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行動目標: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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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我們講到,諾曼底戰役,在經曆了近三個月的血腥搏殺後,以法萊斯口袋的關閉和德軍b集團軍群的覆滅而告終。盟軍,終於在法國的土地上,站穩了腳跟,並像一把燒紅的尖刀,捅開了通往巴黎和德國本土的大門。德軍的西線,已經是一片搖搖欲墜的、千瘡百孔的爛攤子。
然而,就在盟軍高歌猛進、準備將納粹德國送進墳墓的時候,在德國內部,一場更為驚心動魄、更為隱秘的戰爭,也達到了它最後的、決定性的高潮。
這場戰爭的主角,不是盟軍,而是一群德國人自己。他們的目標,不是盟軍的坦克,而是他們自己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
現在,讓我們把視線,從諾曼底的前線,暫時拉回到德國內部那陰雲密布的政治心髒。因為在這裏,一場旨在刺殺希特勒、推翻納粹政權的驚天密謀,即將上演。
要說清希特勒為什麽會被刺殺,咱們得先掰扯一個底層邏輯:任何一個國家的元首上台,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人去死心塌地地效忠他。關鍵,在於他做的事情,能不能服眾。
希特勒這個人在1940年,德軍橫掃西歐、占領巴黎之後,其個人聲望,在德國內部,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時刻。那個時候,就算你再看不慣他,再覺得他是個瘋子,可人家就是把事兒幹成了,把德國從一戰的屈辱中,重新拉回了歐洲之巔。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反對他的人,也隻能把嘴閉上,沒什麽好說的。
可如果……他沒幹成呢?
尤其是“巴巴羅薩”行動之後,德軍在蘇聯的冰天雪地裏,撞得頭破血流。斯大林格勒的慘敗,北非的潰退,諾曼底的登陸……眼看著整個德意誌,都要被這個瘋子,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這個時候,那些曾經沉默的、甚至支持過他的人,就開始動心思了。
可問題是,當時的希特勒,早已不是什麽民選總理了。他是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獨裁者,是一個被神話了的、至高無上的“元首”。既然合法的途徑,不可能讓他下台,那麽,剩下的選擇,就隻有一個了——用一些非常的、極端的手段,把他從物理上,消滅掉。
說起來,希特勒的上台,本身就不是什麽民心所向、眾望所歸。他的掌權之路,充滿了各種政治上的算計、妥協和曆史的巧合。咱們簡單回顧一下,他是怎麽爬上那個位置的。
故事,要從上世紀30年代初的德國說起。當時的大蕭條,像一場瘟疫,席卷了整個世界,德國,是受災最嚴重的國家之一。經濟崩潰,數以百萬計的人失業,整個社會,都籠罩在一種絕望和憤怒的氛圍中。
而德國當時的政府——魏瑪共和國,這個德國曆史上第一個民主政體,正處於崩潰的邊緣。國會裏,大大小小的政黨林立,像個菜市場一樣,天天吵架,誰也無法組建一個穩定的政府,導致政治徹底癱瘓。整個社會,在極左的共產主義和極右的法西斯主義的撕裂中,日益兩極分化。老百姓對“民主”這個詞,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
正是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氛圍中,希特勒的納粹黨,找到了機會。在1923年,他搞過一次暴力的“啤酒館政變”,想學墨索裏尼,結果失敗了,還把自己送進了監獄。出獄後,他學聰明了,改變了策略,轉而尋求通過選舉,“合法地”掌握權力。
納粹黨利用德國民眾對《凡爾賽條約》的屈辱感、對經濟蕭條的恐懼,以及對政治僵局的厭倦,承諾要恢複德國的強大,要給每個家庭提供就業和麵包。這些簡單粗暴的口號,為他們贏得了越來越多人的支持。
