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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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瑾負手而立,靜靜望著已經恢複如鏡的大鳴湖。
    風從湖麵輕輕拂過,撩動他耳邊漆黑的發絲。
    他的眼眸卻仍泛著寒意,像深夜裏結霜的湖水,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
    “她去了皇極殿。”
    國師低聲說道,聲音不像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有些底氣不足。
    畢竟,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靈境三重修士,是真的有可能一巴掌把他拍死。
    嚴瑾眼神微動,語氣沉了幾分:“她是去找沈青了?”
    他說話時,目光仍停在湖麵,卻像能看穿萬物一般,看得人心裏發毛。
    他方才故意提起了商心言,國師臉色當場就變了,甚至連呼吸都錯了半拍。
    這一下子,嚴瑾心裏就有底了。
    白衣國師身上的那些傷,不是別人幹的,正是商心言。
    “她已經強成這樣了嗎?”
    嚴瑾搖頭輕歎,眼裏卻沒有驚訝,隻有一絲莫名的複雜。
    轉過頭來,他看著那臉色煞白、冷汗直流的白衣國師,語氣淡淡道:“你說完了嗎?還有沒有別的?”
    “……說完了。”
    國師喉嚨發緊,聲音發啞,但臉上的神色卻透出一絲難得的釋然。
    他知道的已經全交代了,再藏,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嚴瑾點點頭,轉身就走:“我說過,今天不動你。”
    話音剛落,他腳步輕點,身影瞬間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在天地間一閃而逝。
    他終究是老夫子的師弟,而自己,還掛著“弟子”的名頭。真要動手,也輪不到他。
    國師怔在原地,良久未動。直到身邊的風都吹幹了衣袍,他才察覺背後竟已濕透。
    離開大鳴湖之後,一切出奇地順利,順利得讓人發毛。
    嚴瑾一路提著精神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麵上,總覺得這“平靜”下麵,藏著什麽更大的旋渦。
    直到他走到了長春殿外。
    古樸的大殿靜靜矗立在眼前,朱漆木門微掩,殿內一片安靜,仿佛與世隔絕,與這世間所有喧囂、紛亂都無關。
    嚴瑾剛抬起腳,準備跨入殿門。
    “唰——!”
    空氣忽然一緊,一股寒意像針一樣鑽入皮膚!
    幾乎是同一瞬間,一根極細、幾不可見的猩紅絲線從虛空中激射而出,快得像閃電!
    它像毒蛇吐信般疾嘯而來,已經擦過嚴瑾衣角的一縷黑發!
    危機臨身,嚴瑾反應卻更快!
    他袖袍一震,靈海湧動,造化筆意陡然呼應,體內靈力宛如潑墨一般傾瀉而出!
    “嘩啦——”
    一張宛如尚未幹透的抽象水墨畫般的靈力光幕,在他麵前倏然展開,恍若將虛空也一並潑黑,濃墨重彩間,卻透著幾分不講道理的厚重與混沌。
    “鐺!”
