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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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沉沉壓落在這座古老的皇城之上。
    宮牆深深,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靜默中自帶威嚴。
    忽然,一道銀光在空無一人的禦道上輕輕一閃,如水波蕩漾般扭曲了夜色。
    空間折痕劃過空氣,仿佛有一柄看不見的刀將夜幕撕開了縫隙。
    沈青的身影便在這一縫中悄然現出,沒有任何聲音,甚至連宮中那些修為不俗的供奉也毫無察覺。
    他落入地麵的那一刻,他的氣息如同徹底消散,他的身影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皇宮的布防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他低聲自語,目光在暗處一掃,嘴角微不可察地彎起一抹弧度。
    下一瞬,靈光在他指尖一閃,整個人貼地滑行,如霧如煙,倏忽沒入深宮。
    此行,他雖未能確定嚴瑾的確切位置,但昭陽殿的方向他記得清清楚楚。
    確認陳諾的安危之後再去尋找嚴瑾,他可不想再出現柳氏和嚴芊芊那樣的失誤。
    也隻有陳諾那邊安全了嚴瑾那邊才能放得開手腳。
    他心念電轉,身形再次一晃。
    銀光在宮牆之間若脈絡遊走,每一次躍動都精準避開禁製與符陣的交匯點,像一根鋒利的銀針,穿梭在皇城最緊密的血肉之間。
    然而,就在他即將掠過一處偏殿時。
    一縷沙啞的嗓音,自高處如夜風般悠悠飄落。
    “沈閣主,止步吧。”
    沈青腳步微頓,猛地抬頭。
    隻見那偏殿殿頂之上,一襲白袍在夜風中獵獵揚起,月色灑落,將那道身影勾勒得宛若玉石雕成。
    是白衣國師。
    他立於高處,負手而立,衣袂翻飛,宛若仙人遺世。
    沈青眸光一冷,神情卻並未顯出多少波動,隻微眯了下眼:“國師別來無恙。”
    這一聲問候聽起來客氣,實則鋒利如刀。
    眼下這局勢,白衣國師能在這裏堵他,要麽是提前預測到了。
    下一息,他指尖銀芒轉動,空間靈力緩緩浮現,三重靈境的威壓如水波擴散,天地間的空氣都像被擠壓得微微扭曲。
    白衣國師卻似早有準備,嘴角笑意不減:“沈閣主,在下並無與閣主動手之意。”
    說罷,他輕輕一踏,身形飄然從殿頂落下地麵
    隨後他手指一彈,虛空中七十二道黑白棋紋自虛空浮現,像水墨潑灑天地之間,將他們周圍生生隔出一方天地。
    “聊聊吧,沈閣主。”
    國師淡淡開口,聲音如春風般溫和絲毫沒有一點。
    那棋紋是他布下的“無我之局”,屏蔽一切感知,封鎖靈機,不動手就不會有絲毫外泄。
    沈青眉頭微蹙,本已抬起的手指緩緩放下,卻依舊警惕不減。
    “你想聊什麽?”
    “就聊聊閣主你吧。”國師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帶著某種令人不易察覺的真誠。
    “沈閣主,我也不繞彎子了。你是否還願意……回到皇室這邊來?”
    沈青一怔,旋即笑了,那笑容裏卻沒有一絲溫度。
    “國師這話,我該當作是懷念舊情呢?還是當你把我當傻子?”
    “你以為我當年待在皇帝身邊,是心甘情願當狗的嗎?”
    “閣主言重了。”國師語調依舊平緩,“閣主曾經也是大鳴最鋒利的劍,是我們無法替代的利器。”
    “陛下需要你,皇室需要你,而你,也需要一條能走上更高之路的台階。”
    他指了指這片天穹,“下界不過一口井,而靈境……還隻是我們腳下的第一級。”
    沈青聽到這兒,忽而冷笑出聲:“井?國師倒是有誌氣,覺得靈境不過是起點。”
    他緩緩上前一步,目光如劍:“若不是天道崩壞,你們誰能窺見靈境之上的風景?”
    “如今不過是剛挖到一口井底的泉眼,就開始做登天夢了?”
    他盯著白衣國師,語氣裏帶著譏誚與幾分說不清的悵然。
    “不過是一群井底之蛙而已竟然還在本座麵前誇誇其談。”
    下一刻,沈青忽然抬起頭來,眸光如電,寒芒迸現,像是深海中陡然炸開的雷霆。
    他語氣不急不緩,卻一字一字砸進白衣國師的心裏: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麽嗎?”
    “就是有人站在高台上,自以為天生就比別人高一截。”
    話音落地,指尖的銀芒猛然炸開!
    “嘭!”
    那靈力宛如倒灌而下的天河,轟然砸落,一瞬間,整個棋局空間像是被擂鼓重錘砸中水麵,漣漪化為狂瀾,黑白棋紋如離弦之箭,失控潰散!
    “轟——!”
    “無我之局”,當場碎裂!
    白衣國師臉色大變,身形急退三步,一口氣噎在喉嚨裏,胸口血氣翻騰,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他抬眼望向沈青,神情駭然,那目光不像是看舊識,更像是初見魔神。
    靈境三重?
    不對!這哪裏隻是三重!
    眼前的沈青,宛如一道直刺蒼穹的神劍,尚未出鞘,卻已刺破天地!
    那溫潤如玉、常年隱忍的沈青,此刻卻像是脫了皮的猛獸,一身殺氣如刀鋒,仿佛世間所有的鋒銳都凝聚在他一個人身上。
    “你……你隱藏了修為?”國師終於開口,嗓音微啞,竟帶著一點發幹。
    沈青並未正麵回應,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沒有怒,也沒有傲,隻是一種冷漠。
    那種看待一塊無關緊要的棋子的冷漠。
    “國師說過不想動手,那我也不動手。”沈青語氣平靜如水,淡得不像是剛剛撕碎陣法的那人。
    他說著,抬手一揮,那股壓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的靈壓頃刻如潮水般退去,空間中破碎的棋痕也在銀光散盡後緩緩複原,仿佛剛才那一瞬的狂瀾,不過是一場夢。
    那是碾壓,是一種實力上的碾壓!
    “你……不是沈青。”他的聲音裏終於帶上了一些顫意。
    沈青笑了,眼神微斂:“那你說,我是誰?”
    他緩緩邁出一步,身上殺氣未收,反而更盛了一分。
    “國師,你既然走的是棋道,就該知道,有時候‘棋不如人’這四個字,是沒有借口可講的。”
    白衣國師喉頭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終究沒說出口。
    他看著沈青,一時間複雜無比,像是在看一個曾經熟悉的影子,卻又陌生得讓人害怕。
    沈青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像是諷刺,又像是憐憫。
    “走吧,我不會攔你。你要回去報信也好,叫人來圍也罷。”
    他抬手,拍了拍夜行衣上那根幹淨得看不見一絲灰塵的布料,語氣輕描淡寫:“但你最好想清楚,再來一個,我殺一個。”
    他語氣平靜,就像在聊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你絕對不會喜歡,看到我真正動手的樣子。”
    話落。
    那冷靜到近乎殘酷的氣息在空氣中回蕩,白衣國師脊背發涼,一時竟無言以對。
    今夜,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沈青。
    那個在皇帝身邊十年如一日、溫吞守禮的沈青,那個永遠笑得雲淡風輕的沈青,如今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字眼,竟都帶著殺意和決絕。
    那不是以前的沈青了。
    他像是被什麽打碎,又被更黑暗的東西重鑄。
    最終,國師沉默地垂下眼瞼,輕輕點了點頭,轉身,緩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