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廢墟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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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星河的手掌被爆炸的氣浪灼得發燙,懷裏李阿婆的算盤珠還在叮當作響,撞著他的肋骨生疼。
    林夏的後背抵著他,體溫透過校服滲了進來——那溫度比平時低,像浸了冷水的玉。
    他側頭,看見她發梢沾著的灰,在火光裏泛著細碎的金光,卻在觸及她瞳孔時頓住了。
    那抹幽光還在。
    “走。”王建國的聲音帶著焦糊味,戰術服下擺還在冒煙,卻像拎小雞似的拽著蘇晚晴往巷子裏鑽。
    沈星河這才注意到,黑網吧的招牌就在前方五十米處,霓虹燈管缺了半塊“網”字,隻剩“黑巴”兩個暗紅色的字母在晃動。
    黑網吧的門是鐵皮卷閘門,王建國從褲腰處摸出一串鑰匙,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蹲低點。”他貓著腰推開門,黴味混著泡麵味湧了出來,三十台老式電腦在黑暗裏泛著幽藍色的光,主機箱的嗡鳴聲像蟄伏的蟲。
    李阿婆剛跨進門就踉蹌了一下,沈星河趕忙扶住她。
    老人的手在抖,卻不是因為害怕——她盯著最裏麵那張落了灰的桌子,指節叩了叩桌麵“1996年,二車間領勞保手套的台賬,我記在這裏畫過叉。”
    王建國已經坐到最裏端的電腦前,鍵盤上沾著凝固的可樂漬。
    他敲了兩下,屏幕亮起,藍底白字的dos界麵跳了出來“98年機械廠改製,賬麵走的是職工安置金,實際……”他調出一份銀行流水,光標停在“金鼎資本”四個字上,“錢全進了這家公司的賬戶。”
    沈星河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前世父親總在醉酒後罵“金鼎資本”,說他們像吸血鬼,可他那時隻覺得老頭瘋了。
    此刻屏幕上的數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三百萬安置款,最後一筆的流向竟是“管理局特別賬戶”。
    “看這個。”林夏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不知何時翻出了李阿婆懷裏的藍布包,裏麵整整齊齊疊著一遝泛黃的簽名冊。
    老人湊了過去,老花鏡滑到了鼻尖“這是當年下崗職工簽離職協議的底單,我偷偷抄的。”
    林夏把簽名冊攤在電腦前,對比著電子檔案裏的掃描件。
    她的手指在兩張“沈衛國”的簽名上移動,一張筆鋒圓鈍,像是用左手寫的;另一張剛勁有力,尾鉤挑得很高——那是父親平時記賬的筆跡。
    “篡改了內容。”她抬頭時,那道幽光在眼底一閃,“他們簽的是困難補助申請,不是自願離職。”
    沈星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前世父親臨終前攥著日記本說的話“小星,爸沒偷懶……他們說簽了就能發三個月工資……”原來那三個月的工資,是用一輩子的工齡換的。
    “金鼎資本早就注銷了。”王建國突然關掉了屏幕,機箱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他摸出一根煙,火機照亮了半張臉,“但它的法人,是管理局退休的財務處長。”
    李阿婆的算盤突然“啪”地打開。
    老人顫巍巍地撥著珠子,每一聲都像敲在人的心坎上“98年3月15號,財務科來過三個穿西裝的,說要審計。他們走後,安置金明細就不見了……”
    沈星河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是唐慕白發來的定位——原機械廠廠長張守仁的住址。
    他捏著手機,看向林夏。
    她正把簽名冊小心地收進藍布包,發頂翹起的呆毛在燈光下泛著暖光,可那抹幽光仍在眼底流轉,像兩簇被壓製著的火。
    “去張守仁家。”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在黑網吧裏砸了塊磚。
    王建國的煙掉在了地上,火星子燙焦了地毯“現在?管理局的人剛炸了廠房,他們能定位芯片信號——”
    “芯片裏的數據比命重要。”沈星河摸出那個裂了道縫的芯片,剛才爆炸時,它在他心口捂了一路,“父親的清白,廠裏兩百多號人的養老錢,都在裏麵。”
    林夏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有薄繭,是練琴留下的,可此刻那溫度像塊燒紅的鐵“我跟你去。”她轉頭看向王建國,幽光在瞳孔裏凝聚成星,“阿婆和晚晴留在這裏,你護著她們。”
    王建國盯著林夏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行,小丫頭片子現在會下命令了。”他從抽屜裏摸出一個黑色u盤,“張守仁書房有個暗格,在第三排書櫃,從上往下數第七本書的後麵。”
    深夜的家屬院靜得能聽見蟲鳴。
    沈星河蹲在張守仁家窗外,防盜網的鐵鏽蹭了滿手。
    林夏站在他身側,像一株靜默的樹,可他能聽見她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三倍。
    “哢嗒”。
    門開了。
    書房有股陳年老書的黴味,月光從紗窗透了進來,照在“先進工作者”的獎狀上,“張守仁”三個字刺得沈星河眼睛生疼。
    林夏輕手輕腳地挪開第三排書櫃的《機械原理》,指節叩了叩木板——是空的。
    暗格裏有個牛皮紙袋,封條上蓋著“機密”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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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星河剛抽出半頁,就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
    “咚、咚、咚”,像敲在他的神經上。
    林夏的手按在他背上,體溫透過襯衫傳了過來“是皮鞋,至少兩個人。”
    他快速翻到最後一頁,會議紀要上的簽名讓他血液凝固——除了張守仁,還有“金鼎資本代表陳立群”,而陳立群的名字,在管理局的退休名單裏見過。
    “掃描。”林夏遞過微型掃描儀,金屬外殼涼得刺骨。
    沈星河把資料攤在窗台,掃描儀的紅光快速遊走,芯片在他口袋裏微微發燙。
    腳步聲停在了門外。
    “啪嗒”。
    是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
    沈星河拽著林夏往陽台跑,防盜網的鐵條硌得他胳膊生疼。
    林夏突然停住,回頭看了眼書桌上的牛皮紙袋——裏麵還躺著半張未封的支票,收款方是“管理局特別賬戶”,金額欄寫著“貳佰捌拾萬整”。
    “走!”他拽著她翻過陽台,樓下的灌木叢刺得他小腿生疼。
    身後傳來門被撞開的巨響,一道手電筒的光掃過他們頭頂。
    “別動。”
    低沉的聲音像一塊冰,砸在兩人的後頸。
    沈星河僵在了原地。
    林夏的手在他掌心收緊,那道幽光突然從她眼底噴薄而出,照亮了前方廢棄鍋爐房的斷牆——鏽跡斑斑的煙囪在月光下像一根豎起的手指,指向更深的黑暗。
    門鎖被撬開的聲音在身後炸響,混著那句威脅,像一根細針紮進了耳膜“否則你們的記憶……就永遠停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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