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伏爾加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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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我們說到,蘇軍發起“天王星行動”的鐵鉗在卡拉奇的頓河大橋上轟然合攏,德意誌第六集團軍的命運,就此被封印在了一片冰冷的孤島之上。
1942年11月底的東線戰場,風雪與絕望,是永恒的主題。蘇軍“天王星行動”的成功,如同一道無形的、由鋼鐵和冰雪鑄成的巨牆,將保盧斯的第六集團軍連同第四裝甲集團軍的大部,共計22個師、近30萬官兵,死死地困在了伏爾加河西岸。然而,在柏林的“狼穴”和新組建的頓河集團軍群司令部裏,並非所有人都認為末日已經降臨。他們相信,隻要操作得當,這支陷入重圍的王牌部隊,尚有被拯救的可能。這個希望,被寄托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埃裏希·馮·曼施坦因。
這位剛剛在克裏米亞贏得元帥權杖的戰略大師,於12月被緊急任命為新組建的“頓河集團軍群”總司令,其首要任務,就是拯救第六集團軍。曼施坦因深知,與希特勒爭論“是否應該突圍”是徒勞的,他選擇了一種更務實的方式:以強大的外部軍事壓力,創造一個讓希特勒和保盧斯都無法拒絕的突圍契機。這個計劃,被賦予了一個充滿寒意與力量的代號——“冬季風暴行動”。
曼施坦因的計劃是一場精心計算的豪賭。但因為北方勒熱夫方向正在進行“火星行動”因此能調動的兵力其實很有限,他將自己手中所有能夠調動的機動兵力,幾乎全部押在了這次解圍行動上。行動的核心,是由經驗豐富的赫爾曼·霍特大將指揮的第四裝甲集團軍。而這支集團軍的矛頭,則是由兩個剛剛從法國和德國本土緊急調來的精銳裝甲師——第6裝甲師和第23裝甲師組成的第57裝甲軍。
這兩個師,是德軍裝甲部隊中的佼佼者。第6裝甲師擁有豐富的東線作戰經驗,裝備精良,第23裝甲師雖然組建不久,但訓練有素,士氣高昂。在1942年12月初那混亂而危急的南線,能夠集結起這樣一支強大的裝甲突擊力量,本身就是曼施坦因卓越組織能力的體現。然而,兵力依然捉襟見肘。為了湊齊這支突擊部隊,曼施坦因幾乎抽空了頓河集團軍群其他所有地段的預備隊,整個防線都變得異常脆弱。他是在用自己脆弱的側翼,去賭一次中央突破的成功。
計劃本身清晰而大膽:第57裝甲軍將從科捷爾尼科沃地區出發,沿著鐵路線向東北方向的斯大林格勒徑直突擊。他們的目標,是打到包圍圈南翼的阿克賽河地域,與被圍的第六集團軍會師。為了配合這次外部的“冬季風暴”,曼施坦因還製定了第二階段的計劃,代號“雷鳴”。一旦救援部隊抵達預定位置,保盧斯的第六集團軍將從內部發動向心突擊,與外部援軍匯合,共同打通並守住一條撤離走廊。
這是一個環環相扣、對時間協同要求極高的計劃。它不僅考驗著德軍裝甲部隊的突擊能力,更考驗著兩位指揮官——外部的曼施坦因和內部的保盧斯——之間的默契與決斷力。同時,這也是曼施坦因與希特勒之間的一場意誌較量。希特勒同意了“冬季風暴”的外部救援,但對於讓第六集團軍放棄斯大林格勒、執行“雷鳴”計劃向外突圍,卻始終含糊其辭,未做明確表態。曼施坦因希望用救援行動的既成事實,迫使希特勒最終麵對現實,下達撤退的命令。
1942年12月12日,德軍的炮兵開始對蘇軍前沿陣地進行短暫而猛烈的火力準備。隨後,數百輛德軍坦克和裝甲運兵車的引擎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白色的雪地上,一道道鋼鐵洪流開始向前滾動。“冬季風暴”行動,正式展開。
