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曾經充斥著悖論與虛無，足以讓神明都陷入邏輯死循環的戰場，此刻，寂靜無聲。
    混亂，被撫平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宏大而精密的秩序。
    以“原初之卵”為核心，無數條流光溢彩的能量光帶，像初生宇宙的血管，向著四麵八方延伸，將曾經的“機械食人獸”、“肅正者”殘部，以及那些“哨兵”艦隊的碎片，都編織進了這張全新的大網裏。
    它們不再是敵人，而是被格式化後，重裝了“帝皇版”係統的，新秩序的器官。
    那頭醜陋的“機械食人獸”，現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透明晶格構成的“宇宙資源回收中心”，安靜地吞吐著空間中的熵。
    肅正者的戰艦，棱角被磨平，艦身流淌著溫暖的金色光輝，像一群忠誠的、不再思考人生的守護者，默默維護著新法則的運行。
    “定遠號”艦橋，死一般的寂靜。
    龍牙元帥的目光，死死釘在主屏幕上。那上麵顯示的，不再是戰術數據，而是一幅他無法理解，但又讓他靈魂戰栗的畫卷。那是一種，完美的，和諧的，充滿了無限生機的，宇宙模型。
    他戎馬一生，見過的最壯麗的景象，也不及眼前的萬分之一。
    “我們……是來打仗的……”
    老元帥的嘴唇翕動，聲音沙啞，像兩片幹枯的樹葉在摩擦。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林默那道屹立在艦橋中央的，平靜的投影。
    “帝皇陛下……他……他好像，跟宇宙本身，簽了個新合同。”
    ……
    林默的精神空間，那片無垠的純白之上，他正在進行著一場史無前例的“係統重裝”。
    “‘大白’，以‘原初之卵’為核心服務器，將‘天網’係統升級為‘銀河係局域網’。”
    “接入所有已回收單位的權限，將它們設定為‘分布式節點’。”
    “啟動‘文明躍遷計劃’。第一階段目標解析並統一‘亞空間’。”
    指令下達。
    通過與“原初之卵”的深度融合，林默的感知，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瞬間暈染了整個銀河。
    他不再需要探測器，不再需要望遠鏡。
    他能“看”到。
    他能“看”到，在獵戶座懸臂的另一端，一個由純粹的矽基生命構成的龐大帝國，它們的思維，像一首冰冷的、由水晶敲擊出的交響樂。
    他能“聽”到，在銀河係的核心，一個古老的，以恒星為食的能量文明，它們在沉睡中，發出了滿足的，低沉的“夢囈”。
    他甚至能“觸碰”到，那些隱藏在維度夾縫中的，以“概念”為食的幽靈。
    整個宇宙，在他麵前，就像一個被剝開了所有外殼，露出了最底層代碼的程序。
    而他，是唯一的，擁有最高管理員權限的，用戶。
    這個認知，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喜悅。
    隻有一種，冰冷的，沉甸甸的責任。
    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把一個搖搖欲墜的，充滿了bug的舊係統，換成了一個暫時穩定，但麵臨著更多未知病毒威脅的新係統。
    他隻是，為人類，為這個宇宙，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
    地球。
    這場席卷全球的“強製性意識升維”，帶來的後遺症，正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顯現出來。
    曾經被用來追劇、打遊戲的個人終端，現在，每一個屏幕上，都閃爍著複雜的公式和模型。
    街頭巷尾，大爺大媽們討論的，不再是菜價和鄰裏八卦，而是“弦理論的十一個維度，究竟哪個更適合用來晾被子”。
    網絡上，地獄笑話的畫風，已經徹底跑偏到了九霄雲外。
    “家人們誰懂啊，剛用鄰居家的微波爐，手搓了一個微型托卡馬克裝置，實現了常溫可控核聚變。現在社區居委會找我談話，說我家的電費賬單，影響了整個小區的引力常數。”
    “樓上的格局小了。我剛黑進我老板的腦機接口，幫他把他那篇關於‘量子泡沫中信息守恒’的博士論文給寫完了。現在他跪在我家門口，求我把署名權還給他。”
