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輕聲細語道。
    “小芳，相信我。我真不知道燕窩的作用，七個月前，我還是個在山裏跟爺爺相依為命的無知少年。”
    黃芳聞言怔住，她聽自己哥哥提起過佟家和郭家的權勢，能娶了兩個大家族嫡女的心上人，怎麽也該是大戶人家出身，從小錦衣玉食，飽讀詩書才對。
    “你若不信，可以問你玉姐，問大嘴叔，當初便是他們二人收留的我。”
    王鵬語氣誠懇的說著‘實話’。
    “那……那……”
    黃芳‘那’了半天，終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剛剛哀傷衝動之下跳船自盡，已經把她的所有勇氣耗光。
    又聽到心上人坦誠自己的苦難過往，她心中隻剩下對自己的氣惱和對相公的心疼。
    “當時的我啊！快餓死了。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就是個小乞丐。還好那時天熱，不然不被餓死也會凍死。對了！當時我暫避的那個破屋子，就在你家對門不遠。”
    王鵬笑嗬嗬的柔聲細語，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黃芳試著回憶，自己家對門不遠的……破房子。
    想起來了！
    那邊原來有個土地廟，後來官府修了新廟，就廢棄了。
    漸漸地，變成了乞丐的聚集地。
    小乞丐……她見過。
    印象中，近幾年就見過一個小乞丐。
    若她有心打聽就會知道為什麽看不到其他小乞丐。
    因為每一個小乞丐都是青皮眼中的錢包，最後基本都到了人牙子手上。
    當時自家日子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她雖心下同情，也隻是匆匆一瞥沒做理會。
    記憶中那雙清澈的眸子，透出不符合年齡的疲憊和哀傷。
    抬頭與心上人對視，同樣好看的眸子，沒了記憶中的哀傷，留下的是不變的清澈和滿滿的心疼。
    黃芳鼻尖發酸，有自責，有心疼，還有莫名的委屈，她主動摟住王鵬，埋首嗚咽。
    小小的人兒，再委屈也不敢放聲大哭。
    原來，相公以前那樣苦。
    原來，我早就跟相公相遇，卻沒能相識。
    原來，上天早已經把我們綁在一起，我卻錯過了好多次。
    所以，這輩子，我注定是屬於相公的吧。
    黃芳的小腦袋裏滿是漿糊，充斥著問號和感歎號，最後得出結論，不論錯過多少次，終會與你相遇相識相連。
    感慨著緣分的奇妙，聞著相公身上好聞的味道，複雜的心緒悄悄被甜蜜取代。
    丹桂號三層甲板上，雜亂的暖閣已經重新整理好。
    李大嘴、黃斌等人均是憂心忡忡的抬頭望天。
    二人的身影逐漸變大。
    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問了慕容蓮她們，卻一個個都不說話。
    慕容蓮倒是無所顧忌的想開口，卻是被慕秀秀捂住了嘴，並被送上個嚴厲的眼神。
    她覺得自己做為娘親，應該硬氣一點。
    可麵對女兒嚴肅的小臉，癟癟嘴，還是委委屈屈的聽話了。
    黃芳感覺微微一震，隨即聽到哥哥的呼喚。
    抬頭張望，發現已經回到了畫舫，看著自家哥哥關切的模樣，黃芳跳下王鵬的懷抱，撲到哥哥的懷裏，放聲大哭。
    到底是隻有十五歲的小姑娘，即使麵對心上人，也沒有照顧自己十來年的哥哥親近。
    麵對黃斌神色不善的目光，王鵬尷尬的撓頭。
    黃斌輕輕拍背，無聲安慰，並沒有開口質問什麽。
    他心裏門清，他們兄妹沒有率先發飆的資格，一切要等搞清楚事情原委才能三思而後行。
    “那個……”
    王鵬想說些什麽緩和下氣氛。
    誰知剛開口，黃芳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從哥哥懷裏掙脫，跑到王鵬身邊，小手拽著他的袖口，羞答答的看他，眼裏全是祈求。
    王鵬秒懂，改口打個哈哈。
    “哈哈哈！我們鬧著玩呢，散了吧，都散了。大舅哥，真沒事兒，不信你問小芳。“
    黃斌狐疑的看向自己妹妹。
    黃芳朝黃斌眨眨眼，雖然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殘留著濕痕。可神色中蕩漾的甜蜜和幸福騙不了人。
    黃斌暗自鬆口氣，朝王鵬拱拱手，啥也沒說就下樓了。
    待到其餘人走光，更衣回來的佟湘玉麵無表情的下達命令。
    “你們都退下。”
    四個大丫鬟噤若寒蟬，無聲行禮後迅速撤退。
    佟湘玉伸手將黃芳摟入懷中，輕拍安慰，轉頭臉色極其嚴肅的說。
    “夫君，平日裏你雖偶有出格之舉，但還算有分寸，今日怎麽回事？小芳妹妹初進家門，你就這樣欺辱她，實在有些過分了。”
    她也很無奈，自己這個小夫君哪兒都好，就是容易酒後放浪形骸。
    打聽清楚經過後，她就決定，這事必須站黃芳這邊，否則不利於家庭和睦。
    “我……那個……我就是奇怪為什麽你們那麽香，小芳卻沒味道。當時研究入神了，沒想那麽多，小芳，是相公的錯，你能原諒我嗎？”