然而,這裏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但經常被忽略的事實:在任何一次自由選舉中,納粹黨,從未獲得過絕對多數的選票。 它的支持率,在1932年7月的那次選舉中,達到了37的頂峰。但即便如此,仍然有超過60的德國選民,沒有把票投給他們。
所以,希特勒,並非是由人民“選上”的獨裁者。
他權力的最終獲得,源於一場致命的、在幕後進行的政治交易。
1933年1月30日,年邁的、已經有些糊塗的魏瑪共和國總統,保羅·馮·興登堡元帥,在一群保守派精英比如前總理弗朗茨·馮·帕彭)的慫恿下,正式任命希特勒,為德國總理。
這群保守派的政客,天真地以為,他們可以利用希特勒在民間的聲望,來實現自己的政治議程。他們甚至還自信地認為,自己完全能夠“控製”住這個來自奧地利的下士。帕彭甚至私下對朋友說:“別擔心,我們已經把他‘框’住了。”
然而,他們框住的,不是一隻貓,而是一頭猛虎。
上任之後,希特勒立刻開始了他瓦解民主製度的行動。1933年2月27日,德國國會大廈,離奇地起火。這起至今仍存有爭議的“國會縱火案”,成了希特勒完美的借口。他以此為由,宣稱是共產黨人要發動暴亂,並說服興登堡總統,簽署了《國會縱火法令》。該法令,中止了憲法所保障的幾乎所有公民自由,為納粹建立一個警察國家,鋪平了道路。
緊接著,在1933年3月23日,希特勒向國會,提交了著名的《授權法》。該法案,將允許他的政府,在未來四年內,無需國會批準,即可自行立法。這無異於,讓國會自己投票,宣布自己死亡。
為了確保法案通過所需的三分之二多數,希特勒采取了威逼利誘的手段。此時,所有共產黨的國會議員,早已被逮捕或流亡。納粹的衝鋒隊,在會場內外,營造出了一種恐怖的、肅殺的氣氛,恐嚇著其他黨派的議員。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下,並通過向天主教中央黨,作出一些保護教會利益的虛假承諾,希特勒最終,獲得了足夠的支持票。
在所有的黨派中,隻有勇敢的社會民主黨議員,全體投了反對票。
《授權法》的通過,標誌著魏瑪共和國的正式死亡。希特勒,利用了民主的程序,合法地,終結了民主。
這種“合法革命”的悖論,為整個第三帝國的曆史,奠定了基調。也為日後那些密謀反抗他的人,製造了一個深刻的、痛苦的道德困境:為了拯救自己的國家,他們將不得不打破自己曾經宣誓效忠的法律,刺殺自己曾經宣誓效忠的元首。
與納粹的宣傳機器所描繪的那種,全民狂熱、萬眾一心的景象完全相反,在第三帝國的鐵幕之下,反抗的暗流,從未停息過。
這些抵抗,並非是一個統一的、有組織的運動。它更像是一片由動機各異、組織分散的團體和個人所組成的、複雜的光譜。其性質,也從最初的意識形態鬥爭,逐漸演變為一場德國內部精英階層的良知危機。
最初的敵人:左翼的抵抗
納粹上台後,最先遭到殘酷鎮壓的,是他們的政治死敵:德國共產黨kpd)和德國社會民主黨spd)。他們的組織,被迅速取締,成員被大規模地逮捕,並成為了第一批被送往達豪等集中營的囚犯。
然而,鎮壓,並未完全撲滅反抗的火焰。尤其是在工人階級中根基深厚的共產黨,迅速轉入了地下。他們建立了龐大的秘密網絡,尤其是在柏林等工業中心。這些地下組織,冒著被蓋世太保抓捕和處決的巨大風險,偷偷地印發傳單,傳播反納粹的信息,試圖在工人階級中,維持抵抗的火種。但這種抵抗,代價是極其高昂的。蓋世太保的無情追捕,使得這些網絡,像韭菜一樣,被一茬又一茬地割掉。
教會的良知危機
德國的基督教教會包括新教和天主教),對納粹政權的反應,是極其複雜且充滿矛盾的,遠非一個簡單的“反抗”或“合作”的故事。
在納粹上台初期,許多教會的領袖,都對其表示歡迎。他們天真地將納粹,視為抵禦“無神論的共產主義”的一道堅固壁壘,並認同其強烈的民族主義立場。1933年,梵蒂岡甚至還與納粹德國,簽訂了《政教協定》,希望以此來保障天主教會自身的權益。而希特勒,則借此,獲得了重要的國際外交承認。
然而,隨著納粹政權的極權主義和反基督教的本質,日益暴露,教會的內部分化,也開始加劇。
一部分狂熱的神職人員,特別是新教中的“德意誌基督徒”運動,瘋狂地支持納粹,甚至試圖將納粹的種族主義思想,融入到基督教的教義中。
