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東郡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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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知道了秦庭正在清查間人,但昭明第二天還是在宋正的強烈反對之下,若無其事的去幹了一天活。
    在他去廷尉府的路上,他正好看見兩個官吏戰戰兢兢的被禦史帶去問話了。走進官署,感覺氣氛都緊張了起來。好在一天工作下來,什麽也沒發生,傍晚的時候他回了一趟家,交代了些事情,又來到了東方樓。
    “先生,有新情況。”管皿和宋正都在等著他。
    “怎麽了?”昭明問道。
    “昭兄,你猜,秦軍在碭郡,潁川和睢陽的糧食,有沒有征集夠?”管皿問昭明。
    “應該不夠吧,”宋正插話道,“你們不是暗中收集了很多糧食帶走了嗎?”
    “你猜錯了,宋君,”管皿說,“是夠數的,甚至還有多的。”
    “為什麽?”宋正不解,“難道是我們的錢太少了,買的糧食不夠嗎?”
    “唉,”昭明顯然對秦國的政治狀況更加熟悉,他搖了搖頭說,“我看,是通過強征百姓的口糧湊夠的吧。”
    “昭兄果然聰明,”管皿說,“秦國的郡守都是流官,糧食若是收不夠數,秦王責罰下來,丟官事小,說不定還會被處刑。這種情況下,當官的自然是選擇先苦一苦百姓。”
    這些老百姓不過是普通的日子人,什麽也沒做錯,完全是被殃及了。
    “怎麽了,”管皿問道,“事情的進展明明很順利,昭兄聽到這樣的消息,為什麽反而愁眉苦臉的?”
    “繳了老百姓的口糧,餓死人了怎麽辦?”宋正先開口說。
    “那也是怪秦國的官吏,”管皿說,“這些人都生活在一個強大的國家體製中,被同化為了君主的意誌象征,心裏隻有自己的那頂帽子,這才是災禍的源頭。”
    “可是,咱們對抗秦國,不正是因為秦國重士而害民嗎?”宋正還是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如此造成民間的經濟困難,我們又同秦國的君臣有什麽區別呢?”
    “秦國重士而害民,”管皿意味深長的笑笑,“宋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且問你,士指的是什麽?”
    “有才華的人。”宋正回答。
    “你的話隻對了一半,”管皿說,“士,是有才華的民啊,秦國輕黔首是不假,但同時也為有用的人才留出了上升通道,隻要你願意,完全可以不當民,可以不被輕視。”
    “相反你們楚國呢?屈景昭熊四家長期把持著全國大部分土地資源,在楚王建紀南城、車馬陣的時候,又什麽時候愛惜過民力,你家主人聽說民要挨餓,擔心的也隻不過是自己的計策對拖延戰爭有沒有用,你作為一個門客,把你家主子管好就是了,管那些升鬥小民做什麽?”
    “你?!”宋正被管皿給嗆住了,但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把目光投向昭明。
    “咱們先不談這個,”昭明卻沒對這個話題進行深究,而是問道,“秦國如此著急的征糧,難道說秦王還是準備即刻發兵楚國嗎?”
    “不好說,”管皿回答,“各郡的糧食雖然征了,但是並沒有調兵。”
    “太好了先生,”宋正笑著說,“我們的目的達到了。”
    “管兄,秦國征發的糧草都囤積在什麽地方?”昭明問道。
    “在三川郡的滎陽附近,”管皿回答。
    “果然如此,”昭明無奈的搖搖頭,“宋正,來。”他說道。
    “怎麽了先生?”宋正問道。
    “你去,和君侯報告消息,”昭明說,“就說,計劃失敗,戰爭已經開始了。”
    “啊?”宋正驚訝的說,“先生,我不明白。”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秦王征糧,意在攻楚。”昭明說,
    “戰場上的短兵相接隻是戰爭的最後一步。兵卒的奮勇殺敵當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戰前的準備,和戰爭中的補給,而在戰前工作中,準備後勤物資則是第一步。”
    “滎陽地理位置很好,秦王在這裏建糧倉,擺明了是為以後伐楚計,你快去告知君侯,讓楚國也準備起來,這仗看來是必須打不可了。”
    “是!”宋正回答。
    “嗯,你去罷。”昭明說。
    “先生,”宋正沒走,他還有話要說。
    “怎麽了?”昭明問道。
    “咱們到底是為誰打仗,你來說道說道。”他在一開始的辯論中輸掉了,因此十分不服氣的看著管皿,想要自家的先生來幫幫場子。
    “咳咳,那個,昭兄,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管皿拱手行禮。
    “管兄慢走,”昭明也行了個禮,管皿先走了。
    “唉,別走啊!”宋正說。
    “小宋,”昭明叫住了他,“道不同不與為謀,你又何必爭一時口舌之利呢?”
