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瑾鬼使神差地，輕輕開口，打破了沉默：“陳……陳姑娘。”
    陳漁聞聲，緩緩轉過頭，麵紗微揚，那雙清澈卻仿佛蘊藏著星河的眸子看向他，帶著一絲詢問。
    “謝謝你。”
    嚴瑾有些幹巴巴地說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謝，或許是為她答應下次護持他進入洞天，或許是為她此刻的守護，又或許，隻是為了說點什麽。
    陳漁看著他，沒有立刻回應。
    麵紗之下，她的唇瓣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過了片刻，她才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清冷：“不必。”
    簡單的兩個字後，又是沉默。
    但這一次，嚴瑾似乎鼓起了一些勇氣。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陳姑娘。不是在中州，是更早之前……而且，靠近你的時候，會覺得……很安心。”
    他說得有些語無倫次，臉頰甚至微微發燙，覺得自己這話聽起來頗為唐突可笑。
    然而，陳漁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她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也沒有出言否認。
    那雙清冷的眸子裏，反而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那裏麵似乎有茫然，有追憶，有一絲極淡的……漣漪，甚至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覺的柔軟。
    她微微偏過頭，避開了嚴瑾有些灼人的視線，聲音比剛才似乎低了一些，也柔和了一絲絲：“……我亦有類似之感。”
    她頓了頓，似乎也在感受和確認著什麽，補充道：“靠近你時……我功法所凝的星輝，會……自行流轉，變得……活躍、溫暖。”
    她的話語依舊簡潔，甚至有些斷續，卻透露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
    她的功法，對嚴瑾有反應！
    嚴瑾猛地想起來了。星河聖地，以星辰之力著稱。而陳漁身為前聖女，其修煉的必然是聖地最高深的“星河仙訣”！
    這種至高功法，靈性十足，往往會對同源之力或極其特殊的氣息產生感應。
    她的星輝因他而變得活躍、溫暖？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之間的力量，在本質上或許並不排斥，甚至可能……存在著某種自己尚未知曉的、極其深刻的聯係。
    這個發現讓嚴瑾的心髒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
    他看著眼前白紗遮麵的女子，雖然依舊隔著距離，隔著麵紗，隔著失去的記憶，但一種無形的、難以言喻的紐帶，仿佛正在兩人之間悄然重新連接。
    他不再覺得這種沉默令人尷尬，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心照不宣的平靜在空氣中蔓延。
    他不再追問，她也不再多言。
    兩人就這般靜靜地共處一室，一個靠著牆壁調理氣息，一個望著窗外仿佛守護。
    一種莫名的默契在沉默中滋生。
    嚴瑾甚至覺得，體內那原本因為洞天冒險而有些紊亂的氣息，都在這種寧靜而令人安心的氛圍中，漸漸平複了下來。
    仿佛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清冷又純淨的氣息，本身就能撫平他力量的躁動。
    陳漁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裙角，麵紗之下，無人得見的唇角，似乎極輕極輕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留意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放鬆與……眷戀。
    紀懷的離開，反而陰差陽錯地，讓這兩顆迷失的靈魂，在沉默中靠近了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一小步。
    等待著紀懷歸來的時間，似乎也不再那麽難熬了。
    ……
    中州皇城，西市。
    這裏魚龍混雜，是各種見不得光交易的高發地，同時也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區域之一。
    紀懷揣著陳漁那份價值不菲的清單，如同遊魚般穿梭在各家大商會和隱秘的黑市攤位之間。
    他出手闊綽，眼光毒辣，那些掌櫃和攤主一看便知是來了大主顧，紛紛拿出壓箱底的好貨。
    紀懷一邊討價還價，一邊看似隨意地與人攀談，打聽最近皇城內的風聲，尤其是關於玲瓏閣拍賣會後續以及某些隱秘勢力的動向。
    然而，就在他剛剛從一個專門售賣稀有礦石的黑市鋪子裏，用一塊極品靈玉換到最後一小塊“虛空晶石”時，那雙總是眯著的眼睛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幾條隱藏在人群陰影中的“尾巴”，從他離開客棧不久後就綴上了。氣息隱匿得極好，行動悄無聲息，顯然是專業的盯梢者。
    紀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仿佛毫無所覺，繼續哼著小調，晃晃悠悠地朝著人煙越發稀少的區域走去。
    他專挑那些七拐八繞的僻靜小巷，仿佛一個真正的、對皇城布局不熟的外來客。
    終於，他拐進了一條死胡同。高牆聳立，前方無路，兩側是斑駁的、長滿青苔的舊牆，角落裏堆放著廢棄的雜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身後的腳步聲不再掩飾，變得清晰而密集。
    紀懷緩緩轉過身，看著巷口出現的七八道身影。
    這些人全身都籠罩在一種特製的寬大黑袍中，連麵容都隱藏在兜帽的陰影裏，氣息陰冷而統一，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殺戮機器般的冰冷感。
    他們無聲地散開，堵死了所有退路，如同黑夜中悄然圍攏的獵食者。
    “嘖嘖，跟了一路了，不累嗎？”
    紀懷拍了拍剛買到手的虛空晶石，語氣輕鬆，仿佛隻是在問候老朋友，“諸位兄台有何指教？是求財呢，還是……索命？”
    為首的黑衣人向前一步，兜帽下傳出沙啞低沉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東西，和人，留下。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紀懷聞言，非但不怕，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哈哈笑了起來。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笑眯眯地說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在下不才，是個修‘智道’的。出門在外，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習慣每天起床給自己卜上一卦，看看吉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步步緊逼的黑衣人，語氣變得玩味。
    “今天早上那一卦呢，顯示的是——‘坎為水，隱伏殺機，然貴人攜霜雪至，逢凶化吉’。所以我早就知道，今天會有些見不得光的小老鼠忍不住要跳出來。”
    黑衣人們的氣息微微一滯，顯然沒料到目標會是這種反應，甚至還自稱是什麽“智道”修士？算命先生？
    那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聲，殺意暴漲：“裝神弄鬼！殺！”
    一聲令下，所有黑衣人同時暴起！身形如同鬼魅，手中各自出現閃爍著幽光的奇門兵刃，帶著淩厲的殺機，從不同角度攻向紀懷！配合默契，攻勢狠辣，顯然是要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