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我的符未嚐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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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呼嘯,遠天星月已被烏雲吞沒,丹青閣的頂樓隻剩一盞孤燈,將沈青的臉映得蒼白無比。
他立在窗前,紋絲不動地望向皇宮方向。
青銀交錯的雙瞳在昏暗中時明時暗,仿佛兩顆倒映天地的星辰。
一縷古老而深沉的氣息自他體內悄然升騰,在閣頂虛空中交織出一圈隱隱浮現的符文光環,如星軌旋繞、天地呼應。
然而下一瞬,那股足以壓垮空間的龐然威勢陡然收斂。
沈青緩緩伸手,在麵前虛空輕輕一抹,異色的瞳光漸漸歸於沉寂,他整個人也隨之恢複平靜,宛如波瀾不驚的古井。
“還有不到三天……”他低語,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給自己計時。
嚴瑾那邊……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皇宮就像一頭沉眠的獠牙巨獸,靜悄悄的,但每一寸陰影下都藏著致命的鋒芒。
丹青閣安插在宮內的探子像是被一夜間連根拔起,所有暗線盡數斷聯。
對方下手幹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可循的痕跡。
“情報上的差距……太大了。”
沈青喃喃說著,抬手捏緊袖中玉符,指節微微泛白。
根據老夫子的推演,那座飛升大陣一旦啟動,將以陣眼為核,瞬間將整個京城納入其中,繼而輻射至大鳴疆域。
接下來,大陣會瘋狂抽取天地靈氣,強行撕裂通往上界的空間裂隙。皇帝就是想要借此逆天而上,從而實現舉國飛升。
“代價……絕不可能像皇帝口中那般輕描淡寫。”
三日後就是九公主的大婚之日。
那一天,不隻是嚴瑾和陳諾的婚禮,更是飛升計劃的引爆點。
想到這裏,沈青眉頭忍不住緊緊擰在一起。
他的目光劃過窗外黑夜,落在遠方城外某個方向。
那裏,是他安置嚴瑾家人的地方。
之前為了萬無一失,他親自選址布陣,將嚴瑾的母親和妹妹嚴芊芊藏在據點之中,派了丹青閣最可靠的弟子嚴密看護,寸步不離。
可就在兩日前,一道傳訊符飛速而至,冰冷砸在他手心:
“閣主,嚴夫人與嚴小姐……不見了。”
那一刻,沈青幾乎將信捏碎。
皇室在丹青閣裏也埋了暗子,就如同丹青閣在皇宮之中布下探網。這些藏在陰影中的毒蛇,在最關鍵的時刻張口咬出,直指咽喉。
沈青很清楚,這一手,就是衝著嚴瑾來的。
不僅九公主已經成了他的籌碼,皇帝還要將嚴瑾剩下的軟肋一並攥在手裏。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沈青輕笑一聲,那笑意卻透著殺機,他望向皇宮的方向,眼神危險得像要滴出墨來。
其實在他們的反飛升聯盟中,早有人提議:趁飛升大陣未啟之前,由數位靈境大能聯手強襲皇宮,先手定局。
但這個提議,被他和老夫子一致否決。
不是不敢,而是風險太大。
隻要大陣的陣眼不毀,整個飛升大陣對皇室供奉們的加持將成倍放大。那時候進攻,等於是送人頭。
“所以,隻剩下一個選擇。”
他站在窗前的風口,喃喃自語,唇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等。”
等飛升大陣發動。
等那一刻到來,他們這群藏在黑暗中的人才能一擊斬斷那條飛升之路。
但這一切,都隻有一個前提:
嚴瑾,要破了那枚陣眼。
就算不能徹底毀掉,也必須查出它真正的所在。
就在沈青沉思之際,一道青光無聲無息地在他身旁浮現。
他眉頭一挑,卻沒有回頭,似乎早已察覺這道氣息的來意。
青光散去,一道身影踉蹌落地。
老夫子半卷殘破的浩然簡牒夾在腋下,落地之時,靴尖擦過地板,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連站都站不穩,腳步一歪,幾乎要跪下去。
沈青猛然轉身,目光落在那斑斑濺染在老者袍袖上的暗金色血絲上,臉色瞬間變了:“先生,你……”
老夫子抬手,虛虛擺了下,聲音沙啞如風中落葉:“無妨。”
他額角冷汗淋漓,臉色灰白,唇角甚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大道反噬,外力救不得。”
沈青伸手扶他坐下,一掌拍開窗欞讓夜風透入,卻發現對方胸口的衣襟之下,那片靈脈竟像琉璃碎紋般寸寸崩裂,靈力正一點一點地從他體內流逝。
“您……這是何苦?”沈青低聲問,聲音幾不可聞。
老夫子看他一眼,苦笑:“三日之後,便是死局。若無靈境四重之力坐鎮,就算你我聯手,也很難破了那陣。”
他頓了頓,抬頭望向窗外昏黃的月色,眼中滿是疲憊,“我自負能壓我那位師弟一頭……但光有我不夠。若要有一線生機,就必須有人破境。”
“可天道不容,我強行而為,便是今日這般代價。”
沈青沉默不語,掌心死死握著窗沿,指節發白。
他明白老夫子真正的擔憂。
如今敵方有宇軒公公與白衣國師,兩人皆為靈境三重巔峰,一個是奴道宗師,一個是棋道大能,能掌人心,也能操天地,皆是深不可測之輩。
一旦他們兩個被牽製,其餘同盟之人……無異於任人宰割的魚肉。
“那先生……現在還能戰幾成?”
老夫子閉目片刻,隨後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憑浩然氣暫時壓製崩損,強撐到巔峰狀態問題不大。之後……能否撐住,看天意吧。”
一陣夜風卷起窗簾,屋內的燈焰搖晃不定,宛如即將熄滅的燭光。
屋內靜默良久。
沈青終於伸手一撣,桌上一局未完的殘棋頓時化為碎子滾落在地,他的聲音低得幾乎像在自言自語:“既如此……隻能兵行險招了。”
他食指淩空一點,一道靈力勾勒出一幅半空浮動的宮中地圖,繁複的布防脈絡猶如蜘蛛網般在空中緩緩轉動。
“我去斬首皇帝,就算宇軒公公在他身邊也無妨。”
他側眸,眼中寒光閃動,“那人的血絲詭異,但我的符也未嚐不利。”
老夫子卻搖頭反駁:“不可。你若踏入陷阱,若被困,那我那位師弟定有萬般手段將你封鎖。”
“先生就這麽不信我?”沈青忽而笑了,那笑裏帶著幾分淩厲。
“別忘了,我也曾是皇帝身邊的的第一修士,也是當年負責皇宮大陣布防的人,對宮中脈絡、機關符陣最熟的,不是先生,也不是國師,而是我。”
“就算刺殺失敗,也得探出點什麽。況且,我那師弟……也在皇宮中被困多日了。再不動手,怕是要出事。”
老夫子沉默地看著他,眼神複雜,最終長歎一聲:“既然你心意已決,吾不奪你誌氣。”
他翻手一抖,將那卷殘破簡牒遞出,語氣鄭重:“此物聚我浩然心誌,於關鍵之刻可護你一命。”
沈青接過簡牒,眼神微斂,雙手鄭重施禮。
“沈青,多謝夫子。”
窗外夜風凜冽,雲層翻湧如海。
而他們深知,黑夜之後,迎來的或許不是黎明,而是一場足以顛覆這方天地的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