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德黑蘭的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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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上一回我們說到,在烏克蘭冰冷的冬季中,曼施坦因元帥發動了他最後的、也是最天才的一次反擊,但最終仍在蘇軍壓倒性的力量麵前,迎來了決定性的失敗。第聶伯河防線的全麵崩潰,標誌著德軍再也無力回天。
    然而,戰爭的勝負,從來不隻取決於戰場上的炮火。當士兵們在冰天雪地中浴血奮戰時,一場決定戰後世界格局的、沒有硝煙的較量,早已在溫暖的南國拉開了序幕。現在,就讓我們暫時將視線從歐洲的戰場上移開,回到1943年11月的那個關鍵時刻,飛往伊朗的首都——德黑蘭。在那裏,三位真正決定著世界命運的巨頭,將舉行一次史無前例的會晤。
    就在德黑蘭會議召開前幾天,中美英三國,在金字塔下。那是一場主要討論亞洲戰場和對日作戰話題的峰會,也是自近代以來,中國第一次能夠與西方世界最頂級的列強,坐在同一張談判桌前,平等地共商國是。這次會議,極大地提升了中國的國際地位,向全世界宣告,中國,是反法西斯同盟中不可或缺的“四強”之一。而這份來之不易的尊重和地位,是千千萬萬中國軍民,用長達六年的浴血奮戰,用無盡的犧牲和不屈的意誌,一點一滴換來的。
    開羅會議結束後,羅斯福和丘吉爾沒有片刻停留,立刻登上了專機。因為他們知道,在東方,還有一位更為重要,也更為棘手的盟友,正在等待著他們。這個人,就是蘇聯的最高統治者,約瑟夫·斯大林。
    三巨頭的首次會晤,即將上演。而僅僅是為這次會晤選擇一個地點,就上演了一場充滿了權力、心計和博弈的“前哨戰”。
    為三位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找一個能同時讓他們感到滿意、安全和方便的會麵地點,這本身就是一道極其困難的外交難題。
    羅斯福,作為美國總統,同時也是一位因小兒麻痹症而行動不便的殘疾人,他希望會場能選在一個交通便利、氣候溫和、且醫療設施完善的地方。他最初的提議,是北非的某個城市,甚至是遠在白令海峽的阿拉斯加。這樣,他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長途飛行的勞頓。
    丘吉爾,這位大英帝國的掌舵人,則本能地希望將會議地點,設置在英國的勢力範圍之內。他提議過地中海的塞浦路斯,或是剛剛成功舉辦了開羅會議的埃及。在他看來,在自家的地盤上開會,既安全,又能彰顯大英帝國的餘威。
    然而,這兩位西方巨頭的提議,都在莫斯科,撞上了一堵冰冷而堅硬的牆。
    斯大林,這位鋼鐵般的蘇維埃元帥,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傲慢的態度,拒絕了所有的提議。他的理由,聽起來無懈可擊:“我作為蘇聯紅軍的最高統帥,必須時刻在莫斯科指揮前線的戰事,我一分鍾也不能離開。我不可能長途跋涉,去到那麽遠的地方。”
    他“寬宏大量”地提出了一些他認為可以接受的地點,比如蘇聯南部的阿斯特拉罕,或是北方的阿爾漢格爾斯克。當這些提議被否決後,他最終給出了一個“折中”方案——伊朗的首都,德黑蘭。
    表麵上看,德黑蘭是一個中立的選擇。但實際上,這背後,是斯大林一次精心策劃的、堪稱教科書級別的權力博弈。
    在當時,伊朗雖然名義上是主權國家,但其北部,早已被蘇聯軍隊占領;其南部,則由英國軍隊控製。選擇德黑蘭,等於是在一個蘇、英勢力犬牙交錯的地方開會。但更深層的意義在於,斯大林成功地迫使羅斯福和丘吉爾,向他“靠攏”。
    羅斯福,是三人中旅行距離最遠、身體條件最差的一位。丘吉爾,也不得不離開他舒適的地中海勢力範圍。斯大林用一種“我走不開,你們必須來就我”的強硬姿態,完成了一次巧妙的“服從性測試”。
    這不僅僅是地理上的勝利,更是心理上的勝利。在會議還沒有正式開始,三巨頭甚至還沒有見麵的情況下,斯大林就已經不動聲色地贏了第一回合。他向他的兩位盟友,清晰地傳遞了一個信息:在這場“三巨頭”的牌局中,他,斯大林,才是那個製定規則的人。
    最終,羅斯福和丘吉爾,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隻能同意了斯大林的提議。德黑蘭,這座充滿了異域風情和暗流湧動的城市,即將成為決定世界命運的舞台。
    就在三巨頭為會場地點而角力之時,在幾千公裏外的德國,一個更為險惡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盟國三巨頭即將在德黑蘭會晤的情報,很快就被德國的情報機構——“阿勃維爾”所截獲。這個消息,讓希特勒和他的核心圈子,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將羅斯福、丘吉爾和斯大林,這三位敵國的最高領袖,在一次行動中同時除掉,那麽整個反法西斯同盟,很可能會瞬間崩潰,德國將獲得一個逆轉戰局的絕佳機會。
