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天王星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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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咱們說到,斯大林格勒那如同地獄般的城市廢墟。在馬馬耶夫崗的焦土上,在“紅十月”工廠的斷壁間,在巴甫洛夫大樓的槍眼後,德意誌第六集團軍的精銳與蘇聯第62集團軍的殘兵,正進行著人類戰爭史上最殘酷、最零距離的血肉搏殺,同時也是人類曆史上最慘烈的巷戰。每一寸土地,都需用生命去換算;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為最後一次。德軍深陷於這場由他們自己點燃的城市大火之中,精疲力盡,寸步難行。
就在保盧斯的士兵們還在為攻占下一個地下室而付出慘重代價,崔可夫的戰士們還在用生命扞衛伏爾加河西岸最後幾百米陣地的時候,在遠離戰火的克裏姆林宮裏,一張更大、也更具野心的反攻作戰地圖,已經悄然鋪開。
而這張地圖的兩位主要繪製者——朱可夫和華西列夫斯基,正站在斯大林的麵前,進行著一場決定未來戰爭走向的“兜售”。
朱可夫指著地圖上那片廣闊的、被德軍拉長的戰線,“我們不能再往斯大林格勒城裏填人了。那是一個絞肉機,德國人的火力優勢在城裏無法完全發揮,但我們的兵力優勢同樣被廢墟抵消。真正的勝機,不在城內,而在城外!”
他用粗壯的手指,在斯大林格勒遙遠的南北兩翼,畫了兩個巨大的弧線。
“德國人把他們最精銳的部隊都集中在了城裏,他們的兩翼,完全交給了羅馬尼亞人!那些羅馬尼亞人,裝備差,士氣低,根本不想為希特勒賣命。這裏,”他重重地敲了敲地圖,“就是德國人那頭巨熊柔軟的腹部!我們必須從這裏下手,用兩個鐵鉗,從南北兩翼,一舉將整個第六集團軍,連同他們的坦克和火炮,全部包圍在斯大林格勒的草原上!”
為了確保這次行動的突然性,也為了迷惑德軍總參謀部的判斷,將德軍中央集團軍群的預備隊死死地釘在原地,朱可夫還提出了與之配套的、代號為“火星行動”的佯攻計劃,準備在勒熱夫突出部方向,再次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牽製性打擊。
一南一北,一主一佯,一張旨在將整個德國南翼攻勢徹底粉碎的巨大羅網,已經悄然張開。斯大林,在長久的沉默和審視之後,終於掐滅了手中的煙鬥,緩緩地點了點頭。真正撬動戰爭天平的,是斯大林格勒北與南兩翼同時揮下的雙錘——天王星,升起了。
蘇軍:精心編織的捕熊網
朱可夫的計劃,得到了斯大林毫無保留的支持。蘇軍最高統帥部幾乎是把壓箱底的戰略預備隊都給掏了出來,一場規模空前的瞞天過海行動就此展開。
兵力分布:三大方麵軍,近110萬大軍,如三支蓄勢待發的巨箭。
西南方麵軍指揮官:瓦圖京):作為北翼主攻鐵錘,集結了約45萬人,配備了大量的坦克和炮兵,是撕開敵人防線的絕對主力。
頓河方麵軍指揮官:羅科索夫斯基):負責協同北翼進攻,並從正麵壓製德軍第6集團軍,防止其向兩翼增援。其麾下的第21、第65集團軍等部隊,將是鞏固包圍圈北側的關鍵力量。
斯大林格勒方麵軍指揮官:葉廖緬科):作為南翼鐵錘,集結了約30萬人,任務是突破南翼的羅軍防線,並與北翼部隊會師。
瞞天過海,靜待時機:為了迷惑德軍,蘇軍采取了極其嚴格的保密和偽裝措施。數十萬大軍和數千輛坦克,在夜色和暴風雪的掩護下,秘密地向預定的出發陣地集結。白天,陣地上一片沉寂,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夜晚,無數的紅軍將士,在冰冷的戰壕裏,默默地等待著反攻的號角。
德軍:勝利幻覺下的致命疏忽
而對麵的德軍呢?他們還沉浸在夏季攻勢的“輝煌勝利”之中,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幾乎是毫無察覺。
保盧斯的“城市牛皮癬”:保盧斯的第6集團軍,已經完全陷入了斯大林格勒的巷戰泥潭,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癬,死死地粘在了這座城市的廢墟上,無法自拔。