    “先生,”宋正問道,“那先生您是怎麽看待我們剛才討論的問題的,您說給我聽聽。”
    “你們剛才爭論的問題本來就是個假命題,”昭明直截了當的說,“生而為民,不一定就絕對的弱小,需要拯救;士人也不一定是起自平民之中,也可能是落魄的六國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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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管君提到的車馬陣和紀南城,雖然確實是楚王所修造,但是,且不論那已經過去了百年,哪有用一個修宮殿的楚王就代表所有楚國貴族的道理?”
    “人的總是喜歡用簡單的方式來認識事物,給不同的人打上一個身份的標簽,好像這樣就可以代表某一個複雜的群體。然而縱使你我二人之間,也有千萬種不同,以身份來認識人,這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對啊!”宋正反應過來了,“哼,這個姓管的,把我都繞進去了。”
    “至於我們是為誰而戰,”昭明繼續說,“毫無疑問,是為了人。無論貴賤,沒有人願意生活在嚴苛的統治之下。雖然當今的世道用土地和財富的多寡來區別身份的貴賤,但在這人為製造的區別之外,人始終是人。”
    “為升鬥小民計,並不是什麽可笑的事情,但同樣也不是什麽值得吹噓的豐功偉績。民是人,我也是人,作為萬人中之一,今天我不救人,明天人必不救我。因此,為別人著想,才最符合我的利益。”
    “說的太好了!”宋正被感動了,“先生真是當世的賢良啊,怪不得即使相差十歲有餘,君上也要拜您為師呢!”
    別別別,吹的有點過了,昭明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少說多做,你快去送信吧。”昭明對宋正說。
    “是!”宋正領了命,快速的離開了。
    “先生,您在聽什麽呢?”管皿出了房間後,悄悄的站在屋外聽兩人交談,一直到宋正要出來的時候才匆忙離開,一個手下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於是問道。
    “我在聽那楚國二三子的對話,”管皿對手下說。
    “怎麽樣,有什麽特別的情報嗎?”手下問道。
    “沒有,”管皿回答,“但我聽到的東西遠比一兩條戰報值錢。先前總聽聞昌平君說起這昭家老三是個奇人,那公子響也總是對此人耿耿於懷,我一直有所懷疑。今日聽他一番話語,才感到果真如此啊。”
    “有這麽神奇嗎?”手下依舊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絕對有,”管皿對他說,“我必欲得此人以利齊國,你隨我來。”
    “今天是哪個妃子來侍寢?”另一邊,這場戰征的另一個參與者嬴政此時剛回到後宮休息,他問身邊的小內侍。
    “大王,今天是楚女當值。”小內侍說。
    “讓她先回去吧,”嬴政皺了皺眉頭。
    當下舉國都沉浸在備戰伐楚的氛圍之中,楚女戀家,說不定會哭哭啼啼的求大王不要發兵,嬴政這時候並不想見她。
    “是,”小內侍答應道,“那,大王想要召見哪位娘娘呢?”