    猩紅絲線猛然撞在那墨幕之上,竟發出一聲金屬交擊般的沉響!隨即便被潑墨靈力腐蝕、扭曲,化作一縷淡淡血腥氣息,在空氣中蒸發殆盡。
    嚴瑾眉頭一蹙,眼神立刻朝襲擊的方向掃去。
    “果然有人埋伏。”
    他心中泛起一絲冷意,眸光猶如利刃般橫掃長春殿的簷角。
    隻見一道人影緩緩從陰影中浮現。
    那人穿著猩紅蟒袍,頭戴金絲高冠,麵容陰鷙,雙眼微微眯著,像一條藏在暗處的老毒蛇,一動不動,卻充滿壓迫感。
    他不需要說話,僅僅站在那裏,便讓空氣都仿佛沉了三分。
    那人正是宇軒公公。
    這老不死的宦官,奴道靈境三重,正麵交手極為棘手,尤其是那一手詭異得不像話的猩紅絲線,一出手就是要命的。
    “喲,嚴公子——”
    尖細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就像生鏽的鋸子拉在玻璃上,一股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陰陽怪氣撲麵而來。
    宇軒公公半眯著眼,嘴角的笑意像是刀片泡在蜜裏:
    “你這反應速度,可比那畫功還要‘驚才絕豔’得多咧~”
    白衣國師都沒認出嚴瑾這具畫中人分身的真身,結果這位老宦官倒好,一開口就直接點破了。
    嚴瑾的眼神冰冷,嘴角連個弧度都懶得給,淡淡道:
    “若是我再慢半息,這‘絕豔’,恐怕就要血染長春殿了。”
    既然身份已被揭穿,他也懶得裝模作樣。
    “咯咯咯咯——”
    宇軒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那笑聲聽著像某種毒蟲鑽進骨頭縫。
    他穩穩地盤膝坐在殿角的飛簷上,動作從容得像是在曬太陽,竟從袖中掏出一隻古香古色的香盒,熟門熟路地點燃一根血線香。
    香氣一出,淡而不散,隱約帶著一股鐵鏽味,仿佛血絲裏夾了點胭脂。
    “你會來這裏,我早就料到了。”
    他一邊嗅香,一邊含笑說道,“不過你怎麽來、何時來,我可是賭了半個月都沒猜中……沒想到啊,你竟破了大鳴湖的那層棋局。”
    嚴瑾沉默。他知道,眼前這位老太監可比白衣國師難纏得多。
    他不急著動手,隻怕是還沒看清自己底牌。
    “你在等。”
    嚴瑾眯眼,語氣不急不緩,“等我踏進殿門一步,好讓你‘名正言順’地出手吧?不過……我勸你,現在最好別攔著我。”
    宇軒笑意未退,睫毛一顫,眸子裏卻閃過一抹寒意:“你真當我看不出?殿裏那個,才是你本體吧。”
    嚴瑾沒說話,隻是袖子一抖,飛出幾滴墨點,在半空中爆開,化作一道道旋轉的線條,如夢似幻,卻筆筆精準。
    轉眼之間,半空中浮現出層層重疊的太極魚圖,魚眼之中,寒芒隱現,殺意內斂。
    他低聲,卻擲地有聲:
    “我再說一次——別攔我。”
    空氣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四周天地為之一滯。
    宇軒公公的笑聲終於止住,他望著那些墨構圖圖騰,第一次,眼神不再輕佻,而是露出一絲鄭重。
    “你這分身……”他語氣變得凝重,“竟然也是靈境三重?”
    嚴瑾依舊不答,但腳下虛空已經泛起微微漣漪,那不是普通的靈力激蕩,而是畫道法相境的反饋——潑墨、構圖、意誌三合,境界如潮水一樣,緩緩上漲。
    宇軒公公望著那越來越濃的畫意,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甘,隨即長歎一聲,歎息中卻裹著殺機。
    “可惜了……你哪怕再天才,今兒也別想跨入長春殿半步。”
    他眼神一寒,袖袍揮起。
    “今日的你——必死!”
    話音落地的刹那,紅線驟現!
    不是一根,而是成百上千!
    細如發絲的猩紅絲線從他衣袖中飛卷而出,如血蛇遊動,眨眼之間布滿四野,密密麻麻、無聲無息,卻殺機滔天,如蛛網般將天地封鎖!
    嚴瑾沒有後退。
    他緩緩閉上雙眼,造化筆意驀然傾瀉!
    一幅巨大的墨圖在他身後驟然展開——
    那是一幅《白鷺過江圖》!
    白鷺振翅,劃破夜色;墨江滾湧,宛如怒潮。
    萬千紅線迎麵襲來,卻被那一隻隻水墨白鷺撕裂成無數殘絲!畫卷如江,筆鋒如刃!
    羽翅振動之間,天地的蛛網,已然寸寸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