“紙糊”的兩翼:其漫長的南北兩翼,則完全交給了羅馬尼亞的第3和第4集團軍來防守。這些羅馬尼亞部隊,不僅兵力薄弱,裝備更是差得可憐很多還在用一戰時期的老式火炮和反坦克槍),防線的縱深也不足,根本無法抵禦蘇軍的裝甲集群突擊。
柏林高層的集體“夢遊”:遠在柏林的希特勒和德國國防軍最高統帥部,普遍認為蘇軍在經曆了夏秋之際的慘重損失之後,已經“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根本無力再發動任何大規模的攻勢。他們對前線將領關於“側翼過於薄弱”的警告,置若罔聞,對後方的防禦準備,也嚴重不足。
戰役爆發:
11月19日:北翼的驚雷
清晨,在頓河大彎區的西北部,一片被冰霜和晨霧籠罩的原野上,蘇軍西南方麵軍和頓河方麵軍的數千門大炮,在同一瞬間,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鋼鐵的風暴,夾雜著“喀秋莎”火箭炮那令人心悸的尖嘯,鋪天蓋地地砸向了羅馬尼亞第3集團軍那單薄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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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毀滅性炮火準備之後,蘇軍的坦克集群,後麵跟著潮水般的步兵,像一群從地獄裏放出來的猛獸,衝向了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羅軍陣地。
羅馬尼亞部隊,幾乎是一觸即潰! 很多士兵甚至還沒看清蘇軍坦克的影子,就丟下武器,爭相向後逃跑。負責為他們提供支援的德軍第48裝甲軍,雖然也進行了反擊,但麵對蘇軍在數量上的絕對優勢,根本無法封堵那如同決堤洪水般的巨大突破口。
蘇軍的穿插部隊,以日行30公裏的驚人速度,向南、向東南方向猛插,目標直指頓河上的關鍵渡口——卡拉奇地區,準備從背後切斷整個德國第6集團軍的退路。
11月20日:南翼的同步突擊
就在北翼的羅馬尼亞人還在為了“誰跑得更快”而爭論不休的時候,第二天,在斯大林格勒以南地區,葉廖緬科指揮的斯大林格勒方麵軍,也對當麵的羅馬尼亞第4軍團,發動了同樣的、毀滅性的進攻。
曆史,再次重演。南翼的羅軍防線,也同樣在蘇軍猛烈的炮火和坦克衝擊下,迅速土崩瓦解。蘇軍第4機械化軍和第51集團軍的裝甲集群,像兩把鋒利的鋼刀,迅速地從突破口向北推進,與從北麵南下的友軍遙相呼應。德軍在南線僅有的少數裝甲預備隊主要是第29摩托化步兵師),雖然也試圖進行反擊,但在蘇軍的絕對優勢兵力和廣闊的空白地帶麵前,很快就被分割包圍,遭受重創。
11月23日:合圍圈在卡拉奇關閉
這一天,將是德國第6集團軍的“審判日”。
在卡拉奇地區頓河大橋附近,從北麵南下的蘇軍西南方麵軍的第26坦克軍,與從南麵北上的斯大林格勒方麵軍的第4機械化軍,勝利會師!
兩把巨大的鋼鐵鐵鉗,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了一起!一個寬約50公裏、深約40公裏的巨大包圍圈,就此形成!
德國第6集團軍的全部,以及第4裝甲集團軍的大部,總計約22個師、超過25萬一說接近30萬)德軍官兵,就這樣,被徹底地、嚴嚴實實地包圍在了斯大林格勒市區及其西郊的這片冰冷土地上!
當晚,第6集團軍司令保盧斯上將,用顫抖的手,向遠在柏林的希特勒,發出了那封充滿了絕望和不祥預感的電報:“我的元首,第6集團軍已被包圍……我們與後方的所有陸上聯係,已被完全切斷。”
德軍反應:
保盧斯的告急電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狼穴”大本營裏炸開了鍋。
新任的陸軍總參謀長庫爾特·蔡茨勒將軍,這位以務實和數據分析著稱的將領,幾乎是立刻就衝到了希特勒的地圖前,他指著那不斷被紅筆圈起來的包圍圈,焦急地陳述道:“我的元首,第6集團軍每天至少需要700噸的補給才能維持最基本的作戰和生存!而我們的空軍,在目前的天氣和蘇軍的防空火力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唯一的生路,就是立刻下令保盧斯放棄重裝備,向西南方向全速突圍,與第4裝甲集團軍的殘部會合!”