行動初期,一切順利得令人鼓舞。蘇軍顯然沒有預料到德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集結起如此強大的反擊力量。駐守在科捷爾尼科沃正麵的蘇軍第51集團軍,其步兵部隊在德軍坦克的衝擊下猝不及不及,防線被迅速撕開。德軍裝甲擲彈兵們蜷縮在半履帶車裏,緊隨坦克之後,清理著沿途的蘇軍抵抗據點。
第6裝甲師一馬當先,其坦克手們展現出了高超的戰技。他們在冰天雪地中快速穿插,繞過蘇軍的堅固支撐點,直取其縱深。行動首日,德軍的先頭部隊便向東北方向推進了近50公裏,這是一個驚人的速度。坦克的履帶碾過冰封的阿克賽河,捷報雪片般地飛往頓河集團軍群司令部。曼施坦因緊鎖的眉頭似乎有了一絲舒展。
包圍圈內的第六集團軍官兵們,通過無線電收聽到了救援部隊的消息,一時間士氣大振。絕望的氛圍被一絲希望的曙光刺破。士兵們互相傳遞著消息,計算著援軍的距離,許多人甚至開始想象著與戰友會師、逃離這片地獄的場景。在他們眼中,每一聲從西南方傳來的模糊炮響,都像是希望的交響樂。
到12月13日,德軍的兵鋒已經推進到了維爾赫內庫姆斯基地區。這裏是一片開闊的丘陵地帶,是通往斯大林格勒的最後一道重要屏障。此時,突擊部隊的先頭距離斯大林格勒包圍圈的南翼,僅剩下48公裏。這是一個令人心跳加速的距離,在平坦的草原上,對於裝甲部隊而言,不過是一日甚至半日的行程。希望,似乎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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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片決定性的土地上,“冬季風暴”撞上了一堵堅硬的牆壁。
蘇聯最高統帥部對德軍的這次突擊雖然最初感到意外,但其反應速度和應對決心卻超乎了曼施坦因的預料。斯大林和他的將軍們立刻意識到,這次德軍的進攻是對整個斯大林格勒圍殲戰成敗的直接挑戰。他們迅速做出了一個關鍵性的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擋住德軍的攻勢。
一道道緊急命令從莫斯科發出,直奔斯大林格勒方麵軍。原本作為戰略預備隊,正準備投入另一場更大規模攻勢的近衛第2集團軍,被緊急轉向,其任務隻有一個——全速南下,迎頭痛擊德軍的救援部隊。這支集團軍的指揮官,是日後聲名顯赫的羅季翁·雅科夫列維奇·馬利諾夫斯基將軍。他麾下的部隊是蘇軍的精銳,裝備著大量的t34坦克,士氣正旺。
就在馬利諾夫斯基的主力尚在急行軍途中時,蘇軍前線的部隊已經開始了頑強的阻擊。在維爾赫內庫姆斯基地區,德軍第6裝甲師遭遇了緊急調來的蘇軍坦克部隊。一場持續數日的激烈血戰就此爆發。
維爾赫內庫姆斯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瞬間變成了雙方坦克廝殺的修羅場。德軍的3號和4號坦克在開闊地帶利用其精準的火炮和優良的光學瞄具,頻頻在遠距離上摧毀蘇軍坦克。但蘇軍的t34坦克則憑借其優異的傾斜裝甲、強大的火力和出色的機動性,悍不畏死地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擊。雙方的坦克在冰封的丘陵間追逐、開火,爆炸的火光和燃燒的坦克殘骸,構成了一幅幅慘烈的畫麵。
村莊的控製權在幾天內反複易手。白天,德軍依靠空軍的微弱支援和坦克的協同,艱難地占領村莊;到了夜晚,蘇軍的步兵則會滲透進來,用反坦克槍和集束手榴彈攻擊德軍坦克薄弱的部位。戰鬥異常殘酷,雙方的傷亡都在急劇增加。第6裝甲師雖然奮力拚殺,但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他們的坦克數量在不斷消耗,彈藥和燃料的補給也因為戰線拉長而變得日益困難。
