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畫意斷魂絲
字數:4690 加入書籤
長春殿外,白鷺翻飛,江水怒濤,一幅活著的畫卷猛然潑開!
隻見天地像是被一筆濃墨猛地砸下,遠山失色、夜雲滾滾,層層疊疊地從嚴瑾背後潑卷而出!
那畫中江水翻騰、筆勢如龍,一隻隻白鷺逆水而翔,羽翼一振,就將那些猩紅的血線撕得粉碎!
但還不等人鬆口氣,虛空中卻倏然湧出更多血線,悄無聲息地織成一張新的巨網,像是瘋長的藤蔓,從四麵八方向嚴瑾纏繞而來。
“咯咯咯咯……”
一陣陰森的怪笑,在那些血線中回蕩,如夜巷中的毒蠍,舔著尾針嘶嘶作響。
宇軒公公的身影在血霧中浮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暗紅玉珠。他隨手一捏,珠子竟像是活物般發出“哢哧”一聲碎響,化作無數血點飄入空中。
下一刻,所有被白鷺撕碎的血線,竟像瘋長的藤蔓一般再次“重生”!
它們有意識地避開白鷺,宛如遊蛇穿行,在空中盤旋糾纏,逐漸組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血陣,森然森然,像是專為噬魂布下的墳網。
“我這血絲,喚作‘斷魂血絮’。”
宇軒公公笑容僵硬卻愈發詭異,他舔了舔唇角,聲音陰冷得像夜壺裏的風:“它們不是尋常法術,是魂,是恨,是我幾十年從死人嘴裏掏出的遺願與執念!”
“每一絲斷線,都是一個死不瞑目的冤魂哀號——你那點畫意,就算再精妙,也飛不過這一張用命和魂織成的天網。”
說話間,他一指點出,血陣猛然收縮,一根根血線化作猩紅鎖鏈,像毒蛇咬向嚴瑾!
可這時,嚴瑾卻低低地笑了。
“我本還擔心你會玩些奴道邪法……”他緩緩抬手,在空中輕輕一劃,“現在看來,不過是些沾了點精神層次的低階花活。”
他話音一落,滿空白鷺竟在那一刹那停住翅膀,渾身羽毛微顫,白光如流蘇般從翎羽間湧出!
它們的身影開始變化,從畫中意象漸漸“脫畫而出”,一點點踏入現實。
一隻染墨的白鷺突然落地,化作一位白發黑衣的女子。她低頭靜靜望著嚴瑾,眼中是一種哀而不傷、死而未眠的沉靜情緒。
那是他畫中賦予的情緒,死者的執念,被真正“畫活”的瞬間。
宇軒的笑容陡然僵住。
他瞪著那些白鷺,一個個竟脫離了技法的範疇,從“意境”走入“意誌”,從“筆墨”躍入“魂魄”。
“你……你這是什麽法門?”
第一次,他的語氣多了一絲無法掌控的驚慌。
嚴瑾垂眸,隻吐出三個字:
“悼亡圖。”
隨著聲音落下,他身後的墨江之上,五百白鷺仿佛聽令,雙翅張開,白羽如刀。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畫靈,而是一尊尊沉睡在畫卷中的英魂——
有人披甲執戈,像是征戰未歸的將軍;有人抱琴沉江,似為絕戀殉情的書生;有人執筆提燈,眼裏滿是未盡的遺誌。
他們曾經都“存在”過,被畫筆記錄,被悼念,也在此刻,被喚醒!
“殺。”
嚴瑾低聲一語,宛如將畫卷徹底點睛。
下一瞬,畫魂盡出!
他們如潮水般殺入血陣,每一步落下,血線便寸寸炸裂。
那些“斷魂血絮”在他們麵前根本無法靠近,仿佛被一種更強烈的“執念”抵禦!
