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真心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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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親姐!救命啊!”
    王小勇的聲音帶著哭腔,從手機裏傳來。
    她剛參加完任務,疲憊地靠牆邊。
    “又怎麽了?”
    小美捏了捏眉心,預感到了麻煩。
    “小玲家……小玲家那邊咬死了!”
    王小勇語無倫次,帶著一種天塌下來的恐慌說道,
    “彩禮……八萬八!
    縣城那套婚房……首付至少二十萬!
    還要三金、改口費、酒席……
    姐,你總不能看著你唯一的弟弟打光棍吧?
    我這輩子可就認準小玲了!
    沒有她我活不下去啊姐!”
    電話那頭,背景音裏還隱約傳來母親周秀華急切的幫腔:
    “小美啊,你弟的大事!
    你可不能不管!
    你在大城市掙大錢,手指縫裏漏點就夠你弟娶媳婦了!
    咱老陳家傳宗接代可就指望他了!
    你當姐的,這時候不幫,啥時候幫?”
    小美聽著,沒有說話。
    許久,她對著話筒,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知道了。賬號發我。
    先給你三十萬,不夠再說。”
    幾天後,老家那個熟悉的銀行賬號裏,多了一筆數字。
    沒有儀式,沒有祝賀,隻有手機上一條銀行轉賬成功的通知。
    這筆錢,是她原本計劃用來付自己小公寓首付的積蓄。
    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流回了那個永遠填不滿的老家窟窿。
    “姐?姐!”
    王小勇的呼喚,帶著一絲不耐煩,把小美從回憶裏拽回現實。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脖頸上,讓她打了個寒顫。
    眼前依舊是殯儀館門口,弟弟索要著最貴骨灰盒。
    小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她沒看弟弟,也沒看價目表,隻是對著收費窗口,說:
    “要那個……普通紅木的。
    麻煩快點。”她要了個價格中位數的一個型號。
    王小勇一聽,不滿地說:“嘖……紅木的……也太……”
    話沒說完,被小美一個沒什麽溫度的眼神掃過。
    後半截抱怨的話生生咽了回去,隻化作一聲不情不願的輕哼。
    告別儀式在最大的那個廳舉行,小美穿著一身明顯不太合身的黑色西裝套裙——
    臨時在縣城小店買的,肩膀處有些緊,勒得她呼吸不暢。
    她站在家屬隊列靠後的位置,母親周秀華和弟弟王小勇站在最前排。
    接受著稀稀拉拉幾個遠親和鄰居們的握手與“節哀”。
    “唉,老王走得急啊……”
    “嫂子,想開點,還有小勇呢!”
    “小勇現在出息了?聽說在城裏安家了?”
    “都是他姐幫襯……”周秀華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說,
    “他姐在大城市,有本事!
    小勇這孩子老實,就靠他姐拉扯……”
    那些壓低了的議論聲,斷斷續續鑽進小美的耳朵。
    “……瞧見沒?
    站最後頭那個,老王家大閨女……”
    “聽說了,自己在外頭拚出來的,不容易……”
    “有啥用?
    再能幹,還不是潑出去的水?
    你看這架勢,捧遺像、摔盆兒,有她啥事兒?
    連站前頭都不配……”
    “老王家那小子……唉……”
    小美麵無表情,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告別廳正前方。
    父親的遺照被放大,掛在黑紗中間。
    照片上的男人依舊是一副愁苦的模樣,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小美看著那張臉,記憶中父親永遠是沉默的,佝僂的。
    此刻隔著冰冷的相框玻璃,那愁苦似乎被定格、放大了,帶著一種無聲的控訴。
    她心中翻湧的,不是悲傷,而是一種遲來的、尖銳的恨意——
    恨他的懦弱,恨他作為父親。
    從未為她遮擋過一絲風雨,從未在她被母親斥為“賠錢貨”時,哪怕說一句公道話。
    他的沉默,就是幫凶。
    遺體告別時,哀樂聲響著。
    輪到小美上前,她走到冰冷的玻璃棺前。
    父親穿著嶄新的壽衣躺在裏麵,臉上被拙劣地塗了脂粉。
    她靜靜地看著,沒有鞠躬,沒有哭泣。
    她隻是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對著那具軀體說:
    “爸,你終於清靜了。解脫了。”
    火化爐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最後一點人形。
    周秀華終於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身體幾乎要癱軟下去,全靠王小勇在旁攙扶著。
    小美站在幾步之外,看著母親那戲劇性十足的悲慟。
    看著弟弟笨拙的攙扶,隻覺得荒謬。
    這眼淚,有多少是為逝去的丈夫,又有多少,是為她即將失去的依靠和指望?