另一部分有良知的神職人員,則開始警醒,並形成了抵抗的力量。其中最著名的,是以馬丁·尼莫拉牧師和迪特裏希·潘霍華牧師為代表的“認信教會”。他們公開反對國家對教會事務的幹預,並因此遭到了納粹的殘酷鎮壓,許多牧師被逮捕入獄。
盡管存在這樣的抵抗,但總體而言,德國的教會作為一個整體,在納粹犯下的最深重的罪行麵前,表現出了令人不安的、可恥的沉默。
在1938年11月,那場針對猶太人的“水晶之夜”大屠殺期間,幾乎沒有一位教會的領袖,站出來公開譴責暴行。更甚者,許多地方的教會,還主動向納粹當局,提供了他們保存的、幾個世紀以來的教區洗禮記錄。而這些記錄,被納粹用來甄別和追查那些有猶太血統的“非雅利安人”,從而在客觀上,協助了納粹的種族迫害政策。
教會的抵抗,大多局限於維護自身的獨立性,而未能將矛頭,指向納粹政權對猶太人和其他少數群體,所犯下的反人類罪行。
保守派的覺醒與施陶芬貝格的轉變
最終,對希特勒構成最致命威脅的抵抗力量,並非來自外部的政治反對派,也不是來自教會的良知,而是來自這個政權內部的核心精英——一群保守的德國貴族、高級文官和國防軍的高級軍官。
他們中的大多數,並非是民主主義者。他們是傳統的、信奉榮譽和秩序的普魯士愛國者。他們反對希特勒,起初並非是出於對納粹意識形態的憎惡,而是源於一種非常務實的擔憂,那就是:希特勒這個瘋子、這個來自奧地利的下士,他那套魯莽和狂熱的賭博式外交和軍事政策,最終會將德意誌,引向徹底的毀滅。
這個圈子的核心人物,包括萊比錫市的前市長卡爾·格德勒他後來被密謀集團,內定為刺殺成功後的新政府總理),以及德國陸軍的前總參謀長,路德維希·貝克將軍。貝克將軍,早在1938年,就因為反對希特勒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冒險計劃,而憤然辭職。他預見到,這將引發一場德國根本無法獲勝的世界大戰。
然而,將這種保守派的憂慮,最終轉變為一場驚天動地的刺殺行動的,是一個人的出現。他的名字,叫克勞斯·馮·施陶芬貝格。
施陶芬貝格的轉變曆程,是整個德國抵抗運動的縮影。
他出身於德國南部一個古老的天主教貴族家庭,是一位英俊、儒雅、富有才華的職業軍官。在納粹上台初期,他也曾一度被希特勒那套複興民族、重振軍備的口號所吸引,並對希特勒的某些政策,表示過支持。
但他的虔誠信仰和與生俱來的貴族正義感,使他無法容忍納粹政權的粗鄙和無法無天。特別是“水晶之夜”對猶太人的迫害,和納粹對教會的不斷打壓,讓他感到了深深的厭惡。
而真正的轉折點,發生在他被派往東線戰場之後。在那裏,他親眼目睹了黨衛軍的“特別行動隊”,對猶太人、蘇聯戰俘和無辜的平民,所進行的、係統性的、工業化的大屠殺。
戰爭的殘酷,與政權的罪惡,像一柄重錘,徹底擊碎了他對希特勒僅存的任何幻想。他的反抗動機,從最初的、政治和軍事上的考量,升華為一種不可動搖的、沉重的道德責任。
正如他後來對他的一位同伴所言,刺殺希特勒,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必要,更是一種道德上的義務,“如果不這麽做,我們就是良知的叛徒。”
然而,這些精英密謀者的處境,是極其孤獨的。納粹政權通過其成功的經濟政策至少在戰前)和無孔不入的宣傳機器,確實在相當一部分德國民眾中,贏得了廣泛的支持或至少是默許。與此同時,蓋世太保和黨衛軍建立的恐怖統治,使得任何公開的反對聲音,都會被迅速地扼殺。整個社會,被原子化了,人們生活在恐懼和相互猜疑之中。
這導致了曆史學家漢斯·蒙森所說的“沒有人民的抵抗運動”。
施陶芬貝格和他的同伴們,都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在一個道德的真空中行動。他們試圖拯救的德國人民,很可能在事後,會將他們視為卑鄙的、在背後捅刀子的叛徒。這種沉重的、不被理解的心理負擔,伴隨了他們行動的每一步。
在1944年7月20日那決定性的一天到來之前,密謀集團,已經進行了一係列大膽、周密,但最終都因為各種離奇的原因而失敗的刺殺行動。
這些“血色的預演”,不僅展現了他們日益堅定的決心,也凸顯了希特勒那匪夷所思的、如同開了外掛一般的運氣。命運的天平,似乎總是在最後一刻,向這位獨裁者傾斜。
1943年3月,密謀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中央集團軍群的作戰指揮官,亨寧·馮·特雷斯科夫少將,策劃了一次極其精妙的行動,代號“火花”。