與此同時,一個更為致命的威脅,正在曼施坦因的側後方悄然形成。蘇聯最高統帥部展現了其宏大的戰略手腕,他們不僅要擋住“冬季風暴”,更要將計就計,對整個頓河集團軍群進行反包圍。12月16日,正當第57裝甲軍在庫姆斯基苦戰之際,蘇軍西南方麵軍和沃羅涅日方麵軍的一部分,發動了規模更為龐大的“小土星行動”。
“小土星行動”的矛頭,並非直指德軍的救援部隊,而是巧妙地對準了負責掩護頓河集團軍群漫長而脆弱北翼的意大利第8集團軍。這支意大利軍隊裝備落後,士氣低落,根本無法抵擋蘇軍三個集團軍的聯合突擊。在蘇軍排山倒海的攻勢麵前,意大利人的防線幾乎是在瞬間就崩潰了。數十萬意大利和羅馬尼亞士兵潰不成軍,爭相逃命,在頓河的冰麵上留下了一條由屍體和被丟棄的裝備組成的死亡之路。
側翼的崩潰,對於曼施坦因而言是釜底抽薪式的打擊。一個巨大的缺口出現在他的身後,蘇軍的坦克集群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南穿插,目標直指頓河集團軍群的後方補給基地,甚至威脅到了整個救援行動的出發點——科捷爾尼科沃。救援者,自己也麵臨著被包圍的巨大風險。
曼施坦因陷入了兩難的絕境。是繼續不顧一切地向斯大林格勒突擊,寄望於奇跡的發生?還是調動寶貴的裝甲部隊回頭去堵塞側翼的巨大缺口?這是一個痛苦的抉擇。他深知,一旦停止向斯大林格勒的進攻,第六集團軍的最後一絲希望就將破滅。但如果後方被切斷,那麽連同第四裝甲集團軍在內的整個頓河集團軍群都將萬劫不複。
在嚴酷的現實麵前,軍事理智戰勝了情感。曼施坦因被迫做出了他最不願意做出的決定:他命令第6裝甲師停止在庫姆斯基的進攻,並準備將其調離,去應對側翼的危機。
“冬季風暴”,在這片血色的黃昏中,事實上已經走到了盡頭。
就在曼施坦因的外部救援陷入困境的同時,包圍圈內外,一場圍繞著突圍與否的無聲戰爭,也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這場戰爭的交戰雙方,是遠在“狼穴”的希特勒、前線的曼施坦因,以及身陷重圍的保盧斯。
12月18日,第57裝甲軍在付出了慘重代價後,其先頭部隊“蘭克”戰鬥群再次發動了一次奮力的突擊,一度抵達了梅什科瓦河,距離包圍圈僅剩不到30英裏約48公裏)。這是“冬季風暴”所能達到的最遠點。曼施坦因抓住了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他直接向保盧斯發出了信號,敦促他立即執行“雷鳴”計劃,率部向西南方向突圍。
為了說服這位猶豫不決的同僚,曼施坦因派遣他的情報軍官,艾斯曼少校,執行了一次堪稱“虎口拔牙”的危險任務。艾斯曼乘坐一架he111轟炸機,在夜色的掩護下,驚險地降落在包圍圈內冰封的皮托姆尼克機場。他帶來了曼施坦因的親筆信和最準確的情報:救援部隊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這是第六集團軍突圍的最後機會,如果錯過,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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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集團軍那冰冷壓抑的地下指揮部裏,艾斯曼見到了保盧斯和他的參謀長阿瑟·施密特少將。艾斯曼詳細地闡述了外部的嚴峻局勢,強調救援部隊已是強弩之末,不可能再獨立打通通道,必須依靠第六集團軍從內部的主動配合。
