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那次不歡而散後，梁璐沉寂了幾天。
    她腦子裏反複回放著祁同偉“落荒而逃”的背影，那份刻意保持的距離，像一根細小的針，紮在她心上，不疼，但極其不爽。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她梁璐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之前的失敗，不過是選錯了攻略方式。
    對付祁同偉這種人，不能用誘，得用“喂”。
    給他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把他的前途攥在手裏，不怕他不乖乖聽話。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畢業季。
    對祁同偉這樣的寒門學子而言，畢業分配幾乎是決定命運的頭等大事。一個好的起點，能讓他少奮鬥十年，甚至更多。
    梁璐覺得，時機到了。
    這天，她特意讓係辦公室通知祁同偉，到她辦公室來一趟，理由是“討論畢業鑒定評語”。
    祁同偉敲門進來時，梁璐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姿態從容，帶著老師特有的溫和，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場。
    “來了？坐。”她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祁同偉依言坐下，身體坐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等待指示的標準姿態。
    他心裏有些打鼓，自從上次圖書館“偶遇”之後，梁老師就沒再“偶遇”過他，也沒再找過他，他還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今天突然被叫來，不知是何用意。
    “找你來，是想跟你聊聊畢業分配的事。”梁璐放下手裏的文件，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直視著祁同偉，
    “下個月就要正式離校了，對於畢業後的工作分配，你有什麽想法？”
    這個問題，祁同偉早就想過無數遍，以他的學曆，以及在學生會任職期間的表現，至少可以分配到“科員23級）”或“副科級22級）”的職務。
    但，這種想法當然不能公開說。
    “我服從組織的安排。”這是最標準、也最安全的答案。
    梁璐聽到這個回答，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哈哈，”她輕笑出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嚴肅氣氛，“組織？同偉啊，有時候我們得學會自己爭取，不能光等著‘組織’來安排命運。”
    她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親近感：“我家老頭子，就是政法係統的。你知道的，漢東省政法委梁書記。”
    她刻意加重了“梁書記”三個字，“你要是想留在漢東，進公安廳，或者檢察院、法院，或許……我能幫你問問他？”
    這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祁同偉平靜的心湖，激起了千層浪。
    他不是傻子，梁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留在漢東，進入核心政法部門，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隻要梁書記一句話，這一切都能輕易實現。
    誘惑太大了，大到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但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許。靠一個女人上位？這是他祁同偉幹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悸動，臉上維持著平靜。
    “梁老師，謝謝您的好意。”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誠懇而不失尊敬，“但是，這是組織上的事情，關係到工作分配原則，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麻煩梁書記呢？”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合適的措辭，“我相信組織會根據我的表現和能力，給我一個公正的安排。”
    梁璐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也冷了幾分。
    “同偉啊，”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你以後是要從政的，官場上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人際關係，有時候比能力更重要。你得學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是我們梁家的人，我保證，你在漢東政法係統，可以平步青雲，進步的速度絕對超乎你的想象。”
    我們梁家的人。
    這五個字像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那扇遮掩的門。
    祁同偉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看著梁璐，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失望，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憤怒。
    “梁老師！”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我不知道您為什麽會這麽說。我尊重您是我的老師，也感謝您曾經給予我的指導。但是，我沒有興趣做哪一家的人！”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我的生命屬於國家和人民！我相信，隻要我踏踏實實為人民服務，做出成績，國家和組織自然會看到，會幫助我進步！”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梁璐臉上的最後一絲溫和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拒絕、被冒犯後的冰冷和慍怒。
    她也站了起來，隔著辦公桌與祁同偉對峙。
    “祁同偉！”她的聲音尖銳起來，帶著不敢置信的惱怒，“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跟我裝傻？這些天我對你的關心，對你的特別關照，我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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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偉直視著她，眼神堅定，沒有絲毫躲閃：“梁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但是，我對你，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也請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再說下去已無意義，便微微欠身：“如果您沒有別的工作指示，我就先告辭了。今天的談話，我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再見！”
    說完，他不等梁璐回應，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祁同偉！”梁璐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精致的妝容都掩蓋不住臉上的扭曲。
    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好！好得很！”她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和瘋狂，“你給我等著！你以為你是誰？敢拒絕我梁璐！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梁璐回到宿舍，正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傳來一個威嚴而略帶疲憊的中年男聲：“喂？”
    “老爺子，”梁璐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嬌縱和不容置疑的強硬，“如果你還想認我這個女兒，就幫我一個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
    梁群峰自知虧欠了梁璐，要不是他執意拉她去流產，梁璐就不至於終身不育。
    女兒提的要求，雖然有點任性，但是梁群峰還是同意了。
    就這樣，權力的一次小小的任性，毀了祁同偉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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