計劃是這樣的:在希特勒視察位於斯摩棱斯克的中央集團軍群總部後,將一枚定時炸彈,神不知鬼不覺地,帶上他返回東普魯士“狼穴”總部的專機。
炸彈本身,就是一件精心製作的“藝術品”。它由英國製造的高性能塑膠炸藥製成,配備了無聲的、通過腐蝕金屬絲來引爆的酸性化學定時引信。為了掩人耳目,這塊炸藥,被巧妙地偽裝在一個包裹裏,看起來,就像是兩瓶準備送給朋友的、高檔的法國君度力嬌酒。
行動當天,特雷斯科夫的副官,法比安·馮·施拉布倫多夫,負責執行這最關鍵的一步。他找到了希特勒隨行人員中的海因茨·布蘭特上校——請記住這個名字,他正是日後在“狼穴”的會議室裏,無意中移動了施陶芬貝格炸彈的那個人——並請求他,將這個“禮物”,順便帶回德國,交給一位朋友。
就在希特勒登機前,施拉布倫多夫用一把鉗子,悄悄地捏碎了引信的玻璃管,啟動了定時器。然後,他將這個致命的包裹,交給了毫無戒心的布蘭特上校。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對在斯摩棱斯克的密謀者們來說,是無比煎熬的等待。按照計劃,飛機將在起飛約30分鍾後,在空中爆炸。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等來的,卻是希特勒的專機,已經安全降落在“狼穴”總部的消息。
刺殺,失敗了。事後分析,極有可能是因為飛機的貨艙內,沒有加溫設備。北歐高空的極度嚴寒,凍結了引信裏的化學酸液,使其失靈了。
更驚心動魄的,還在後麵。為了防止炸彈事後因為溫度回升而爆炸,並暴露整個計劃,施拉布倫多夫不得不立刻找借口,搭乘下一班飛機,火速飛往“狼穴”。他以“拿錯了東西”為由,從布蘭特上校那裏,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換回了那個致命的包裹,並成功地拆除了引信。
“火花行動”的失敗,並未讓密謀者們氣餒,反而激發了他們更決絕的勇氣。僅僅八天之後,他們就策劃了下一次行動。這一次,賭注,是刺客自己的生命。
1943年3月21日,希特勒計劃前往柏林的軍械庫,參觀一場繳獲的蘇軍武器展覽。魯道夫·克裏斯托夫·馮·格斯多夫上校,自告奮勇地,擔當了這次自殺式襲擊的主角。作為這次展覽的解說專家,他有機會,近距離地接觸希特勒。
他的計劃,簡單而致命:在他的大衣左右兩個口袋裏,各藏一枚炸彈。在希特勒進入展廳後,他立即啟動化學引信,然後,像個影子一樣,緊緊地跟在希特勒身邊,與他同歸於盡。
他選擇的是10分鍾的引信,而根據日程安排,希特勒預定的參觀時間是30分鍾。這似乎是足夠的時間了。
然而,命運,再一次,跟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行動當天,希特勒似乎對這次展覽,表現得意興闌珊,情緒不高。他一言不發地,在展廳裏匆匆穿行。格斯多夫在希特勒進入展廳的瞬間,便按下了引信。但希特勒,僅僅逗留了不到兩分鍾,就徑直走向出口,離開了。
時間,完全不夠了!格斯多夫的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他以最快的速度,飛速衝進了最近的男廁所,在炸彈爆炸前的最後幾秒鍾,用顫抖的手,成功地拆除了引信。
希特勒,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連續的失敗,讓密謀集團意識到,僅僅殺死希特勒,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在刺殺成功的同時,發動一場全國性的政變,在納粹高層陷入混亂的權力真空中,迅速地控製國家。
為此,他們構思出了一個堪稱天才的、釜底抽薪式的計劃。他們沒有憑空創造一個漏洞百出的政變方案,而是決定“劫持”德軍一個現成的、由希特勒親自批準的官方應急預案——“女武神行動”。
“女武神行動”的原始目的,是授權德國國內的後備軍,在國家陷入緊急狀態時比如,盟軍的大規模轟炸,導致社會秩序崩潰,或者,被強製勞動的數百萬外國勞工,發動全國性的暴亂),迅速地接管政府的關鍵部門,逮捕暴亂分子,維持國內的穩定。
特雷斯科夫和當時在後備軍擔任要職的弗裏德裏希·奧爾布裏希特將軍等人,對這份官方的計劃,進行了巧妙而係統的修改和補充。