    “去把趙女……”嬴政話沒說出口,又改變了主意,“算了,她剛替寡人生過孩子,讓她休息一陣,去把齊妃叫過來吧。”
    “遵命。”小內侍領命去了。
    “大王,”齊妃聽宣來了,還帶著幾個小宮女,抬著一件衣袍。
    “愛妃來了?”嬴政來迎齊妃,“這是何物啊?”他問道。
    “大王,這是臣妾為您新製的衣物,”齊妃對大王說,“這繡的是燕子銜環,這個是真龍在天。大秦在大王這條真龍的引導之下,一定能夠延續嬴氏祖宗的輝煌,江山永固。”
    “好,”嬴政笑著說,“多謝愛妃,衣服朕收下了。”
    “多謝大王厚愛,”齊妃也笑著說。
    “愛妃,如果寡人和你說,秦國馬上就要打仗了,你有什麽想法嗎?”嬴政問道。
    “大王,”齊妃說,“慚愧賤妾是個婦道人家,政治軍事這些東西,一點也不懂,請大王治罪。”
    “唉,愛妃身為秦婦,能夠節儉用度,織布做衣,已經是秦婦的楷模。至於打仗這些東西,不懂也罷了。”嬴政說。
    “是,賤妾多謝大王仁厚,”齊妃說,“不過,既然大王問了,那賤妾確實有問題想問大王。”
    “哦?你有什麽問題?”嬴政看著齊妃。
    “大王,那些士兵出去打仗,一去就是幾個月,不會一直都不洗澡吧。”齊妃說。
    “哈哈哈哈,”嬴政笑了笑,“這個朕還真沒想過,愛妃真是善於發現問題。”
    “幾個月不洗澡,那得多難受啊,”齊妃說。
    “沒關係,都是我大秦的好男兒,吃點苦算什麽,”嬴政說,“來,過來。”他對著齊妃伸出手。
    “大王。”齊妃應聲,迎了上去。
    另一邊,齊妃的好弟弟田響,從東方樓那裏源源不斷的獲得來自秦國的消息,這其中當然包括秦國將要攻打楚國。
    “公子,我們該怎麽辦?”官屬內,樂?問田響。
    這二人之所以能在東郡的官屬裏住,當然是因為東郡的太守被控製住了。
    齊國將鄴城還給秦國之後,秦國照樣派出了官吏,來到東郡上任。
    “此地人口幾何?經濟如何?”郡守來到之後,受到了當地郡吏的熱情歡迎,他不敢怠慢工作,趕快和郡吏交流起了情況。
    “大人請看,”郡吏拿出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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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怎麽缺這麽多人,人都哪裏去了?”郡守看完名冊,大驚失色。
    “啪啪,”郡吏拍了拍手,郡屬的公堂裏衝出了一大堆的兵丁。
    “這,你們都是誰,要幹什麽?”郡守和幾個隨身的官員縮到了一起,被兵丁們堵在中間。
    “哈哈哈,郡守不必驚慌,在下隻是想和您做個朋友,”郡吏笑著說,“如果您肯配合,那我就給您安排一個好住處,如若不然,您就去九泉之下,為秦莊襄王效力去吧。”
    “郡守,怎麽辦?”手下問道。
    “還能怎麽辦?”郡守無奈的說,他拿出了自己的官印,被郡吏一把奪了過去。
    “多謝,這可真是個好禮物,”郡吏笑著說,“來啊,伺候郡守大人去別屋居住。”
    “是,”兵丁們押著來上任的官員們走了。
    “公子,”郡吏正是田響假扮的,郡守被押下去之後,樂?走了過來。
    “怎麽了,樂將軍。”田響問道,
    “公子,留著這些秦國官吏很危險,”樂?建議道,“我等現在僅有一郡之地,倘若這些人中有人尋得門路,給秦王通風報信,秦軍大兵壓境,其勢危矣。”
    “那將軍之意如何?”田響問道,“莫非要斬草除根?”