    回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農家小院,天色已近黃昏。
    院子裏搭起了簡陋的靈棚,慘白的燈籠在漸起的晚風中搖晃。
    空氣裏彌漫著紙錢燃燒的焦糊味和廚房飄來的、帶著油膩的飯菜氣息。
    幫忙料理後事的本家叔伯和鄰居們圍坐在幾張借來的圓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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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喝著寡淡的茶水,一邊高聲談論著今年的收成、鄰村的八卦。
    以及……王友福身後留下的那點“產業”。
    “老陳那宅基地……位置還行……”
    “房子舊是舊點,但收拾收拾……”
    “主要就看小勇了,他是兒子……”
    這些議論,有意無意地鑽進坐在角落裏小美的耳朵。
    她端搪瓷碗,碗裏是半碗涼透了的、坨成一團的麵條。
    她沒什麽胃口,隻是機械地用筷子撥弄著。
    母親周秀華正穿梭在幾桌之間,招呼著“大家吃好喝好”。
    突然,周秀華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停下腳步,站在靈棚中央。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但瞬間壓過了院子裏的嘈雜。
    “各位老少爺們兒,親戚鄰居們,”
    周秀華的聲音帶著哭過之後的沙啞,“我家老王……走得急,啥也沒交代。
    可這身後事,總得有個章程,不能讓他走得不安心。”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
    最後落在角落裏的王小勇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偏愛和托付。
    “我家小勇,”她提高了聲調,
    “是陳家唯一的根!
    是老陳家的頂梁柱!
    他爹活著的時候,最疼的就是他!”
    她說著,手伸進自己那件黑色壽衣寬大的內兜裏。
    然後,摸出了一個用紅色塑料袋包裹了好幾層的小包。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一層層揭開塑料袋。
    露出裏麵一個深紅色的、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小本子。
    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風吹動燈籠紙的噗噗聲和遠處幾聲狗吠。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小紅本上。
    周秀華把小紅本高高舉起,聲音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莊嚴:
    “這房子!
    老陳和我半輩子攢下的這點產業!
    從今往後,就歸我兒子——王小勇了!
    這是天經地義!誰也挑不出理!”
    “嘩——”
    短暫的寂靜後,院子裏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有人點頭表示理解:“是該這樣,兒子繼承老子家業,天經地義!”
    有人看向角落裏依舊低著頭撥弄麵條的小美,帶著同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王小勇猛地抬起頭,臉上先是驚愕。
    隨即被這狂喜淹沒,嘴角向上咧開,幾乎要笑出聲來,又趕緊低下頭掩飾。
    周秀華的目光,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小美身上。
    那眼神裏,有警告,有得意,還有一種“你看,終究還是兒子靠得住”的炫耀。
    她等著,等著看女兒臉上出現震驚、不甘、或者哪怕一絲絲的憤怒。
    然而,小美隻是放下了手裏的搪瓷碗。
    碗底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顯得格外清晰。
    她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周秀華期待看到的情緒。
    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小美拿過自己放在腳邊的黑色皮包。
    她拉開拉鏈,伸手進去摸出了一張紙。
    那張紙很薄,紙張已經泛黃,邊緣也起了毛邊,顯然有些年頭了。
    上麵用藍黑色的鋼筆水寫著幾行字,字跡有些潦草。
    關鍵的地方按著一個鮮紅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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