一頁開始畫起來。汪勳樂安靜地看著他作畫，看著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正專注地觀察著世界，那雙很少開口的嘴唇微微抿起，形成一個認真的弧度。
    他突然明白了符老師的那句話“有時候不經意間的互動比刻意治療更有效。”也許治愈並不總是需要專業的幹預，有時候，它隻需要一個話多的同桌，一場意外的雨，和一段不期待回應的友誼。
    “畫好了。”孫嘉佳輕聲說，展示著他的作品。鬆鼠栩栩如生，連胡須都清晰可見。
    “真厲害”汪勳樂由衷讚歎，然後突發奇想，“你能教我畫點什麽嗎？就簡單的！”
    孫嘉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翻到新的一頁“先畫圓。輕一點。”
    汪勳樂接過鉛筆，笨拙地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孫嘉佳沒有批評，而是輕輕抓住他的手腕“放鬆。手腕動。不是手指。”
    那一刻，汪勳樂驚訝地發現，孫嘉佳的手很穩，也很溫暖，完全不像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清。
    在孫嘉佳的指導下，一個勉強能看出是鬆鼠的形狀逐漸出現在紙麵上。汪勳樂得意地展示自己的“大作”“怎麽樣？有天賦吧？”
    孫嘉佳認真地看著畫，然後認真地說“像河馬”
    汪勳愣了一秒，隨即爆發出大笑“河馬！哈哈哈哈！孫嘉佳你居然會開玩笑！”
    令他更加驚訝的是，孫嘉佳也笑了——不是一個輕微的嘴角上揚，而是一個真實的、無聲但明亮的笑容。
    陽光完全穿透了雲層，灑在兩個少年身上。汪勳樂看著同桌的笑臉，突然覺得這是他聽過最成功的“對話”——即使它幾乎沒有言語。
    回孫嘉佳家取傘的路上，汪勳樂一如既往地說個不停，但這次，他注意到孫嘉佳偶爾會插入一兩個詞的評論“太吵”或者“真的？”甚至有一次，他主動說“然後呢？”
    當汪勳樂終於拿起自己的傘準備回家時，孫嘉佳站在門口，輕聲說“今天。很好。”
    “下次天晴了我們去寫生吧！”汪勳樂脫口而出，“我知道有個地方能看到超級好看的日落！”
    他等待著可能的拒絕或沉默。但孫嘉佳隻是點了點頭“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汪勳樂看著雨後清澈的天空，想起剛才孫嘉佳那個明亮的笑容。他掏出手機，在對話框中輸入“忘了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猶豫了一下，他刪掉了這句話，改為“明天見，同桌”
    幾乎立刻，他收到了回複“明天見”
    沒有標點，隻有簡單的三個字。但汪勳樂知道，這對他們倆而言，已經是一個奇跡。
    而創造這個奇跡的，不是任何治療方法或專業技巧，隻是一場雨，一本集郵冊，和一顆願意耐心等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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