保盧斯本人,在聽取了報告後,內心發生了劇烈的動搖。作為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他完全理解曼施坦因的判斷。他私下向艾斯曼承認,從純軍事角度看,立即突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然而,他身邊的參謀長施密特少將,卻扮演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角色。
阿瑟·施密特是一個意誌堅強、性格固執的軍官,更重要的是,他被描述為一個“堅定的國家社會主義者”,對希特勒的命令抱有近乎宗教般的忠誠。在施密特看來,任何違背元首“堅守”命令的行為都是不可饒恕的背叛。他向保盧斯激烈地陳述著反對突圍的理由:首先,第六集團軍的燃料儲備嚴重不足,現有的燃料僅夠所有車輛行駛不到30公裏,根本無法支撐突圍到會師點的漫長路程;其次,部隊中尚有數萬名傷員,突圍意味著要將他們遺棄,這在道義上難以接受;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步兵部隊在長期的饑餓和嚴寒中已經極度虛弱,他們根本沒有體力在冰天雪地裏進行一場高強度的突擊和長途行軍。
施密特的論點,在現實層麵上並非毫無根據。第六集團軍當時確實僅剩下約70輛尚可開動的坦克,步兵的狀況也的確堪憂。然而,這些困難與坐以待斃、最終全軍覆沒的結局相比,突圍至少還保留了一線生機。施密特的強硬態度,與其說是基於軍事考量,不如說是出於意識形態的偏執。他對保盧斯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不斷強化著保盧斯內心深處那種普魯士軍人服從命令的天性。
最終的決定權,落在了希特勒身上。保盧斯將突圍的請求和現實的困境一並上報給了陸軍總司令部。而希特勒的回應,冰冷而決絕。12月18日晚,他通過無線電明確下令:禁止第六集團軍向外突圍。他重申,必須堅守“斯大林格勒要塞”,並相信空軍能夠改善補給狀況。
這道命令,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對於內心本就充滿矛盾的保盧斯而言,元首的直接命令讓他找到了“解脫”的理由。他選擇了服從,將個人的軍事判斷和拯救部下的責任,讓位給了對最高權威的絕對忠誠。他通知曼施坦因,由於燃料不足和部隊狀態不佳,無法執行“雷鳴”計劃。
曼施坦因在接到電報時,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外部的救援之手已經伸到了極限,而內部被困的人,卻因為一道來自遠方的荒謬命令,而拒絕握住它。
更沉重的打擊接踵而至。蘇軍的“小土星行動”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其坦克部隊甚至對德軍後方重要的空運基地——塔特辛斯卡亞發動了一次大膽的突襲。12月24日,蘇軍坦克衝進機場,摧毀了停機坪上數十架寶貴的ju52運輸機和大量物資。這次突襲,徹底打斷了“空中橋梁”的脊梁,也迫使曼施坦因不得不將最後的預備隊包括從第57裝甲軍中抽調的部隊)用於防禦自己的後方。
內無策應,外有強敵,側翼洞開。12月23日,曼施坦因在萬般無奈之下,正式下令停止“冬季風暴”行動。第57裝甲軍開始交替掩護,艱難地向後撤退,脫離與蘇軍的接觸。斯大林格勒上空的希望之光,在聖誕節前夕,被無情的現實徹底掐滅。第六集團軍的最後一線生機,就此斷絕。
曼施泰因在這場戰役中,展現出了極高的戰略組織能力和戰術調度水平,他幾乎用手裏有限的資源,做到了極致。但個人的天才,已經無法挽回整個戰略的頹勢。此役,清晰地暴露了軸心國仆從軍隊的脆弱、整體協同作戰能力的瓦解,以及希特勒那套基於“意誌”而非現實的僵化指揮體係的致命缺陷。