他們草擬了一係列新的、秘密的補充命令。其核心內容是:一旦接到“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已死!”的密電,後備軍,將立即啟動“女武神”預案。但行動的目標,被他們偷偷地篡改為:立刻逮捕納粹黨和黨衛軍的所有高級官員,占領政府大樓、廣播電台和所有的通訊中心。
為了讓執行命令的後備軍部隊,能夠信服,他們還編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一個由黨衛軍領導的激進派別,刺殺了元首,並企圖發動政變。而光榮的德國國防軍,正在采取果斷行動,撥亂反正,拯救國家於危難之中。
這個計劃的精妙之處,在於它利用了德國軍隊那根深蒂固的、如同機器一般精確的服從天性和嚴密的指揮體係,試圖讓整個後備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推翻納粹政權的工具。
這件“合法”的外衣,為1944年7月20日那場最終的行動,提供了完美的掩護。
1944年7月20日,這是曆史的轉折點,是陰謀、勇氣、厄運與悲劇,交織在一起的一天。密謀者們,將他們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小小的、裝有炸彈的公文包上。
這一天,施陶芬貝格上校,抵達了位於東普魯士拉斯滕堡森林深處的德軍最高指揮部——“狼穴”。他此行的官方任務,是在軍事會議上,向希特勒匯報後備軍的情況。
然而,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變化,卻從一開始,就為整個計劃,蒙上了一層致命的陰影。
由於當天天氣異常炎熱,會議的地點,被臨時從那個密不透風的、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地下掩體,改到了地麵上一間有多個窗戶的、大型的木製營房裏。
這個決定,是災難性的。在一個封閉的混凝土空間內,炸彈的衝擊波,會被堅硬的牆壁反複反射,其威力,足以殺死室內的每一個人。而在一個脆弱的木屋裏,巨大的衝擊波,會輕易地從門窗逸散出去,威力將大打折扣。
會議開始前,施陶芬貝格以“天氣太熱,需要更換一件幹淨的襯衫”為借口,與他的副官,維爾納·馮·哈夫滕中尉,進入了一間準備室。在這裏,他開始執行最關鍵,也最艱難的步驟:給炸彈,裝上引信。
由於他在北非戰場上,失去了右臂,左手也隻剩下了三根手指,這個需要精細操作的動作,對他來說,異常困難。正當他緊張地操作時,一名衛兵在門外敲門催促,說會議即將開始,元首正在等他。
在倉促之間,施陶芬貝格隻來得及,為他帶來的兩塊炸藥中的一塊,裝上了引信。這意味著,炸彈的威力,在進入會場前,就已經被削減了一半。
中午12點30分左右,施陶芬貝格進入了擁擠的會議室。根據幸存的目擊者,阿道夫·霍伊辛格將軍的回憶,當時,希特勒正與二十多名高級將領和參謀,圍著一張巨大的、厚重的橡木地圖桌,聽取東線戰況的匯報。
施陶芬貝格利用自己聽力受損這也是他在戰爭中留下的傷殘)的借口,設法站到了一個離希特勒很近的位置。然後,他悄悄地,將那個裝有已經啟動了定時引信的炸彈的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下麵,靠近希特勒的腳邊。
幾分鍾後,一個預先安排好的、來自柏林的電話,打了進來,找施陶芬貝格。他以此為由,向希特勒和凱特爾元帥告罪,然後,匆匆地離開了會議室。
就在他離開後,那個決定了曆史走向的、不經意的瞬間,發生了。
海因茨·布蘭特上校——是的,又是他——為了能更清楚地看到桌上的地圖,覺得腳邊的那個公文包,有些礙事。於是,他便隨手,或者說隨腳,將它向旁邊推了一下,把它推到了那張巨大的、由實心橡木製成的、厚重的桌子腿的另一側。
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將一塊堅固厚實的木頭,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希特勒和那枚即將爆炸的炸彈之間。
12點42分,炸彈,爆炸了。
那這場爆炸後的結局,又將如何呢?整個德國的命運,又將走向何方?我們下一回,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