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筒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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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火筒藏鋒金大安三年正月十六?中都城北鐵鋪)
金大安三年正月十六,卯初刻,北鬥星尚未隱去,蕭虎跟著母親鑽進城北鐵鋪的地窖。炭火在陶製火盆裏劈啪作響,映著張師傅古銅色的臉,他正揮錘鍛打新製的火銃槍管,火星濺在少年手背上,疼得他一縮 —— 卻見槍管上已刻好的虎紋虎口大張,三枚利齒間嵌著極細的狼毛紋,正是母親昨夜在油燈下設計的 “三虎噬金” 紋。
“金人的火銃用的是生鐵,” 張師傅擦著汗,將燒紅的槍管浸入淬火桶,水汽蒸騰中,虎紋變得青黑發亮,“咱這槍管是中都老鐵匠鋪的精鐵,三層夾鋼,比他們的厚三分,卻輕半斤。” 他忽然壓低聲音,鐵錘頓在鐵砧上,“昨夜聽見金軍輜車往城西兵器庫運硫磺,車轍印足有二十道,怕是要趕造百支火銃。”
蕭氏從袖中取出半卷《武經總要》,泛黃的紙頁在火光下展開,指尖劃過 “虎蹲火筒” 圖說:“張師傅,這筒口的饕餮紋,能否添上狼首?” 她指著圖上火焰紋,袖口的狼頭銀鈴碰著鐵砧,發出清越的響,“狼首朝左,虎首朝右,中間以火焰相連 ——” 頓了頓,聲音更輕,“就像咱弘吉剌的狼與燕山的虎,共飲一爐火。”
張師傅一愣,隨即大笑,錘下落下,火星在狼虎紋間跳躍:“師娘這是要讓胡漢之火同燒金人?得嘞!” 他換了把刻刀,在虎首下方勾勒出狼首輪廓,狼耳缺角與蕭虎護腕分毫不差,“當年跟著帖木兒大哥打天下,他總說‘狼離了火,便成不了草原的主’,如今看來,還得借漢地的虎威。”
午後,地窖裏飄著狼油與硝粉的氣息。蕭虎趴在草堆上,看母親將曬幹的火絨草揉碎,混著漢地運來的硝粉,用浸過狼油的桑皮紙卷成細條 —— 這是蒙古獵人用來引火獵狼的法子,此刻與漢地硝粉相遇,竟在陶碗裏發出 “滋滋” 的輕響。
“金人的麻繩引信見雪就啞,” 蕭氏將引信插入火銃試孔,“可咱這火絨草引信,能在零下三十度燒透冰層。” 她望向張師傅,“就像咱的火銃,得讓蒙古的狼魂與漢地的虎骨合為一體。”
張師傅擦著汗,忽然指向蕭虎的狼皮護腕:“虎娃他娘當年教你母親硝製狼皮,特意留了狼耳缺角 ——” 他指了指虎娃袖口的刺青,同樣的缺角狼頭在火光下若隱若現,“弘吉剌部的鐵匠與戰士,向來是狼的牙與爪,如今牙爪上又添了虎的火,金狗的鐵浮屠甲,怕要不頂用了。”
暮色漫進地窖時,張師傅將新製的五支火銃零件裹入藥包,虎紋槍管藏在黃芪葉裏,引信塞進裝虎骨粉的陶罐底。蕭虎抱著藥包起身,忽然看見牆角堆著半幅狼頭旗,旗角的火焰紋與他夾襖裏的腰牌殘片嚴絲合縫 —— 那是張師傅當年隨帖木兒征戰時的舊物,如今成了火銃最好的裹布。
路過宣華門,那三顆狼頭已被風雪凍成冰雕,狼額 “叛賊” 二字在暮色中紅得滴血。蕭虎摸著火銃零件上的狼虎紋,忽然想起父親曾說的部族傳說:“當狼與虎的影子在火中重疊,長生天便會打開新的草原。” 此刻他懷裏的火銃零件還帶著鍛鐵的餘溫,虎紋與狼首在暗影裏交疊,竟似活物般蠢蠢欲動。
戌初刻,濟世堂後宅的地窖裏,蕭氏將火銃零件攤在狼頭旗殘片上,借著火油燈的光,用狼毫在槍管上補繪細節。蕭虎看見母親在狼首眼瞳處點了滴朱砂,在虎目裏嵌了粒碎磁,兩種圖騰的眼睛便在火光中活了過來,仿佛隨時會從槍管上躍出。
“當年在汴京醫官院,” 蕭氏忽然開口,筆尖劃過火焰紋,“我總以為醫道能救人,卻不想這世道,得先殺人才能救人。” 她望向蕭虎,銀鈴在袖口晃出狼影,“你父的部族被金人打散,漢地的百姓被金軍欺壓,唯有讓虎與狼的火並作一團,才能燒開這鐵幕雪牆。”
虎娃送來半塊奶豆腐,上麵用朱砂畫著狼虎共噬的符號 —— 這是弘吉剌部的戰時幹糧,如今成了胡漢同盟的信物。蕭虎咬下奶豆腐,奶香味混著硝粉的澀,忽然明白,母親要造的從來不是單純的火器,而是讓兩個民族的仇恨與希望,在火光中鍛打成新的圖騰。
亥時三刻,地窖外來了位不速之客 —— 巴特爾的袖口沾著雪,懷裏抱著捆火絨草,腰間皮繩上的三狼結凍得發硬。他從懷裏掏出片狼骨,上麵刻著蒙文密信:“鐵木真汗的先鋒已過媯水河,野狐嶺的金軍防線,有三十處火銃哨卡。”
蕭氏將狼骨放在火銃零件旁,狼骨的冷與槍管的暖相抵,竟升起淡淡白霧。蕭虎看見母親在狼骨背麵畫了頭虎,虎爪按在野狐嶺地圖上,而狼首,正對著地圖最北端的克魯倫河 —— 那裏是鐵木真大軍的來向,也是弘吉剌部流亡者的歸處。
是夜,蕭虎夢見自己站在鐵匠鋪的鐵砧前,母親與張師傅各執一錘,在他背上的虎紋與護腕的狼頭之間鍛打。火星濺落處,虎與狼的輪廓漸漸融合,最終成了一杆燃燒的火銃,槍口噴出的火焰裏,隱約可見父親的狼頭旗與漢地的白虎旗並肩而立。
當晨霧漫進地窖時,五支火銃已組裝完畢,狼虎紋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蕭氏將其中一支遞給蕭虎,槍管上的火焰紋恰好對準他肩胛骨下的虎紋刺青:“明日,帶著它去見你的安達 ——” 頓了頓,聲音輕如歎息,“那個叫鐵木真的蒙古汗,該見識見識,胡漢混血的火,是怎樣燒穿他眼前的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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