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話不能這麽說，畢竟人家要進京趕考的，這什麽都忘了，可不是半生所學皆成空了嗎？！”
    清竹說罷又歎了兩口氣，沒再多說別的。
    我餘光瞥見老餘頭似乎手上的動作窒了片刻。
    但是也沒多說什麽，隻默默的炒著菜。
    菜炒好之後，一家子人滿滿坐了一桌子。
    老大餘術不知道從哪裏搜出來一瓶酒，給老餘頭和餘飛各自倒了一杯，轉頭又問我：“秀才，你要不要也來一杯，暖暖身子！”
    我搖搖頭婉拒：“我不會喝酒，你們喝吧！”
    餘術嗬嗬一笑：“那倒是，你也說起過，自己不喝酒，你說這一路趕考所遇之人未必全是好人，若是有人趁你醉酒貪圖你攜帶的銀子，傷了你事小，要了你性命可就沒後悔藥吃了！”
    餘飛也附和著說道：“是啊，咱們就是普通的鄉下人，不過待人實誠，秀才你盡可放寬心！”
    我淡淡的笑了笑，實在不好再解釋自己並非他們嘴裏的秀才了。
    酒過三巡，老大餘術又埋怨起來：“現如今的日子都不好過，去食肆裏吃東西的人幾乎沒有，每日裏我們還都得準備著，想著萬一有客人來，什麽都沒有也不行，砸自己生意麽不是！”
    “可這一連三日了，做好的東西能賣出去三分之一都是強的，哎，真是難捱！”
    “他這兄弟三個，眼看著也到了要開蒙的年紀，我也不能任由他們跟野孩子似的成天在外頭混！”
    “怎麽辦啊，愁死了！”
    老二餘飛見狀，悶了口酒：“我去年成親，借下的饑荒雖然是還清了，可如今我們的口袋比臉還幹淨！”
    “表姨添了個兒子，我們這愁著去哪借點銀子買些禮物過去隨禮！”
    “要說去哪裏賺點，咱們是十裏八鄉的也沒個要苦力的，我打小也不愛讀書，如今真是後悔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氣氛十分尷尬。
    我看得出來，他們話裏話外的是想讓餘老頭幫襯他們一下。
    餘老頭悶著頭，話也不說一句。
    老大媳婦念安突然就抹起了眼淚：“我當初嫁過來的時候，鄰裏鄰居的小姑娘可是都羨慕我，說是找來個做生意的，日後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
    “這可好，別說吃香的喝辣的了，這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她一句話，惹得清竹也跟著抹起了淚：“我爹娘遭了橫禍，我本也以為終於是終於有了盼頭，不求大富大貴，但能填飽肚子，不必餐風露宿的就好！”
    “若是爹娘泉下有知，我如今過的饑一頓飽一頓，隻怕在那頭也不安生！”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夜深，他們各自回了家。
    老人家獨自坐在那裏，木然的尋思著什麽。
    我收拾好了桌子，餘老頭突然說了句：“秀才，是我對不住你了！”
    我驚訝的問了句：“叔你說啥？”
    我以為他的意思是今晚本是打算做點好吃的給我補補身子，結果卻是雞鴨沒吃上一口。
    餘老頭卻臉色難看的陷入了沉思，沒再多說一個字。
    我見他表情痛苦，也便不敢多說什麽。
    第二日清晨，我聽到院子裏有說話的聲音，本是想著起來出去看看。
    哪知聽到一句：“你們答應我，以後秀才若是再也想不起來往日所學，你們必須要養他到老！”
    我心裏一窒。
    聽清竹說，我也不過是前幾日路過這裏，在老餘頭這裏休整了兩日，何以老餘頭會要求他兩個兒子養著我到老？
    餘術不解的問道：“爹，你說什麽呢？”
    “我們留他在這裏住一陣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他自己掉下的河，自己撞到的腦袋，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餘飛也滿是疑惑：“爹啊，你就我和大哥倆兒子吧？”
    “要就我和大哥倆兒子，你為啥把個陌生的秀才當兒子？”
    老餘頭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說道：“他，他是我推下水的！”
    “啊？”
    老大老二聽了這話吃了一驚。
    我也皺起了眉，原來秀才落水，是老餘頭想要謀殺他，可是為什麽呢？
    “我知道你們的日子都難過，我這個當爹的，也沒什麽本事。”
    “可是看著你們一日難過一日，我這心裏也不好受！”
    “養的這幾隻雞鴨，也賺不了幾個錢，我是看著你們受苦，心裏也著急！”
    “那日遇到秀才，本也沒什麽，管他兩頓飯，不是什麽難事。”
    第二日夜裏，他吃過飯就跟我聊起了天。
    “說這一路遇到不少打家劫舍的，卻一路平平安安的走到我們這裏，全靠他隨身帶著的一尊佛像！”
    “那佛像我見了，鏽跡斑斑的，看上去有些恐怖。”
    “我是看不出佛像的門道，秀才見我人實誠，便說出裏裏麵的機密，原來那佛像竟是黃金所製作，隻是外麵塗了層鐵！”
    “每到月圓那日，便可憑借這尊佛像，到任意一家的錢莊去取現銀百兩！”
    “我原也隻是好奇，沒有多想，可是半夜裏做了個夢，夢到你們的娘，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能給你們兩個攢下點身家，如今更是窮的連清明都燒不了香燭紙錢，害的她在那邊沒窮困潦倒，受人欺辱！”
    “你們的娘哭的我心疼不已，醒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都流了淚，想想你們的窘境，我便打定主意偷了秀才的佛像。”
    “見他睡的熟，我便從炕底下摸了塊磚，一轉頭砸向他的頭，他當時就暈了，我把佛像藏了起來，背著他就把他扔下了河！”
    “哪知道他竟然如此命大，被人救了上來。”
    “可能是天意如此。我如今便將佛像給你們，你們拿著它每個月去換一次銀子，日後就好好將他養著！”
    “至於我，沒臉再麵對他了！”
    餘術餘飛兩兄弟思考了片刻，便就應了下來。
    餘老頭就問道：“那你們誰先養著秀才？”
    餘飛道：“我先來吧，大哥還有三個孩子，住的也緊張！”
    老餘頭道了聲：“好，那佛像也就先給你，但是你們必須答應我，取銀子必須要一起去，取了銀子也必須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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