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皓庭站在原地，看著奚寧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一抹苦澀在唇邊蔓延開來。
    奚寧瀚說話尖銳、刻薄，雖然難聽，但哪一句說錯了？
    當初，母皇聽聞虞從夢名聲差勁，又眼饞她能孕育出高階雌寶的體質，生出了聯姻的想法。
    母皇以為她沒有精神力，是何等的心疼與不舍，生怕他這顆傲世帝國最璀璨的明珠，“下嫁”到穹宇會受盡委屈與慢待。
    這才派出一對表弟當“馬前卒”，嫁到穹宇。
    美其名曰聯姻，實則不過是刺探那關乎帝國未來的“多孕”秘密。
    那時，誰又能料到，虞從夢如今會成為“天雌”榜第一人，孕育能力逆天，精神力更是更是深不可測，連聯邦最頂尖的探測儀都測不出上限。
    這樣的她一下子成了星際理想，想嫁他的雄性覆蓋全聯邦。
    他在蓋亞親眼見證了虞從夢超凡的實力，被她所吸引，那樣主動把自己獻給了她。
    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實質又如何？
    他奚皓庭已經失了先機。
    這在旁人看來，與見利忘義、趨炎附勢的小人行徑，又有何區別？
    尤其是在奚寧瀚、奚引默這對表弟眼中，他奚皓庭此刻的行為，無異於掠奪，是赤裸裸的摘桃子。
    蓋亞星那一夜的混亂與糾纏，更是將這份本就脆弱的兄弟情誼推向了冰點。
    他得到了靠近她的機會，卻也親手劃下了難以彌合的裂痕。
    奚皓庭一貫清醒。
    他太明白世間從無兩全其美之事，人不能既要又要。
    自他在蓋亞星下定決心，要跟隨虞從夢起，他找到了心儀的伴侶、解決終身大事，可他與寧翰與引默的兄弟情分也將漸行漸遠。
    他也必將麵對來自各方的流言蜚語。
    這些，他都有預料。
    這便是他必須承受的代價。
    但他樂意去賭。
    賭上過往的聲譽，賭上兄弟情分，賭上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他將自己的身心全然交付，押注於虞從夢並非涼薄之人，賭她會看到他的真心，會對他的“交付”負責。
    傷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他低頭，瞥見繃帶上滲出的殷紅血跡，在深藍禮服上染開一小團不祥的暗色。
    原本打算“偶遇”虞從夢的計劃，看來得暫時擱置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奚寧瀚剛鬧過一場，自己這副“傷上加傷”的樣子出現，落在任何人眼裏，都像極了刻意賣慘、博取同情的拙劣戲碼。
    他奚皓庭還不屑於用這種手段。
    既然已經住進了公主府，近水樓台，他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不必急在這一時，徒惹厭煩。
    整理了一下衣襟，他依舊挺直了背脊，轉身朝著自己客房的方向走去。
    先處理好傷口再說。
    至於那條通往她心裏的路，再難，他也會一步步走下去。
    書房內，虞從夢正與公輸自低聲討論著“滅星者”項目後續資源調配的一些細節。
    虞從夢側顏沉靜，眉眼堅毅。
    公輸自覺察到奚寧瀚的能量波動。
    他話語微微一頓，與虞從夢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虞從夢也感應到了，她唇角彎了一下，“那就先按這個方案初步對接，具體細節你去議會再同他們交流一下。”
    “好。”公輸從善如流地點頭，站起身，“那你先忙，我去實驗室看看數據。”
    他走向門口，打開房門。
    門外，奚寧瀚果然站在那裏，身姿筆挺如鬆，似乎正猶豫著是否要敲門。
    兩人迎麵遇上，公輸自溫和一笑：“奚指揮官，執行任務回來了？”
    “剛回。”奚寧瀚頷首致意，客氣道：“打擾你和雌主談正事了。”
    “已經談完了。”公輸自側身讓開通道，“你快進去吧，阿夢剛才還提起你最近任務繁重。”
    簡單的寒暄過後，公輸自便徑直離開，走向實驗室的方向。
    奚寧瀚目送他背影消失，這才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著，邁步走進了書房。
    虞從夢已從書桌後站起身，正笑吟吟地望著他走近。
    她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的便裙，簡約的設計更襯得她身姿窈窕，容光攝人。
    “寧瀚？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說這次巡航任務要持續半個月嗎？”
    奚寧瀚在她身前幾步遠處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
    他壓下心中因剛才偶遇奚皓庭而產生的那點不快。
    那人不值得在此時浪費他與雌主相處的寶貴時間，更不值得拿來讓她煩心。
    “任務提前結束了。我加緊處理完後續匯報，就趕回來了。想著……回來看看你和孩子們。”
    他盯著虞從夢的臉，語調也繾綣了幾分：“也想你了。”
    虞從夢聞言，笑容愈發燦爛。
    那笑容如同衝破雲層的晨曦，瞬間點亮了她明豔的臉龐，眼波流轉間似有星辰閃爍。
    她微微歪頭，唇角梨渦淺現：“辛苦了。一切都還順利嗎？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奚寧瀚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柔軟而有力的東西猛地撞了一下，怦怦直跳。