    “非也,依屬下之見,可將這些人交於楚王,”田響說,“這樣,我等就算是報了昌平君相助之恩,從此兩不相欠,以後也少得牽扯啊。”
    “將軍此計甚妙,”田響說,“然而,秦之官製不同於諸國,中央直轄地方,常有消息通傳,更兼年有考核之製,留得這一班人在,等秦國人來了,也好應付。”
    “是,公子聰明,屬下佩服。”樂?行禮。
    “將軍過獎了,”田響說,“你我就暫時在這東郡駐紮,再觀後事。”
    “是,遵命。”樂?說。
    今天二人果然等來了消息,秦國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馬上就要出發了。
    “公子!”樂?得到了消息,果然立刻就來找田響。
    “將軍不必驚慌,”田響對樂?說,“你去這樣這樣。”他吩咐了一通。
    “公子,可是……”樂?看來並不是完全讚同田響的做法。
    “去吧,”田響命令道。
    “是,”樂?領命去了。
    “司先生,”仲餘把昌平君的消息帶了回來,“司先生,君侯要我們聯係項將軍,想辦法合兵一處。”
    “好,我知道了。”司毋檢回答,“我這就去見田家公子。”
    “怎麽了,司大人有何事?”司毋檢的執行能力很強,很快就出現在了田響麵前。
    “田公子,”司毋檢說,“秦國將要大兵伐楚,我等實在不能袖手旁觀,不知公子有何想法。”
    “我們正在聊這件事呢。”田響對司毋檢說,“常言道,以靜才能製動,我欲先屯兵此處不動,觀察局勢。”
    “公子,”司毋檢說,“既然如此,那臣請領昌平君的兩萬士卒,回歸楚國,望公子準許。”
    田響和樂?交換了一下眼神。
    “司先生,恕我直言,您這兩萬兵丁,現在回楚國,等同於是以卵擊石,不若就在此處修養,以待時機如何?”田響說。
    “我受君恩甚重,大敵當前,不能自惜其生,而怯懦於敵。”司毋檢說,“這時候不回去,等楚國滅了,就再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先生大義,田某佩服。”田響笑著說,然後他拍了拍手。
    “來啊,來為司先生送行。”熟悉的一幕發生了,一群兵丁衝擊了郡屬,把司毋檢包圍住了。
    “公子,你這是何意?”司毋檢看著周圍的兵士,不解的問。
    “司大人受間人蠱惑,頭腦有些不清醒了,”田響說,“不若先去幽靜的地方冷靜冷靜如何?”
    “田響,你……”司毋檢指著田響。
    “司大人,請吧。”田響行禮。
    “哼,”司毋檢一甩袖子,“我還以為田公子與齊王多少有些不同,沒想到也不過是鼠目寸光之徒罷了。”
    “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田響命令士兵,士兵聽令,帶著司毋檢走了。
    司毋檢被田響手下的軍士挾持著,一直不停的走,最後軟禁在一個很偏遠的地方,每天除了送飯的仆人,看不到其他人。
    “那個,請問。”他嚐試和送飯的仆人溝通。
    “先生,請用餐吧。”仆人不敢搭話。
    “唉,”他隻好作罷。田響給他準備的飯食相當豐盛,但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嗖,”這一天,他正在苦惱時,忽然一支箭射了進來。
    他拿起箭看了看,箭頭被削過,比普通的箭要尖銳。
    “仲餘,是你嗎?”他尋著射箭的方向找過去。
    “司大人,”牆外傳來說話聲,“司大人,你還好吧。”
    “總是死不了。”司毋檢說,“仲餘,你能出東郡嗎?”
    “我也不知道。”仲餘回答,“東郡現在關口被田響派兵戒嚴了,尤其是往西邊去的路,別說人,連牛羊過都要清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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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厲害,秦國人呢?怎麽不管?”司毋檢覺得奇怪。
    “周圍郡縣的兵丁都被田響收為手下了,”仲餘說,“他們白天做事都是穿著秦軍的衣服,田響手裏還有東郡郡守的官印,因此老百姓沒有懷疑的,還以為田響是秦國新派的郡守。”
    這是效田氏代齊的故事,來了個田氏代東郡啊,司毋檢暗自歎氣。
    “大人,咱們該怎麽辦?”仲餘問道。
    “你去找找有沒有小路,能夠離開東郡的,”司毋檢對仲餘說,“往西的路如果難走,就先不要去尋君侯了,去楚國,找項燕項將軍,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
    “大人,小人從來沒見過項將軍,而且口說無憑,人家要怎麽相信我呢?”仲餘說。
    “對不住了,仲兄,本來我應該將昌平君的信物轉交給你,奈何我手中信物被田響收走了。”司毋檢說。
    “沒關係,事發突然,大人不必自責。”仲餘說,“那你們可有什麽暗語之類的交接口號?”
    “不曾有啊。”司毋檢說。
    “大人,有人來了。”仲餘沒有繼續問話,“我得走了。”
    “好,你去吧。”司毋檢說。
    “大人,你放心,我還是去找項將軍,”仲餘說,“但沒有憑信,項將軍怎麽行動,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好,你去吧。”司毋檢說,“路上小心。”
    外邊沒了聲音,仲餘應該是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躲過別人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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