空運體係,就此徹底癱瘓。包圍圈內的德軍,完全失去了獲得補給和醫療救治的希望。戈林元帥承諾的每天500噸物資,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笑話,實際每日送達的補給量,平均不足100噸,連維持士兵最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
麵對日益惡化的局勢,保盧斯多次向希特勒發電,請求允許突圍或投降,但每一次,都遭到了冷酷的拒絕。
1943年1月30日,納粹黨上台十周年紀念日,保盧斯收到了一封來自元首的、出人意料的電報——他被晉升為德國陸軍元帥。
這在德軍曆史上,是史無前例的,也是充滿了險惡用意的。因為在德國軍事曆史上,從未有任何一位元帥向敵人投降。這封電報,無異於是在暗示保盧斯,應該像一個“光榮的”德國軍人那樣,自殺殉國。
然而,這最後的、冰冷的“榮譽”,卻反而成為了壓垮保盧斯對希特勒最後一點忠誠的稻草。他對手下的軍官們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我不會為了那個奧地利下士的虛榮心去死。” 他的心理狀態,從此刻起,由被動的順從,轉向了一種無聲的、絕望的抵抗。在指揮部的地下室裏,他變得沉默寡言,麵容消瘦,不再召集軍事會議,隻是終日閱讀《聖經》,或者在他的日記中記錄著這最後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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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環收緊——羅科索夫斯基的終結攻勢
“冬季風暴”的失敗,意味著第六集團軍的命運,隻剩下了時間問題。而現在,輪到蘇軍來扮演進攻方的角色了。保盧斯和他的士兵們,在絕望中,被迫重新返回斯大林格勒的廢墟,將那些曾經的進攻出發陣地,轉變為最後的防禦工事。他們從獵手,徹底淪為了困獸。
蘇軍頓河方麵軍司令康斯坦丁·羅科索夫斯基將軍,在朱可夫元帥的直接指導下,集結了超過21萬人、近700輛坦克和數千門大炮,其中包括了令德軍聞風喪膽的“喀秋莎”火箭炮。一張由鋼鐵和火焰組成的、無情的絞索,即將收緊。
1943年1月10日,“指環行動”以排山倒海般的炮火準備拉開了序幕。蘇軍的坦克和步兵,從四麵八方向著德軍那早已殘破不堪的防線,發起了最後的、也是最猛烈的攻擊。
德軍的抵抗,雖然依然頑強,但在絕對的兵力、火力和後勤優勢麵前,已經顯得那麽的無力。
蘇軍首先摧毀了德軍在外圍的據點和殘存的防空陣地。
1月17日,德軍在包圍圈內最重要的機場皮托姆尼克失守,這幾乎是德軍傷員撤離的最後希望。
1月23日,最後一個簡易機場古姆拉克也被蘇軍占領。德軍與外界的空中聯係被徹底切斷,醫療物資和彈藥徹底耗盡。
到1月26日,蘇軍成功地將包圍圈內的德軍,分割成了南北兩個孤立的部分。
在發動總攻之前,蘇軍展開了強大的心理攻勢。1月7日,羅科索夫斯基正式向保盧斯發出了第一份勸降書。
蘇軍承諾,所有投降的德軍官兵,都將保留他們的軍銜、佩劍和勳章;戰後將被遣返回德國;並且將立刻獲得食物與醫療救護。
有時心理戰比傳統戰在有些時候更管用,蘇軍動用了廣播、飛機投撒的傳單、以及部署在前沿陣地的大喇叭,日夜不停地向德軍陣地進行勸降。廣播裏,播放著憂傷的德國歌曲和從德軍戰俘身上找到的家信朗讀,瓦解著德軍士兵的抵抗意誌。傳單上寫著:“德國士兵們,你們正在為希特勒的瘋狂而無謂犧牲。斯大林元帥保證,投降的士兵將不會受到報複。”
這些宣傳,極大地動搖了德軍的軍心,儼然一副二戰版本的“四麵楚歌”。許多饑寒交迫的士兵,都渴望投降,但卻被他們的軍官和督戰隊用槍逼著繼續戰鬥。多起“私自投降”的事件,被當場槍決,但這反而加劇了士氣的進一步崩塌。保盧斯,依然沒有下達集體投降的命令,這使得成千上萬的士兵,最終不是死於蘇軍的炮火,而是死於饑餓、嚴寒和絕望。