    執行這個驚天刺殺計劃的任務,交給了希特勒最信任、也最得力的特種作戰專家——黨衛隊軍官,奧托·斯科爾茲內。這個人咱之前講過,就墨索裏尼的就是他)
    這個刺殺計劃,被賦予了一個充滿動感的代號——“長跳行動”。按照斯科爾茲內的設想,他將率領一支精幹的黨衛隊特種兵小分隊,空降到德黑蘭附近,然後與潛伏在當地的德國間諜網絡取得聯係,在三巨頭舉行會議期間,發動突然襲擊,一舉將三人全部刺殺。
    然而,斯科爾茲內的計劃,從一開始,就遇到了一個他無法戰勝的對手——蘇聯的情報機構,內務人民委員部nkvd)。
    蘇聯的情報網絡,早已滲透到了德軍的各個層麵。一位名叫尼古拉·庫茲涅佐夫的傳奇蘇聯間諜,在當時,正以一個德國國防軍中尉的身份,潛伏在被德軍占領的烏克蘭。他通過與當地德國軍官的“交往”,無意中聽到了關於“長跳行動”的風聲。
    這個至關重要的情報,被迅速傳回了莫斯科。斯大林震怒之餘,立刻下令nkvd,不惜一切代價,粉碎德國人的陰謀。
    在德黑蘭會議召開之前,一場看不見的暗戰,已經在這座城市打響。大量的nkvd特工,以各種身份,湧入了德黑蘭。他們與潛伏在當地的蘇聯情報小組合作,對城內的德國僑民和可疑人員,進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最終,在會議召開前夕,蘇聯特工成功地破獲了德國在德黑蘭的間諜網絡,逮捕了數十名德國特工,並繳獲了大量的武器和炸藥。斯科爾茲內的“長跳行動”,還沒來得及“起跳”,就已經胎死腹中。
    盡管刺殺陰謀被挫敗,但巨大的安全風險,依然像一片陰雲,籠罩在德黑蘭的上空。三巨頭的會晤,將在一種極度緊張和戒備森嚴的氣氛中進行。他們不僅要在談判桌上交鋒,更要時刻提防著來自暗處的子彈。
    1943年11月28日,德黑蘭。
    羅斯福和丘吉爾的專機,先後抵達了這座城市。斯大林則乘坐他的專列,從莫斯科趕來。三位巨頭,終於齊聚一堂。
    為了確保絕對安全,斯大林“熱情地”向羅斯福總統發出了邀請。他建議,羅斯福不要住在美國大使館,因為那裏距離蘇、英兩國的大使館較遠,往返途中,存在安全隱患。他建議羅斯福,直接住進蘇聯大使館。那裏不僅安保嚴密,而且與舉行會議的英國大使館,僅僅一牆之隔。
    羅斯福接受了斯大林的“好意”。於是,美國總統,就這樣住進了蘇聯的領地,處於nkvd無微不至的“保護”和監視之下。斯大林,又一次在細節上,占據了主動。
    當天下午,在蘇聯大使館的會議廳裏,三巨頭舉行了他們的第一次正式會晤。與其說是會議,不如說是一次簡短的、帶有記者會性質的亮相。
    會議廳裏,氣氛莊重而又帶著一絲微妙的張力。三位風格迥異的領袖,代表著三種截然不同的意識形態和國家利益,終於坐到了同一張桌子前。
    羅斯福總統,這位擅長運用個人魅力的政治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微笑著,用一種輕鬆而親切的語氣說道:
    “作為在座各位中最年輕的一位,我鬥膽歡迎兩位長者。我想歡迎這個‘家庭圈子’的新成員,並說明我們這樣的會晤是朋友間坦誠的交流,會中言論都不會公開。我有信心我們的會談會成功,我們三大國不僅能密切合作贏得戰爭勝利,戰後也能世代保持緊密聯係。”
    他的話語,充滿了美式的樂觀和友好,試圖將這場嚴肅的政治會談,定義為一次親密的“家庭聚會”。
    緊接著發言的,是丘吉爾首相。他叼著雪茄,表情凝重,用他那富有曆史感的、莎士比亞式的腔調,沉聲說道:
    “這是人類曆史上空前的力量集中。我們三人手中握有讓戰爭提前結束的可能性,取得全麵勝利的更大確定性,以及掌握人類幸福未來的絕對確定性。我祈禱我們能夠不辜負上帝賦予的這一機會。”
    他的發言,充滿了大英帝國式的莊嚴和使命感,仿佛能感受到曆史的沉重車輪,正從他們身上碾過。
    最後發言的,是沉默寡言的斯大林元帥。他沒有羅斯福的親切,也沒有丘吉爾的華麗辭藻。他隻是用他那濃重的格魯吉亞口音,簡短而有力地說道:
    “我也歡迎英國和美國的代表。曆史給予我們重大機遇,我們有責任善用各自人民賦予的權力,充分利用這次兄弟般的會晤。”
    他的話,冷靜、務實,充滿了權力政治的冰冷邏輯。他沒有提“家庭”,也沒有提“上帝”,他隻提了“曆史的機遇”和“人民賦予的權力”。這背後,是蘇聯人民付出的巨大犧牲,也是他對實力原則的堅定信奉。
    三段簡短的開場白,清晰地勾勒出了三位巨頭的性格和他們各自的立場。羅斯福想要的是合作與友誼,丘吉爾感受到的是責任與榮耀,而斯大林,看到的則是權力和利益。
    禮節性的開場,已經結束。這場所謂的“家庭聚會”,即將進入真正的“正餐”環節。而擺在餐桌上的,是整個世界的未來。
    他們將要討論的,是歐洲第二戰場的開辟問題——這既是羅斯福和丘吉爾對斯大林的承諾,也是三人之間分歧最大的地方。他們將要規劃戰後德國的命運——是將其徹底肢解,還是保留一個統一的德國?他們將要重新劃分波蘭的國界——這個在曆史上屢遭不幸的國家,將再次成為大國交易的籌碼。他們還將秘密商討,蘇聯在擊敗德國之後,是否以及何時,會對日作戰。
    客套的寒暄已經結束,真正的牌局,即將開始。在這個充滿了陰謀與博弈的德黑蘭,三位巨頭,將如何出牌?他們又將達成怎樣的交易與妥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