不是靈力,不是術法,而是那句被銘心刻骨的——“我還未畫完”。
宇軒驚恐後退,瞳孔劇顫:“不可能!你明明修的不是魂道,怎麽能驅使魂之意誌?!”
嚴瑾卻隻是平靜開口,像在解題:
“誰說……畫道,就一定不能走魂道的路?”
“轟——!”
長春殿猛然炸裂半邊,琉璃飛簷在空中炸開,像被甩出的星辰碎片,裹挾著破風之音灑向四方。宮牆龜裂,震紋四起,整座殿宇在咆哮。
爆鳴聲猶如擂鼓驚魂,震徹皇宮九重天。
“是長春殿!”
“哪裏來的刺客?竟敢在宮中動手?”
禦林軍金甲如流光疾掠,內廷供奉騎著金羽靈雕,振翅從天而降,白袍道者腳踏雲光,遁入風中。
頃刻之間,高手如潮,殺氣如幕,將整座皇城內宮壓得死死的。
而此刻的長春殿內,墨色畫卷尚未散盡,五百悼亡畫魂還在空中獵殺殘餘的血絮。
一隻隻白影撲撞那猩紅靈絲,激起火星一般的靈光爆閃,每一道光爆中,都似有英魂怒吼!
宇軒公公臉上表情漸漸變得陰鬱起來:“你這是什麽妖法?你不是畫師……你是邪修!這是魂煞轉生!”
他話音未落,忽然仰天長嘯,聲音尖銳得似要劃破耳膜。
“咳——!”
一口漆黑如墨的血從他口中噴出,血霧在半空凝成一麵幽冥黑鏡,鏡麵泛出森冷之光。
鏡中浮現一張張扭曲麵孔,男人、女人、孩童,他們一個個麵目模糊、五官扭曲,眼眶之中仿佛還燃著臨死前的恨意。
“既然你喜歡畫亡者,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怨’從地獄爬來!”
隨著他怪笑炸開,鏡中無數靈麵陡然撕裂長嘯,化作一道道厲魂,從四麵八方撲向畫中白影!
一時之間,黑白交戰,墨色畫魂與血色厲靈在殿宇之間翻騰,哭號與兵戈齊鳴,如同地府開門、冥界重臨。
整個長春殿,就像化作了一場人間與幽冥的決戰場!
而在外殿方向,已有其他的皇室供奉從天而降,目光穿過漫天靈光看向殿內那道白衣人影。
“這個人……該不會是沈青派來的吧?”
“不像,他的道法偏門怪異,明明以畫為媒,卻又能引魂作戰……怎麽有點像嚴駙馬的路數?”
“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毀皇宮。”
“擅闖內宮、毀損宮殿、召喚亡靈,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今日也留他不得!”
數十名供奉同時起勢,法器接連祭出,金鍾佛音、劍鳴雷嘯、道印顯化、雷符撕裂風雲!
一時間,劍光交錯,靈威如天幕傾塌,整個長春殿被一層層術法鎖死,生怕那白衣之人逃脫半步!
而嚴瑾那具分身,卻仍靜靜站在殘破畫卷之中。
他不動,不言,如一尊沉默的畫神。
有人喝問:“你是誰?擅入皇宮所圖何事?”
他未答,隻低頭望了一眼手指間凝結的血墨,似在沉思,也像是在——作畫前的停筆。
隨即,他輕輕一抖手腕。
“唰——”
一道全新的畫卷緩緩在他背後展開。
不再是白鷺江流,也不是悼亡畫魂。
那畫中,隻有一筆。
一柄懸空而立的毛筆。
筆鋒朝天,筆墨未幹,卻仿佛承載天地之間所有未曾書寫的命運。
畫未成,道已立。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仿佛下一筆落下,就要書寫生死!
嚴瑾的眼神也隨之變了,不再是冷靜的旁觀,而是一種莊嚴的肅穆,像是執筆祭天的畫吏。
他低聲道:
“生死造化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