百貨大樓的元帥——最終投降
1943年1月31日清晨,斯大林格勒市中心,大雪紛飛。蘇軍第64集團軍的士兵,衝進了南部包圍圈的德軍指揮部所在地——“紅場百貨大樓”。
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他們見到了這位剛剛晉升不到24小時的德國陸軍元帥。弗裏德裏希·保盧斯,麵容憔悴,神情麻木,他沒有做任何抵抗,與他的參謀部人員一起,向蘇軍代表正式投降,交出了自己的佩槍。一同投降的,還有他麾下這片區域的一萬餘名官兵。
被分割在北部的德軍殘餘部隊,在第11軍軍長卡爾·施特雷克將軍的指揮下,仍然在絕望中苦苦支撐了兩天。2月2日,在彈盡糧絕之後,他們最終也放下了武器。
斯大林格勒戰役,至此,正式結束。
負責接受投降的蘇軍指揮官,在給上級的報告中這樣描述他見到的保盧斯:“他看起來不是一個被打敗的將軍,更像一個靈魂已經被徹底擊垮的人。”他冷靜、疲憊,幾乎一言不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斯大林格勒戰役,是人類曆史上最血腥的戰役,其代價是驚人的:
蘇軍損失:為了這場勝利,蘇軍前後投入近220萬人,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在整個斯大林格勒戰役期間從防禦到反攻),蘇軍的傷亡總數超過了110萬人,其中包括了約47.8萬人陣亡,其中被後方督戰隊擊斃的就有1萬多人,另外還有65萬人受傷。裝備損失同樣巨大:坦克4千輛,飛機1.4千餘架,火炮近1.2萬門。
德軍及軸心國損失:德軍第6集團軍及其配屬部隊,幾乎全軍覆沒。約25萬人在戰鬥中陣亡。最終向蘇軍投降的9.1萬人中,因為饑餓、疾病和在戰俘營中的艱苦勞動,最終在戰後能夠活著返回德國的,不到5千人。而負責守衛其側翼的軸心國盟軍意大利、羅馬尼亞、匈牙利),也損失了近20萬人。
平民傷亡:斯大林格勒這座城市,被徹底夷為平地,超過95的建築被毀。超過4萬名城市居民在戰鬥中喪生,失蹤人口更是無法統計。那座幸存下來的“兒童圓舞噴泉”,孤零零地挺立在廢墟之中,成為了這場浩劫最無聲、也最悲愴的見證。
斯大林格勒城內,持續了五個多月的槍聲,終於漸漸平息。這場人類戰爭史上最血腥的戰役,以蘇軍的勝利而告終。投降的德軍第六集團軍及其他軸心國部隊,總計約有9.1萬人,他們被押解著,走向了漫長而又看不到希望的戰俘營生涯。
時至今日,在伏爾加河畔那座重獲新生的城市——伏爾加格勒,依然保留著大量戰役的遺址與紀念碑。從馬馬耶夫崗上那俯瞰眾生的“祖國母親在召喚”巨像,到巴甫洛夫大樓那布滿彈孔的殘垣,再到兒童圓舞噴泉那悲愴的雕像,這一切都在無聲地提醒著世人:戰爭的勝利,從來不輕而易舉,而和平,是何其的珍貴。
這場戰役結束了,槍聲終於沉寂,屍骸埋入雪地,城市化為灰燼,第六集團軍永遠地留在了伏爾加河西岸。然而,斯大林格勒所留下的,遠不止於此。
它不隻是一次軍事勝利,它是一次信仰的坍塌、一次體製的碰撞、一場文明的博弈,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真正拐點,是東西兩個世界之間,一場最殘酷的宣判。
然而,這些啟示與後果,並不會立刻浮現。就像戰後飄散的塵埃,需要時間沉澱,才能看清輪廓。
下一回,我們再一同探討,斯大林格勒,到底向這個世界,傳達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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