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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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小木門被沈青“手滑”砸下來後,小院的氣氛就悄悄起了變化。
    嚴瑾還是那個寡言少語的嚴瑾。
    每天清晨天色才泛白,他就默默起身,掃院、挑水、劈柴、熬粥,動作熟練得像是和這些事打過幾輩子交道。
    他像個被塵封在生活瑣事中的小啞巴,也正因為太安靜,才讓人越看越覺得古怪。
    這日午後,陽光透過桂樹的縫隙灑在廊前,陸焱叼著一串糖葫蘆,靠在柱子上斜眼往西廂瞟:“你們說……那小子到底修沒修過道?”
    白漪坐在石桌旁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看他幹活那架勢,不像修士,倒像個從小放牛的。”
    “你說錯了,”陸焱咬下一顆糖葫蘆,含糊地嘟囔,“他劈柴那幾下,勢大力沉,絕對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白漪翻個白眼:“那就是天生神力唄,凡人裏也有力氣大的,你別想太多。”
    陸焱把糖葫蘆甩到一邊,話音壓低了些。
    “我試過。前些天我給他遞水,沒用靈力,隻是隨手用了點巧勁兒……結果他反手接住那杯的時候,眼神盯著我那隻手。”
    “嘖,那目光,冰冷得和白毛女有的一拚。”
    “你說什麽?!”
    白漪擦劍的手頓時停住了,陸焱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他的動作無比熟練地向後撤步,原本在他待著的地方一道深深的劍痕出現在了大地上。
    要不是陸焱躲得快,現在那劍痕出現的就是在陸焱的身上了。
    這時候一旁的紀懷笑了笑,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說道:“小陸其實說得對,那確實不是普通人的眼神。”
    沈青這時候也抬起頭說道:“老二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感受不到嗎?”
    紀懷斟了一杯茶,笑容溫和,“他看人時,是防備的……那種對所有人不信任的懷疑情緒絕對是受過什麽巨大刺激之後才會出現的。”
    這句話一下讓三人都安靜了。
    當初嚴瑾被陳硯山帶回來那一刻,誰都記得他那副模樣——
    少年渾身是傷,那些鐵鎖勒痕和火烙焦肉遍布了他的全身,最詭異的是幾道深至骨髓的鞭痕,在傷口邊緣竟隱隱浮現淡金色符紋,那可不是凡俗刑具能留下的。
    那是魂道道術留下的印記。
    沈青那時就皺了眉,如今再一細想,那些紋路……越來越像他見過的一種名為真言術的烙印。
    那種道法能深入靈魂逼問真相,直接作用於修士的靈魂深處。
    “你們說……”他輕聲開口,指節敲著桌麵,“現在上界還有哪個勢力能夠使用真言術?”
    陸焱已經吃完了糖葫蘆,正吮著簽子,一邊嘀咕:“那不是早被上界禁了嗎?聽說能直接逼魂,廢人也快。”
    “沒錯。”沈青點頭,聲音一沉,“而若真還有人敢用,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白玉京。”
    這三個字一出,連風都像停了一拍。
    白玉京,上界五域權柄之源,道統最上、裁決至高。
    十二宗坐鎮天下,明麵上高懸天道,暗地裏卻是仙道中的劊子手。
    商心言也終於從話本中抬頭,皺起眉頭:“可嚴瑾連靈根都不顯,又沒背景,怎麽會和白玉京扯上關係?”
    “誰知道他在之前經曆了什麽?”沈青搖了搖頭,似歎非歎。
    陸焱撓了撓頭:“可咱師父幹嘛把他撈出來?還說什麽關門弟子……這都快一個月了,一句口訣沒教,像放羊一樣放著,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啥藥。”
    這時候,紀懷眯起眼睛,語氣帶著一點刻意的意味深長:“我倒聽說……那日師父下山回來時,恰巧與白玉京的玄都使者在望仙渡擦肩。”
    “然後呢?”
    “玄都使什麽都沒說,隻是留了一封封緘的密信。”
    沈青轉過頭:“……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紀懷攤開雙手,笑容懶洋洋:“我修智道的,不知道這些,還怎麽混?”
    眾人一時無言,山風掠過庭前,落葉飛起幾片。
    就在這時,一聲“叮——叮——”清脆地傳來。
    聲音來自西廂中的那口水缸。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輕敲水麵。
    “叮——叮——”
    聲音清而不碎,竟帶著幾分規律。
    紀懷眼神一動:“咦?”
    沈青幾乎同一時間猛地起身。
    那“叮——叮——”的聲音還未停歇,像誰用指節在敲水,又像有什麽東西,在缸底發出回響。
    就在眾人沉思的當口,西廂的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推開。
    嚴瑾走了出來,身形仍是那般瘦削筆挺,神色冷淡如常。
    他手裏拎著一隻打磨得發亮的木瓢,步子走的不緊不慢,像是壓根沒聽見院中有人議論他,更沒察覺幾道目光正悄悄投向他。
    他隻是走向水缸,要取水做飯。
    一如既往的日常,風平浪靜。
    可就在木瓢沒入水麵的一刹那,水缸中原本清澈如鏡的水麵,忽然蕩出一圈圈異樣的漣漪。
    最初,是一縷極細的墨線從缸底悄悄浮起,如同一滴墨汁輕點在白紙之上。
    緊接著,那墨色像是被無形之手潑灑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染半缸之水,漆黑如夜,吞沒了光線與倒影。
    奇怪的是,那黑墨隻蔓延到一半,便倏然停住,像是某種規則將它生生壓在缸的一側——
    清與濁,就這麽共存在一缸水裏,如生死並峙,如陰陽對峙,界限分明,卻詭譎得令人發毛。
    嚴瑾站在水缸前,凝視著這奇異的變化,神情終於第一次露出一絲迷茫與恍惚。
    “這又是什麽……”他喃喃著,聲音低得像風吹過瓦簷。
    他沒聽見遠處破風聲乍起,幾道身影以雷霆之勢急掠而來;也沒察覺沈青幾人已落入院中,個個臉色凝重。
    “怎麽回事?”沈青一眼瞥見那缸水,臉色陡然一變。
    “這氣息……”
    陸焱原本還咬著糖葫蘆,結果話沒出口,糖葫蘆“啪”的一聲掉了地,整個人瞪圓了眼。
    “你們快看他!”他驚呼出聲。
    下一刻,一縷黑色的靈力從嚴瑾身上緩緩浮現,宛如從地底滲出的寒霧。
    不,不止是覺醒那麽簡單!
    那股靈力並非由丹田鼓蕩,也非經脈流轉,而是自識海深處洶湧而出,繞體而行,如洪流破堤、天門洞開!
    “識海靈覺……他這是在後天開靈?”
    一襲綠裙的商心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不是連靈根都沒有嗎?!”
    紀懷此刻也收起了始終保持的微笑,目光死死盯著水缸中那分界旋轉的黑白二色,神色凝重得像是看見了什麽禁忌。
    而在那黑白交界之處,一縷極細的金光悄然浮現,如絲如縷,在緩慢地遊動,像是某種規則之線,正在一點點勾勒、編織……
    最後形成了一幅黑白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