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朝議議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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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章殿的晨光斜斜地切過殿內平地,將群臣的影子拉得狹長。
    宋文帝劉義隆指尖捏著那封來自平城的議和書,桑皮紙邊緣還沾著漠北的沙粒,在禦案上洇出淺黃的痕跡。
    案頭堆疊的奏疏裏,榷場月報的朱批格外醒目 ——“月入萬緡,足抵三州賦稅”。
    “拓跋燾願以當下南北為界,歲獻良馬百匹,但求南北和平相處,互市通商。”
    文帝的聲音漫過銅鶴香爐的青煙,“諸位以為如何?”
    戶部尚書王歆之率先出列,廣袖掃過案上的賬冊,露出密密麻麻的算珠痕跡。
    “陛下,臣以為可許。” 他捧著盱眙榷場的清冊,指腹點在 “蜀錦換胡馬” 的條目上,“自開互市,我朝絲綢、瓷器遠銷雲中,僅上月便得良馬三百匹,足夠裝備半支飛虎軍。若斷了往來,冶山鐵坊的燃料都要短缺。”
    他忽然引《孫子》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以帛換馬,實為上策。”
    “王尚書隻知算緡錢!” 右衛將軍沈慶之的鐵靴在磚上碾出火星,甲葉碰撞聲驚得簷角銅鈴輕響。
    老將攥著份血書,是鍾離守將昨夜送來的,字裏行間浸著血淚:“拓跋仁部仍在我大宋鍾離一帶劫掠,上月殺我巡城士卒三十七人!此等豺狼,豈能以盟約束之?此時議和,豈不是長他人誌氣?昔檀道濟將軍‘唱籌量沙’退敵,辛帥兩次擊敗拓跋燾大軍,靠的都是底氣而非虛言,如今我大宋之兵勢已起,若今日我大宋同意和議,怕是要重蹈苻堅淝水之覆轍!”
    殿內頓時起了爭執。
    度支司的官員們圍著江湛,細數榷場帶來的茶鹽之利;幾位邊將則跟著沈慶之,力陳北魏拓跋氏反複無常的舊例。
    袁淑搖著象牙麈尾,紫袍上的雲紋在晨光中流轉。
    他等眾人聲浪稍歇,才緩緩開口:“諸位稍安。”
    玉柄麈尾輕叩掌心,“拓跋燾此議,如戰國時秦許趙六城,虛實難料。”
    他忽然引《左傳》“兵不厭詐”詳陳個中厲害。
    “依臣之見,不如先遣使臣赴平城,觀其動向。微臣舉薦王玄謨去 —— 他雖北伐兵敗降職,然此人熟知北地風俗,又曾與魏人交鋒,定能窺破北魏議和真偽。”
    “袁中丞是說。。。” 文帝眉峰微動。
    “緩兵之計。” 袁淑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極低。
    “微臣知陛下亦無議和之念,隻是群臣現已被榷場之巨大收益所迷惑而不自知。”
    “既如此,不如假意派遣使團,回建康之前,王玄謨已被臣說服施計耽擱時日,如此拖上兩月,待前線備好,拓跋仁之流必已平定,北魏失拓跋仁則必有新變,屆時再定行止不遲。”
    他眼角餘光掃過殿外,仿佛能看見盱眙方向的烽火台 —— 那裏,辛棄疾的飛虎軍正在整軍備戰,硫磺火罐堆積如山。
    沈慶之的位置就在兩人身側,聽完後將心中疑慮說出:“若拓跋燾趁機增兵呢?”
    “那就讓他增。” 袁淑輕笑。
    “我朝榷場月入萬緡,足以養兵十萬。他要戰,我便戰;他要和,我便許 —— 主動權在我大宋。”
    他展開一卷輿圖,朱筆在鍾離至壽縣的淝水古道畫了道弧線,“況且,辛將軍那邊,怕是也需要些時日準備。”
    文帝指尖摩挲著議和書上的狼頭印,忽然想起前日辛棄疾送來的密信。
    “拓跋仁背後有宗愛撐腰,宜先除之,再議和戰。”
    他終於頷首:“便依袁愛卿所奏。著王玄謨任禮部郎官,準備出使索虜之事。沈慶之,命你沿途多派斥候,探清北魏虛實。”
    退朝時,江湛追上袁淑,袍角掃過石階上的青苔:“中丞真以為拓跋晃有誠意議和?”
    袁淑拂過麈尾上的流蘇,笑意藏在眼底:“有沒有誠意,要看盱眙的烽火何時燃起。”
    他望著冶山方向的濃煙,那裏的鐵坊正在趕製新的武器和農具,“咱們且在朝堂之上磋磨著,好讓前線的辛元帥,有足夠的時間再去備幾份‘見麵禮’。”
    兩日後,王玄謨被帶到建康城內,開始不疾不徐的慢慢準備此次不可能成行的平城之行。
    含章殿的朝議仍在繼續,而淮河岸邊的蘆葦蕩裏,辛棄疾正對著輿圖冷笑。
    薛安都剛從榷場回來,甲葉上還沾著胡商的馬奶酒漬:“元帥,袁中丞的信到了,說讓咱們放心就好,朝堂之上已拖住眾臣至少兩月。”
    辛棄疾將密信湊到燭火上,火苗舔舐著字跡:“看來,拓跋燾這次大軍南侵可以迎來收官之戰了。”
    他的斬馬刀在輿圖的 “州來” 位置重重一劈,木屑飛濺如星,“讓拓跋仁再蹦躂幾日,糧倉起時,就是他的滅亡之日。”
    盱眙窗外的護城河泛著粼粼波光,卻映出了建康含章殿的剪影。
    那裏的君臣還在為議和爭論演戲,卻不知盱眙的軍營裏,飛虎軍的箭已上弦,淮河岸邊的蘆葦蕩裏,薛安都的突擊軍早已換上了流民的破襖,往來於州來屯田區,沈攸之、宗愨帶領的飛虎軍士兵也已暗伏在斷崖邊。
    飛虎全軍隻待辛元帥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