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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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指尖輕叩窗台,望著窗外流雲如絮,連一絲被利刃割裂的痕跡都沒有。
他眉峰微蹙,一個荒謬的念頭鑽出來:那丫頭接觸自己,難道就為了一封推薦信?
可轉念又覺不對。
像他這樣的人,一封推薦信的分量,值得她冒如此風險?
而此刻,正被他暗自揣測的蔖隱,正扶著霍格沃茨冰冷的石壁,一步一晃地挪著。
意識像被泡在濃霧裏,連軸轉的雙重生活早已榨幹了她的精力,連最基本的饑餓感都被忽略。
要不是幾分鍾前腹腔傳來刀割般的絞痛,雅典娜現在還沉浸在批改作業中。
意識抽回本體的瞬間,蔖隱顯然低血糖犯了。
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裏依舊喧鬧,沒人留意到蔖隱那個在變形咒教室裏,幾乎要滑到桌底的身影。
莫瑞甘正對著鏡子練習微笑,據說馬爾福今天會戴她送的徽章,更不會察覺室友的異樣。
蔖隱咬著牙直起身,眼前陣陣發黑,像是有細碎的雪花在飄。
她扶著牆往前走,轉過拐角時,終於看清遠處的三個人影。
斯內普的黑袍、鄧布利多的藍紋睡袍、麥格教授的紫絨鬥篷,正圍在一起低聲交談。
鄧布利多手裏晃著一袋蜂蜜公爵的糖果,金箔紙在火把光下閃閃發亮。
蔖隱的腳步頓了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神渙散得像蒙了層灰,活脫脫一隻被抽幹了精氣的食屍鬼。
直到那袋糖果闖入視線,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光亮,像瀕死的旅人看見了甘泉,死死鎖在那袋花花綠綠的糖紙上。
“糖……” 她喉嚨裏擠出氣音,手指抖得像秋風裏的枯葉,朝著那袋糖果伸過去,與其說是要,不如說是想搶。
斯內普眉頭擰成了疙瘩,像拍開什麽髒東西似的,一巴掌打掉她的手,語氣裏的嫌惡幾乎要溢出來:“這是什麽禮儀?竟敢對鄧布利多教授……”
話音未落,蔖隱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栽,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石板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天啊!” 麥格教授驚呼著上前,手指剛觸到蔖隱的臉頰就皺緊了眉,“這孩子怎麽虛弱成這樣!分明是餓壞了!”
鄧布利多臉色微變,飛快地剝開一顆檸檬糖塞進她嘴裏,指尖都帶著急。
斯內普幾乎是踉蹌著蹲下去,手指懸在她鼻前時突然頓住,黑袍的下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冷風。
他看著蔖隱蒼白如紙的臉,睫毛上還沾著點灰塵,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
是他?是他排的魔鬼課表?是他逼她配合熬魔藥?是他剛才那記嫌惡的巴掌?
她死前隻是想要顆糖。
這個認知像道閃電劈進腦海,驚得他指尖都在顫。
荒謬的負罪感湧上來,竟讓他生出一種 “自己親手害死了她” 的恐慌。
石板地上的少女睫毛顫了顫,含著糖果的嘴角微微動了動,總算有了絲微弱的氣息。
斯內普懸著的手緩緩落下,卻沒敢碰她,隻是盯著那袋被遺忘在一旁的糖果,黑袍的陰影裏,耳根悄悄泛起了紅。
鄧布利多示意斯內普搭把手。
兩人一左一右剛要架起蔖隱,就被醒來的她虛弱地掙開。
嘴裏還含著那顆沒化完的檸檬糖,腮幫子鼓鼓的,眼神卻像淬了冰,直直射向鄧布利多和斯內普:“兩位農場主,”
她聲音含混,氣若遊絲卻帶著刺:“你們家的牛馬累垮了,該給的是草料和歇腳地,不是龐弗雷夫人的繃帶。”