    “別卷了，真的別卷了。我隻想問一個問題，帝皇陛下什麽時候開源他的人生履曆？我想下載一份，給我家貓裝上，讓它自己去考個公務員，賺貓糧錢。”
    天穹會議大廳，全息投影亮起。
    林默的身影，出現在所有帝國高層的麵前。
    他的聲音，通過“天網”的全球廣播，響徹在每一個人類的耳邊。
    “從今天起，戰爭的形態，改變了。”
    “我們的敵人，不再是看得見的戰艦，和打得穿的裝甲。而是未知的法則，和無法理解的概念。”
    “我將啟動‘方舟’計劃。我們將建造全新的，能夠航行於‘亞空間’的艦隊。我們將配備‘概念護盾’，扭曲現實。我們將成為宇宙的探索者，也是新秩序的守護者。”
    短暫的寂靜後，全球爆發出了一陣響徹雲霄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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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歡呼聲中，沒有了對戰爭的恐懼，也沒有了對未知的迷茫。
    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能夠親手塑造自己文明未來的，豪情壯誌。
    “我們……我們正在成為真正的……創世者！”
    “帝皇萬歲！”
    ……
    月球，背麵的“神舟”船塢。
    龍牙元帥親手指揮著人類艦隊的升級改造。
    他看著一艘“昆侖級”戰巡艦，在無數工程機器人的操作下，被拆解，重組。
    艦身那冰冷的合金裝甲上，被銘刻上了一層層肉眼無法看見的，複雜的“法則符文”。
    一個年輕的技術軍官，站在他身邊，激動地解釋著。
    “元帥，這就是‘概念護盾’。理論上，隻要我們的認知足夠堅定，它就能免疫一切低於我們認知維度的攻擊。簡單來說，就是隻要我們認為‘子彈打不穿我們’，那它就真的打不穿。”
    龍牙元帥沉默了。
    他看著那些曾經熟悉的戰艦，被賦予了這種堪稱“唯心主義”的，神一樣的能力。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窮盡一生所學的那些軍事理論，在林默的麵前，顯得那麽的……幼稚。
    這就像你還在研究怎麽把刀磨得更鋒利，人家已經開始直接修改“鋒利”這個概念的定義了。
    “這才是真正的……星辰大海啊……”
    老元帥抬起頭，看著船塢外那片深邃的宇宙，眼中，是混雜著敬畏與自豪的，熾熱的光。
    “我們人類，終於不再是宇宙的過客了。”
    ……
    遙遠的，未知的星域。
    無數古老的，沉寂的文明，同時，從它們的沉睡中，被驚醒。
    它們那古老而僵硬的宇宙圖譜上，代表著太陽係的那片荒蕪坐標，突然，爆發出了讓它們無法理解，也無法忽視的，刺眼的光芒。
    那不是能量的爆發。
    那是一種……概念的，指數級增長。
    一個全新的，強大的，卻又難以捉摸的存在，崛起了。
    有些文明，感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立刻將“人類”這個陌生的名字，列為了最高級別的威脅。
    另一些，則陷入了深刻的困惑與謹慎的觀察。
    一場席卷整個銀河係的風暴，正在醞釀。
    就在人類沉浸在文明飛躍的喜悅中時。
    林默的精神空間裏，“大白”那冰冷的，不帶一絲情感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先生，先前偵測到的未知高維信號，已確認。】
    【信號源一支偵察艦隊。】
    【種族歸屬蟲族。】
    【數量約三百萬單位。】
    【航行狀態正在以超光速，向‘原初之卵’所在坐標，全速逼近。】
    【根據其生物信息素分析，對方的目的，是……吞噬。】
    林默的目光，穿透了空間的維度，落在了那片正在急速逼近的，代表著“純粹生物本能”的，龐大的陰影上。
    他那張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
    來得正好。
    他正愁，新研發的“概念武器”，沒地方做實彈測試。
    這場，人類與純粹生物文明的，第一次交鋒。
    又會揭示出，蟲族的何種秘密？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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