然而,希特勒根本聽不進這些理性的分析。他無法接受,他那戰無不勝的第6集團軍,竟然會被一群他認為已經“不堪一擊”的蘇聯人給包了餃子!就在他與蔡茨勒激烈爭吵、氣氛降至冰點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斷送了第6集團軍最後的突圍希望。他,就是德國空軍司令、那個體型日益臃腫、生活紙醉金迷的“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
自打在不列顛空戰中,把牛皮吹破、讓德國空軍損失慘重之後,戈林在希特勒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基本上被邊緣化了,天天除了倒騰他那些搶來的藝術品,就是琢磨著怎麽穿更華麗的製服。
現在,他覺得,一個重新贏回元首寵信、證明自己“寶刀未老”的機會來了!他拍著他那懷胎十月般的肚子,挺著胸脯,向希特勒打包票:“我的元首!請您放心!區區一個斯大林格勒包圍圈,何足掛齒!交給我強大的德國空軍就行了!我向您保證,我們可以建立起一座‘空中橋梁’,每天向第6集團軍空投至少500噸的補給!足夠他們吃飽喝足,堅持到援軍到來了!”
盡管在場的空軍參謀長耶順內克等人提出了專業上的質疑,認為這在後勤和技術上根本不可能實現,但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戈林的咆哮和希特勒的狂熱所淹沒。希特勒立刻抓住了戈林這根“救命稻草”,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支撐他那“絕不後退”的意誌的理由。於是,他向保盧斯下達了那道致命的命令:“死守斯大林格勒!等待空軍補給和援軍解圍!”
而在第6集團軍的司令部裏,保盧斯的參謀長阿圖爾·施密特將軍,這位曾經對突圍抱有希望的將領,在接到元首的死命令後,態度也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他堅決地勸說保盧斯,必須服從元首的命令,任何違抗的行為都將是不可饒恕的背叛。他的這種“忠誠”,最終也徹底封死了第6集團軍自救的最後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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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星行動”,在短短四天之內,就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輝煌的戰略勝利。
蘇軍:成功地將德國第6集團軍主力合圍,收複了頓河兩岸大片失地,徹底扭轉了整個蘇德戰場的戰略局麵。在這場規模宏大的反攻中,蘇軍的傷亡總數約為42,000人,以相對較小的代價,換取了巨大的戰略勝利。
德軍:損失慘重。包圍圈內,總計約275,000人包括德軍、羅馬尼亞軍以及其他仆從國部隊)被困,其中大部分官兵已經在之前的巷戰中傷亡或減員。
戰爭天平:第一次在東線戰場上,如此清晰、也如此大幅度地,向著蘇聯一方傾斜。
德國陸軍的第一次“滅頂之災”:這是自普魯士建軍以來,德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一整個完整的集團軍,在戰場上被敵人成建製地包圍。這在心理上,對一向以“戰無不勝”自居的德國國防軍,是毀滅性的打擊,其意義是非常重大的。
蘇軍戰術的成熟:“天王星行動”的成功,標誌著蘇聯紅軍的作戰藝術,已經從戰爭初期的“頑強防守”,成功地向著更高級的、強調“欺騙、機動、合圍”的“主動進攻”階段邁進。
內部矛盾的伏筆:保盧斯與希特勒之間關於“突圍還是死守”的矛盾,為後來第6集團軍的最終覆滅和保盧斯的投降,埋下了伏筆。而戈林的空投承諾,則讓他徹底淪為了第三帝國的笑柄,也加劇了空軍與陸軍之間的不信任。
“東線的阿金庫爾”:當“天王星行動”的勝利消息傳到西方時,盟國的軍事觀察家們也為之震驚。他們將這場戰役,比作是“東線戰場上的阿金庫爾時刻”阿金庫爾戰役是英法百年戰爭中,英軍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認為它標誌著德國陸軍神話的終結。
包圍圈,在卡拉奇的頓河大橋上,嚴絲合縫地關閉了。
被困在斯大林格勒廢墟之中的第6集團軍官兵,在最初的幾天裏,可能還沒有感到徹底的絕望。他們還在堅信,元首的援軍,很快就會到來。
然而,伏爾加河上的補給線,已經徹底斷絕;俄羅斯的嚴冬,正帶著刺骨的寒風和漫天的飛雪,悄然而至。
而包圍圈外的蘇軍,並沒有急於向城內發動總攻。他們正在朱可夫和華西列夫斯基的指揮下,在包圍圈的外圍,構築起一道又一道、更加厚重、也更加堅固的“包圍牆”,準備將這20多萬德國官兵,活活地困死、餓死、凍死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保盧斯,這位曾經的德軍上將,此刻還不會意識到,在幾個月之後,他將成為德國曆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向敵人投降的陸軍元帥。
圍住,從來不是戰爭的終點;困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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