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剛散，天際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碎裂聲。周丸桐抬頭時，正看見原本懸在靈樹頂端的天庭倒影在剝落——像一幅被雨水泡軟的畫，金輝簌簌往下掉，落在剛抽芽的醒魂草葉上，竟成了黯淡的灰。“不對勁。”仙尊突然皺眉，玉色指尖在空中虛點，原本流轉的結界光華竟泛起漣漪，“天庭的靈力在潰散。”
    話音未落，西坡外突然傳來一陣腥風。幾隻生著骨刺的妖魔從黑霧殘留處鑽出來，獠牙上還沾著未幹的血，卻不是之前被巨獸驚擾的野獸，而是帶著更陰冷的妖氣。赤瞳獸首領低吼一聲，赤紅的瞳孔裏火光跳動，卻比剛才對付玄冰貘時多了幾分凝重。
    孟澈的星盤突然劇烈震顫，天狼星的光芒雖未熄滅，可更遠處的紫微垣方位卻徹底暗了下去，像被一塊黑布蒙住。“星象亂了！”他指尖劃過星盤，那些原本有序的星軌此刻擰成一團，“仙帝……仙帝的星位空了！”
    狼人族占星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按在星盤邊緣發白：“三界結界的樞紐在天庭，仙帝若不在其位，封印妖魔的靈力就會……”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山崩般的巨響，黑霧邊緣竟裂開一道更深的口子，隱約能看見裏麵翻滾的、不屬於這片土地的魔物影子。
    唐釗的劍穗突然繃直，銀灰色的狼毛在他手腕上燙得更厲害。“管他什麽仙帝下凡，”他將劍橫在身前，劍刃映出身後孩子們額間的天狼星光，“先把這些新來的雜碎打回去！”赤瞳獸首領應聲躍起，這次的火光裏摻了幾分決絕，竟直接撞向那隻最龐大的骨刺妖魔。
    青虛真人剛用新骨笛催開的紫花突然簌簌發抖，他低頭看了眼滾到腳邊的藥囊，裏麵的靈草汁液正泛著不安的氣泡。“靈樹在害怕。”他突然開口，指尖撫過藤蔓上的淡紫花瓣，“這些妖魔的氣息，比玄冰貘的冰棱更冷，是……被天庭遺棄的戾氣。”
    仙尊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灰敗的天庭碎光，玉色衣袖上的狼毛銀線突然亮起。“仙帝曆劫，卻未交接仙權。”她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三界失了主心骨，妖魔自然要趁機作亂。”她看向狼人族長老，“你們的獵風，能吹透魔域的瘴氣嗎？”
    長老把空酒碗往腰間一塞，抓起身邊少年遞來的骨刃：“當年追著天狼星跑的時候，連冥界的霧都能撕開。”他咧嘴一笑，老臉上的皺紋裏閃著光，“就是不知道，仙門的劍和我們的骨刃纏在一起，能不能把那什麽仙帝從夢裏揪回來？”
    唐釗的劍突然與狼族骨刃再次相碰，這次不是較勁，是劍穗與骨刃上的狼毛纏成了結。“揪不回來就自己頂上去！”他大笑一聲，劍光與銀灰色的狼影交織，竟在半空劃出一道比剛才更亮的弧光，“反正咱們連巨獸都能兜進網裏，還怕些沒主的妖魔？”
    孟澈突然拽住占星者的手腕，將他的血再次點在星盤的紫微垣空位上。“星盤認血脈，也認同心人。”他眼神發亮，“仙帝不在，就用我們的星軌補上去！”年輕的狼人紛紛咬破指尖，一圈圈血光落在星盤邊緣，原本黯淡的方位竟真的泛起細碎的光點，像有人在黑夜裏點亮了無數盞燈。
    涼風的骨笛調子變了，不再是引開巨獸的尖銳，而是帶著狼族獵歌的蒼涼與韌勁。赤瞳獸的火光、靈樹的新葉、星盤的微光、劍刃的鋒芒，還有那些剛學會用星果逗弄小巨獸的孩子們的笑聲，突然像被這調子串了起來，在黑霧裂口處織成一道新的屏障——比剛才困住巨獸的網更密，也更暖。
    仙尊看著那道屏障上流轉的、屬於不同族群的光，突然笑了。他衣擺上的破洞被靈樹葉蓋住，葉尖的露珠滾落，映出的不再是天庭的碎光，而是西坡上新抽的醒魂草嫩芽，正迎著風，一點點往更高處長。
    ？“看來，”他輕聲說，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身邊的所有人，“曆劫的未必是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