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齊雲社後院的老槐樹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塊已經褪色的蹴鞠繡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趕製的\"鳳翔九天\"鞠球，就這樣被高俅那廝盜走了。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像是在嘲笑我們的徒勞。
    \"二娘，別難過了。\"小六子遞來一碗熱茶，眼圈還紅著，\"咱們再趕製一個就是。\"
    我接過茶碗，滾燙的茶水燙得我指尖發疼，卻不及心頭萬分之一。\"再趕製？廟會就在明日，那"鳳翔九天"用了上等牛皮，內填三十六層絹帛，光是繡那鳳凰紋樣就花了整整一日...\"我的聲音哽在喉嚨裏。那是我們準備獻給太後的壽禮啊。
    \"高二娘可在？\"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來。我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年輕人站在那裏，陽光從他背後照過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他手裏拿著一個布包，形狀圓潤。
    \"我就是高二娘。\"我放下茶碗，警惕地打量著他。自從高俅背叛後，我對任何陌生人都多了幾分戒心。
    年輕人走近幾步，我才看清他的麵容。劍眉星目，眼神清亮如秋水，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打開布包，露出一個樸素的鞠球：\"聽聞齊雲社鞠藝精湛，特來請教。\"
    我嗤笑一聲：\"現在不是切磋的時候。\"轉身欲走。
    \"那這樣呢？\"
    他的聲音剛落，我就聽到鞠球破空的聲音。回頭一看，那樸素的鞠球在他腳尖仿佛有了生命，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穩穩落在他的肩膀，沿著手臂滾到手心。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招\"雲中攬月\"在《齊雲戰歌》中有記載，但已經失傳近百年！
    \"你是誰？\"我聲音發緊。
    \"葉塵。\"他收起鞠球，微微頷首，\"一個喜歡蹴鞠的過路人。\"
    我盯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什麽東西讓我莫名信任。也許是那份對蹴鞠純粹的熱愛，也許是他施展招式時那份專注的神情。總之，在那一刻，我做出了一個後來改變我一生的決定。
    \"廟會表演缺個人，你可願意加入？\"
    葉塵的加入像一陣春風，給萎靡的齊雲社帶來了新的活力。他不僅會那些失傳的招式，還能將它們融入我們的表演中。最神奇的是，他看了一遍我們排練的\"百鳥朝鳳\"，就指出了三處與《齊雲戰歌》記載不符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齊雲戰歌》？\"我驚訝地問。
    葉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小時候聽師父提起過。\"
    那天夜裏，我翻出珍藏的《齊雲戰歌》殘卷，在油燈下與葉塵一起研究。這本典籍原是用來訓練士兵的，記載了三十六種實戰陣型和七十二種攻防技巧。葉塵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泛黃的紙張，眼神專注得近乎虔誠。
    \"這些不是花架子。\"他低聲說，\"每一招都有實戰意義。\"
    我點點頭：\"可惜現在的人隻喜歡看花哨的表演，真正的蹴鞠精神正在消亡。\"
    葉塵突然抬頭看我，眼中似有星辰流轉：\"不會的。隻要還有人記得，《齊雲戰歌》就不會消失。\"
    那一刻，我心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站在時光的長河邊，看著某種珍貴的東西在湍流中掙紮，而葉塵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命運總是善於開玩笑。就在廟會前一日，高俅帶著太尉府的兵丁包圍了齊雲社。
    \"奉太尉之命，收繳《齊雲戰歌》！\"高俅那張油光滿麵的臉上掛著假笑，\"蹴鞠乃雅戲，要那些粗鄙戰法作甚？\"
    我擋在藏書閣門前，怒視這個叛徒：\"《齊雲戰歌》是蹴鞠之魂，豈容你等玷汙！\"
    高俅冷笑：\"魂？太尉說了，蹴鞠要的是花團錦簇，要的是賞心悅目。那些打打殺殺的招式，早該進故紙堆了！\"他一揮手，\"搜！\"
    混亂中，葉塵拉著我從後門逃出。我懷裏緊緊抱著《齊雲戰歌》的全本，那是齊雲社曆代傳人心血的結晶。身後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如擂鼓。
    \"分頭走！\"在一個岔路口，我猛地停住腳步，將包袱塞給葉塵，\"你帶著它往東，我引開他們！\"
    葉塵不肯接：\"不行，太危險了！\"
    \"聽我說，\"我喘著氣，抓住他的手臂，\"隻有你能讓《齊雲戰歌》流傳下去。我看得出來，你...你不是普通人。\"
    葉塵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堅定。他接過包袱，輕聲道：\"我會保護好它。在城南老槐樹下等你。\"
    我點點頭，轉身向西邊小巷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這邊！《齊雲戰歌》在這邊！\"
    追兵的腳步聲果然轉向了我。我跑啊跑，肺裏像著了火，腿像灌了鉛。轉過一個街角時，我絆倒了，重重摔在地上。抬頭時，高俅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書呢？\"他厲聲問。
    我笑了：\"燒了。\"
    高俅暴怒，一腳踢在我腹部。劇痛讓我蜷縮起來，但心裏卻出奇地平靜。我想起葉塵演練那些招式時的樣子，想起他說\"不會消失\"時的眼神。不知為何，我就是相信，這個神秘的年輕人一定能守護好《齊雲戰歌》，讓它穿越時光長河，流傳到後世。
    被關進大牢的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百年後的孩子們在綠茵場上奔跑，他們踢球的樣子裏，依稀可見《齊雲戰歌》的影子。而場邊，一個酷似葉塵的身影正微笑著注視這一切。
    醒來時，月光透過鐵窗灑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斑。我伸手觸碰那縷月光，仿佛觸碰到了未來。疼痛依舊，但心中滿是希望。
    \"葉塵，\"我輕聲自語，\"一定要讓世人知道，蹴鞠不僅僅是表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