這話聽得麥格教授直皺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語氣裏滿是擔憂:“這孩子怕是餓糊塗了,淨說些胡話。快,送醫療室去。”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閃了閃,嘴角那抹慣常的笑意淡了幾分,低頭時正好對上蔖隱嘲諷的眼神,隻好輕輕歎了口氣。
這丫頭把 “被壓榨” 三個字明晃晃掛在嘴邊,倒是一點沒留情麵。
斯內普的臉色更難看了,黑袍下的手指蜷了蜷,避開蔖隱的目光,彎腰時動作卻比剛才輕柔了些。
那句 “農場主” 像根針,精準紮在他心裏最虛的地方。
排課表、逼魔藥、剛才那記巴掌…… 樁樁件件,此刻都成了 “壓榨” 的鐵證。
他沒說話,隻是和鄧布利多一起,半扶半抱地將蔖隱架起來。
少女的身體輕得像片羽毛,嘴裏還在嘟囔著咒罵什麽。
麥格教授跟在旁邊,還在念叨 “現在的孩子太不愛惜自己”,完全沒注意到前麵兩位教授交換了個眼神。
一個帶著無奈,一個藏著別扭,眼底卻都浮著同一種情緒:確實,是他們逼得太緊了。
龐弗雷夫人麻利地用消毒咒掃過病床,將蔖隱安置妥當後,轉身麵對三位教授,眉頭擰得像團浸了水的羊毛。
“低血糖,” 她舉著銀質聽診器,語氣裏的詫異活像聽見有人用坩堝煮南瓜汁,“在霍格沃茨待了三十年,頭回見巫師把自己餓到暈厥。這可不是什麽魔法病症,純粹是折騰壞了。”
鄧布利多撚著胡須,藍眼睛裏盛著擔憂。
麥格教授則急得直跺腳,紫絨鬥篷的邊角都掃到了藥瓶。
斯內普站在陰影裏,黑袍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隻有指尖在袖管裏悄悄蜷縮。
“孩子,” 龐弗雷夫人俯下身,聲音放軟了些,“今晚的晚餐進過嘴嗎?”
蔖隱的睫毛顫了顫,氣若遊絲地睜開眼。
她的目光像兩支飛鏢,飛快地在斯內普和鄧布利多臉上各紮了一下,那幽怨的眼神比打人柳的枝條還紮人。
“準確來說,” 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午餐和晚餐…… 都被我忘了。”
“天啊!” 麥格教授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撞翻旁邊的藥架,“難道你整夜都在埋首苦讀?就算天賦異稟,也不能拿身體當坩堝燒!”
她猛地轉向斯內普,方形眼鏡後的眼睛像淬了火的銀亮:“斯內普教授,您到底有沒有關心過學生的狀態?要是斯萊特林容不下這樣的孩子,就請允許她轉到格蘭芬多 —— 我早就說過,她需要更靈活的引導!”
麥格教授的語氣裏滿是痛心,她打心底欣賞蔖隱。
這孩子上課總在睡覺,可鄧布利多私下提過,她的知識儲備早已甩開同級生幾條街,分明該因材施教。
再說,她和赫敏那樣投緣,格蘭芬多的氛圍才更適合她舒展性子。
“分院帽的決定豈容置喙?” 斯內普聲音像冰碴子砸在石板上,黑袍下的肩膀猛地繃緊:“麥格教授,您這是光明正大地挖斯萊特林的牆角嗎?”
“我隻是為學生著想!” 麥格教授的聲音也拔高了:“霍格沃茨的教學章程裏可沒說要把天才逼成病號!”
兩人針鋒相對,鬥篷的邊角都快撞到一起。
龐弗雷夫人皺眉想勸,卻被鄧布利多輕輕按住手腕。
老校長望著病床上已經闔眼的蔖隱,又看看劍拔弩張的兩位同事,藍眼睛在鏡片後閃了閃,終於開口打圓場:“好了,兩位,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孩子休息。”
他頓了頓,目光在斯內普緊繃的側臉和麥格泛紅的耳根間轉了圈,慢悠悠地補充道:“或許…… 我們都該反思一下,是不是給這孩子的擔子,太重了些。”
斯內普的喉結動了動,沒再反駁。
麥格教授也別過臉,整理起被扯亂的袖口。
病房裏霎時安靜下來,隻有龐弗雷夫人調配營養液的咕嘟聲,和蔖隱終於平穩些的呼吸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