    即便早已與她孕育了子嗣，即便見過她無數次笑顏，此刻的他，仍被這笑晃了眼。
    虞從夢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實並不淩亂的衣領。
    奚寧瀚順勢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當然順利。不過是些擾邊的蟲族散兵遊勇，還不夠我的艦隊塞牙縫。別擔心。”
    虞從夢仔細端詳著他的臉色，確認他確實沒有受傷的痕跡，才放下心來。
    忽然，她想起一事，眉頭微蹙。
    “對了寧瀚，你最近……在邊境有遇見阿珩嗎？”
    “我已經快一個月沒通過光屏聯係上他了，發去的通訊請求總是延遲很久才回複，還都是文字訊息。”
    “上次視頻通話好像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奚寧瀚握著她的手微微一頓。
    上周他的確在邊境補給基地見過霍司珩，那家夥為了攔截一支企圖滲透的蟲族精銳小隊，親自帶隊突襲，受了不輕的傷，左腹被高能粒子束擦過，差點傷及內髒。
    霍司珩怕虞從夢擔心，嚴令封鎖消息，連通訊都嚴格控製，隻允許定時發送報平安的文字郵件。
    上次見麵時，那家夥臉色蒼白卻還強撐著，一再囑咐他千萬別在虞從夢麵前說漏嘴。
    他也答應人家要守口如瓶了。
    奚寧瀚迅速收斂心神，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
    “別瞎擔心。邊境那邊蟲族滋擾得太頻繁，戰事吃緊，霍元帥他經常要親自帶隊清剿，忙得腳不沾地。”
    “加上……最近那片星域信號不穩定，星際風暴頻發，遠程視頻通訊確實困難。”
    “我上周才在‘鐵盾’補給基地見過他，一起喝了杯能量液。生龍活虎的，一拳還能捶翻好幾個蟲族先鋒呢！”
    “就是忙，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他肯定是不想讓你看到他那副邋遢樣子擔心，這才隻發郵件報平安。沒事的，放心吧。”
    虞從夢仔細看著他的眼睛，看著是想從中找出任何一絲隱瞞的痕跡。
    奚寧瀚努力維持著表情的自然，心中卻暗自祈禱霍司珩那家夥趕緊好起來，別真出什麽岔子，不然他這謊可就圓不回來了。
    好在，虞從夢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釋，“沒事就好……可能就是太忙了。知道他平安，我就放心了。”
    奚寧瀚的目光落在虞從夢腰間，他送給她的“畢方之喙”正穩穩地別在那裏。
    她為那把槍配了一個精致的暗紅色皮套，與她今日的裙裝意外相配，足見其珍視程度。
    看著自己的禮物被她如此貼身攜帶，奚寧瀚心裏像是被蜜糖浸過，甜滋滋、暖洋洋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他湊近了些，問她，“好使嗎？”
    虞從夢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腰間的槍，肯定地點頭：“嗯，非常好用。手感極佳，能量輸出穩定，後坐力極小，造型也好看。既能防身，又是件不錯的配飾，這些日子幾乎不離身。”
    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認可和喜愛，奚寧瀚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是有星辰落入其中。
    “那我教你的那些槍法招式，練得怎麽樣了？沒偷懶吧？”
    虞從夢微微揚起下巴，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小驕傲，“自然不敢懈怠。雖不敢說登峰造極，但七八分奚指揮官的神韻，想必是有了。”
    “哦？這麽驕傲？”奚寧瀚被她那副小模樣逗樂，忍不住想逗逗她，“你可知我當年在深空艦隊精英狙擊大賽裏，可是拿過頭名的！移動靶心萬米之外一擊必中，彈無虛發說的就是我！”
    虞從夢被他逗笑，梨渦淺現，“是是是，奚指揮官最厲害了。那……等空了，找個時間，專門請奚教官檢驗一下我的學習成果？看看我這徒弟，有沒有給您這名師丟臉？”
    “別！”奚寧瀚連忙擺手，笑容裏滿是寵溺，“我信，我信你還不行嗎？我的阿夢天賦異稟，學什麽都快，你說有七八分，那定然是極好的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含笑的唇瓣上，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而溫柔。
    書房裏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氣息。
    他緩緩低下頭，湊近她，嗓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誘哄：“不過……理論說得再好，不如實戰見真章。比如……現在驗收一下別的，好不好？”
    他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麵頰，帶著灼熱的溫度。
    虞從夢仰起臉，輕聲問：“驗收什麽？”
    奚寧瀚一手輕輕環住她的腰，將她的身體帶向自己，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摩挲著她的肌膚。
    半晌，盯著她飽滿的唇瓣，聲音染上幾分喑啞：“驗收……你對我的喜歡，有多深。”
    語罷，他緩緩覆上她的唇，輕柔又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