    王鵬尷尬極了，倒也沒有推諉，果斷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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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跟老婆認錯都習慣了，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他這種態度倒讓幾女頗為詫異，尤其是黃芳。
    其他人與他接觸比較久，多少有些習慣他的異於常人。
    隻因這時代的男人，即使心裏頭知道錯了，也極少會向女人低頭，頂多是一聲不吭，事後彌補。
    佟湘玉暗呼口氣，她也是仗著王鵬的寵愛才敢說這番話的，心中不免惴惴。
    “是……是我太過執拗了，不怪相公的。”
    黃芳窩在香香軟軟的懷抱中，低聲回答。
    她理智回歸後，也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
    “我決定了！”
    王鵬猛然拍掌，發出‘啪’的一聲。
    “回頭找老孫收購燕窩去，給我的小芳娘子補身子。”
    “啊？不！不用的，太貴了。”
    黃芳聞言嚇的抬起頭，連連擺手拒絕。
    佟湘玉皺了皺秀眉，沒有多說什麽。
    誰不知道燕窩的珍貴，百兩黃金隻是起步。
    以黃芳的年紀，需求翻倍，最少需要十二錢，那就是一千二百零黃金。
    她光是想到需要花費如此天文數字就心肝兒發顫。
    王氏商行幾乎壟斷小半個大玄的糖霜生意，按黃金計，半年收益2250兩，他占四成，就是900兩。
    一千二百零黃金若是換算成現代華幣少說幾個億。
    貴嗎？
    貴極了！
    世家大族都覺得貴！
    因此，即使是大家族子弟，也隻有嫡係血脈和少數極為受寵的子孫夠資格享用。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錢是王八蛋，花完了咱再賺。哪兒比得上自家娘子重要。”
    王鵬說完後咂吧了下嘴，好似在期待什麽。
    黃芳被這不是情話的情話震的暈乎乎，又看見了相公期待的表情，小臉一下子漲紅。
    再次窩進佟湘玉懷裏，不肯抬頭。
    這時，門外傳來小文的聲音。
    “少爺，李老爺問您和夫人何處用膳。”
    “就這兒吧。”
    席間，見黃芳神態拘謹，隻夾自己麵前的菜吃，王鵬和佟湘玉便一左一右的幫她夾。
    最後她連聲感謝並且表示吃撐了，兩人才停手。
    說到底，她還是個未曾見過多少世麵的小姑娘，一下子從勉強果腹的貧苦少女變成大戶人家的半個主母，讓她有種身處夢境的不真實感。
    心思細膩敏感的她，懷著極度複雜的心情，盡力讓自己去適應，可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
    昨日第一次被丫鬟伺候沐浴，她還在扭捏，不肯讓田娜幫忙寬衣。
    這也是她受不了王鵬出格舉動後尋死的原因之一。
    燕窩雖貴，但功效世人皆知。
    在她看來，王鵬是故作不知，疑惑她為什麽不香，分明是嫌棄她出身卑賤，不想要她了。
    可她已經進了王家的門，剛剛還被王鵬輕薄，有了肌膚之親。
    俗話說，好女不侍二夫，自小跟隨哥哥學習詩書的黃芳哪能接受這樣的羞辱。
    這不，立馬以死明誌。
    若是換成佟湘玉或者慕容蓮，不止不會想不開，八成最後會演變成床頭打架。
    要不怎麽說喝酒容易闖禍，正常的王鵬是肯定不會對剛認識的小姑娘做出那番舉動的。
    他會換個更溫和的方式討要實驗樣品，比如小姑娘睡覺的時候……
    此時，百多裏外的桃州，一處雅致莊園內，臨水閣樓窗邊。
    周文彥正在恭恭敬敬的斟茶。
    坐他對麵的中年男子是他老子，周春賢。
    周家二房的老爺子早逝，目前由他掌房。
    他雙眼欲開還閉的盤膝而坐，左手緩緩撚動紫檀手串。
    深紫木紋間流淌著綢緞光澤，如晚霞淬煉而成的木髓。
    這是他的心愛之物，諸多老友鑒賞後，給了‘紫霞凝魄’‘溫玉生煙’的評價。
    有人出價三百兩黃金，整整比頂級新串溢價一百倍，周春賢依舊拒絕。
    開玩笑，他周家又不缺這三百兩過日子，即使是黃金。
    “父親，孩兒日前在三叔處參加詩會，有幸得見沈老推崇的詩仙轉世。”
    “哦？如何？”
    “的確名不虛傳。當場作詩三首，除臘八為題的可能是提前準備，另兩首應是即興創作。”
    “誦來聽聽。”
    “臘日飛雪滿皇州……”
    周文彥緩緩吟誦臘日、俠客行和心有靈犀一點通。
    “不錯！確有大才。”
    “聽你的敘述，可是對其不滿？”
    周文彥微微一笑，與詩會那日相比，仿佛換了個人。
    “不，孩兒那番表現是給三叔看的。”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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