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父輩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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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風管道的金屬碎片還在簌簌往下掉,沈星河聽見鐵門鉸鏈發出刺耳的呻吟——管理局的特勤組到了。
    最先擠進來的是個高壯男人,戰術服上的銀灰色徽章在灰塵裏泛著冷光,右手端著的記憶清除裝置正發出蜂鳴,槍管處凝聚著幽藍的光霧。
    他身後還跟著四個人,像狼群般呈扇形散開,皮靴碾過碎石的聲響讓李阿婆的手又抖了抖。
    \"站住。\"王建國·真往前跨了半步,後背幾乎貼上沈星河的肩。
    這個總在黑網吧裏叼著煙打遊戲的中年男人此刻像塊淬過冰的鐵,腰間電擊器的藍光在掌心明滅,\"芯片裏存著1998年紡織廠改製時三十七位工人的原始考勤記錄、工資單、職業病診斷書。
    你們要清除的不是記憶,是三十七個家庭被碾碎的生活。\"
    特勤組領隊的麵罩動了動,聲音從變聲器裏擠出來:\"無關曆史偏差必須修正。\"他舉槍的手穩得像機械臂,幽藍光束已經在槍管前形成漩渦。
    變故發生在光束即將射出的瞬間。
    一道暗紫色的數據流突然從天花板裂縫裏竄下來,像條毒蛇纏住特勤組領隊的手腕。
    唐慕白·虛就站在光束與人群之間,他的身體半透明,右眼泛著電子屏般的幽綠,嘴角扯出扭曲的笑:\"修正?
    多冠冕堂皇的詞。\"他指尖輕點,纏住領隊的數據流驟然收緊,金屬護腕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不如說你們怕的是——\"他轉頭看向沈星河手裏的芯片,\"怕有人證明,那些被你們定義為"錯誤"的苦難,其實是真實存在的。\"
    \"你不是他!\"林夏的怒吼撞碎了石室裏的緊張。
    她不知何時已經擋在沈星河和李阿婆身前,馬尾辮因為劇烈的情緒晃動著,左眼角的淚痣隨著瞳孔收縮微微發亮——那是她第二人格\"林灼\"覺醒的征兆。
    雙生人格的共鳴在空氣中蕩起漣漪,唐慕白·虛腳下的數據流突然出現裂痕,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沈星河!\"蘇晚晴的喊聲響在耳畔。
    沈星河這才驚覺自己還攥著芯片,李阿婆的手指正摳著他校服袖口,老人的指甲蓋泛著青,顯然已經緊張到極點。
    他拽著李阿婆衝向控製室,金屬門框在身後被數據流撞出凹痕,\"奶奶別怕,我們去保護這些記憶。\"他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穩,可能是因為掌心的芯片還帶著李阿婆體溫,像塊燒紅的炭。
    控製台上的紅色警告燈刺得人眼睛發疼。
    沈星河把芯片插進接口時,手指觸到了一道淺淺的劃痕——那是今早李阿婆用算盤珠幫他刻的,說\"這樣就不會和別的芯片搞混\"。
    數據流如活泉般湧進服務器,顯示屏上跳動的進度條每漲1,他就想起父親蹲在廠門口抽悶煙的背影,想起母親把退燒藥藏在月餅盒裏的溫度,想起妹妹被拐那天他在網吧打遊戲時鍵盤上的汗漬。
    這些被管理局判定為\"非必要記憶\"的碎片,此刻正順著數據線爬向服務器的每個角落。
    \"隻要有一台設備還在運行......\"他對著通訊器喊,喉嚨發緊,\"記憶就不會消失!\"
    \"唐慕白!\"林夏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沈星河轉頭的瞬間,看見她的右手正按在唐慕白·虛的額頭上。
    兩人的皮膚接觸處騰起淡金色的光霧,那是精神力對撞的痕跡。
    林夏的左眼皮劇烈跳動,那是\"林灼\"在與\"林夏\"爭奪身體掌控權;而唐慕白·虛半透明的身體裏,竟閃過幾幀模糊的畫麵:十七歲的唐慕白舉著籃球對他笑,說\"星河,下節體育課幫我遞情書\";高三晚自習,唐慕白蹲在教室後窗給流浪貓喂麵包屑,被老班抓包時紅著耳朵說\"老師我錯了\"......
    \"夠了。\"唐慕白·虛突然捂住太陽穴,電子音裏滲出一絲顫抖,\"別再翻這些......沒用的東西。\"但他的數據流攻擊明顯弱了,林夏趁機攥緊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記得嗎?
    高二那年暴雨,你背我去校醫室,路上摔了三跤,還說"我這叫負重訓練"。\"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在哄一個受了驚的孩子,\"那些"沒用的東西",才是我們活過的證據啊。\"
    唐慕白·虛的身體開始變淡。
    最後一刻,他的幽綠右眼突然恢複成普通的深棕,聲音裏沒了電子音的失真:\"幫我......告訴林夏,那封情書......我其實......\"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消失在空氣裏。
    \"快走!\"王建國·真的吼聲響徹石室。
    沈星河這才發現,特勤組剩下的三人已經繞過唐慕白的攻擊,其中一人正往牆角的自毀裝置上貼定時炸彈。
    紅色數字在跳動:0059。
    \"秘密通道在控製台下方!\"王建國·真踢開地上的碎磚,露出一塊生鏽的鐵板,\"我擋著他們,你們先撤!\"他抄起旁邊的鐵管衝向特勤組,電擊器在鐵管尖端爆出劈啪的火花。
    沈星河拽著李阿婆鑽進通道,林夏和蘇晚晴緊隨其後。
    通道裏黴味嗆人,李阿婆的算盤珠在兜裏叮當作響,像極了記憶裏母親織毛衣時的毛線針碰撞聲。
    他聽見身後傳來金屬撞擊聲、王建國的悶哼,還有特勤組變聲器裏的嘶吼。
    當最後一人鑽進通道時,他回頭看了眼——王建國·真正用身體壓著自毀裝置,定時炸彈的數字跳到0003。
    \"跑!\"王建國·真的臉在爆炸的藍光裏忽明忽暗。
    通道裏的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沈星河感覺有滾燙的氣浪從身後撲來,他把李阿婆護在懷裏,林夏用身體擋住他的後背。
    爆炸的轟鳴中,他聽見芯片在口袋裏發出細微的脆響——不是碎裂,是數據傳輸完成的提示音。
    當灰塵終於落定,眾人跌跌撞撞地爬出通道口。
    沈星河扶著牆站直,看見遠處的廠房正在燃燒,火光照亮了王建國·真的臉——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戰術服上有焦黑的痕跡,卻還衝他們笑:\"走,去我黑網吧。
    那地方藏過不少好東西,管理局的雷達掃不到。\"
    林夏突然停下腳步。
    沈星河剛想問怎麽了,就看見她的瞳孔裏閃過一道陌生的光芒——不是\"林夏\"的溫柔,不是\"林灼\"的熾烈,而是一種更幽深、更冷靜的光,像深潭底的月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好像聽見另一個聲音。\"
    廠房的火光裏,王建國·真的黑網吧招牌在遠處若隱若現。
    沈星河握緊口袋裏的芯片,看著林夏眼底那道陌生的光,忽然想起時空漣漪出現時,管理局手冊裏寫過的一句話:\"當記憶的重量超過時空的承受力,人格會分裂出新的錨點。\"
    他不知道那道光是敵是友,但他知道——
    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