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時，仙尊突然起身，走到結界邊緣。她抬手對著天庭的方向輕輕一彈，那根銀線突然飄起來，一端連著西坡的篝火，一端向著天際延伸，線上纏著的火羽、花瓣、星塵、狼毛，在夜色裏閃閃發亮，像把西坡的光，紡成了一根線，輕輕拽了拽天上的星。
    遠處，似乎有極淡的玉色光芒回應了一下，像有人在雲端，輕輕應了聲“嗯”。
    篝火邊，唐釗正和狼人比著誰能把星果扔得更遠，青虛真人的骨笛調子漫不經心，孟澈在教小狼人辨認星盤上的光點，仙尊的玉扳指在火光裏泛著溫潤的光，上麵的銀線還在輕輕顫動。
    周丸桐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所謂三界的秩序，或許從不是誰站在雲端製定的規矩。就像此刻西坡的風，帶著酒氣、藥香、獸鳴、童聲，還有無數種交織的氣息，吹過每一個角落，卻誰也沒礙著誰，反而把日子吹得像杯越釀越醇的酒——裏麵有天上的星，有地上的土，有不同的心跳，還有同一片慢慢亮起來的天。
    仙帝來拜訪仙尊，仙尊問仙帝下凡曆劫有何收獲？仙帝一臉無奈回答，“唉，別提了……”
    仙帝說著便解下腰間那塊瑩白的玉佩，玉麵上沾著塊不起眼的泥漬，湊近了還能聞到星果酒的甜香——那是他摔進酒坊缸裏時濺上的，洗了三回都沒褪淨。
    “說起來就氣，”他指尖點著玉佩上的泥痕，眉峰還凝著點沒散的無奈，“我正蜷在雲榻上數星子呢，睜眼就聽見‘哐當’一聲，後腦勺磕在酒缸沿上，滿鼻子都是星果發酵的甜氣，差點把前年喝的玉液瓊漿都嗆出來。”
    他頓了頓，忽然低頭笑了，指腹摩挲著玉佩邊緣：“那狼人阿婆舉著木勺追我時，辮梢的銀飾叮鈴哐啷響，倒比天庭的編鍾還熱鬧。後來她見我實在沒處去，又把我拽回柴房，塞了碗熱酒說‘神仙也得填肚子’——您猜那酒裏漂著什麽？竟是逐星獓的絨毛，喝著喝著就化作星屑，在舌尖上發麻。”
    仙尊正往陶罐裏添新釀的酒，聞言手腕微頓，酒液裏的銀線便跟著晃了晃：“聽著倒比天庭的早朝有趣。”
    “有趣？”仙帝挑眉，忽然從袖中摸出片幹枯的靈草葉，邊緣還沾著點炭黑，“幫唐釗劈柴時，青虛真人非要我把這玩意兒塞進袖袋，說能防凍土寒氣。結果劈到第三斧，就被少年的骨斧崩了塊指甲蓋大的仙骨——您瞧，現在摸著還糙著呢。”
    他屈起指節敲了敲自己的手背，那裏果然有塊極淡的白痕，像被人間的煙火輕輕咬了口。篝火那邊傳來狼族孩子的笑鬧，逐星獓的噴嚏聲混著骨笛聲飄過來，仙帝忽然住了口，望著腕間不知何時纏上的銀線，那上麵的火羽正隨著風輕輕顫，像在應和他沒說出口的話。
    仙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篝火，青虛真人的骨笛調子正悠悠轉著彎，唐釗和狼族少年蹲在火塘邊分吃烤星果，果皮的甜香混著靈草炭的藥氣飄過來，竟比天庭的禦膳房還讓人覺得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