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慶功宴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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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6 章:慶功宴設至元二十九年春?斡耳朵大帳)
    斡耳朵大帳的穹頂由三百張白羊皮縫製,接縫處用紅絨線鎖邊,在羊角燈的映照下泛著暖光。帳門懸著九色流蘇,按 “術赤係、察合台係、漢地官屬” 的順序分列,每張羊皮都烙著斡耳朵的火印 —— 這是漠北最大的宴帳,需三十名甲士才能撐起支架。帳中央的立柱裹著鎏金銅箍,刻著蒙古諺語 “朋友的酒杯比蜜甜”,柱腳鑲著銀質蓮花座,這是忽必烈禦賜的宴禮器物。
    賓客按爵位分三列就座:術赤係諸王居左狼皮氈墊),漢地文吏居右青布氈墊),西域商使在末席羊毛氈墊),等級森嚴如漠北的山巒。案幾按 “高七寸、寬三尺” 的規格製作,術赤係諸王的案上嵌著銀質杯托,漢地文吏的案幾刻著纏枝紋,商使的案幾則素麵無飾 —— 這是蒙古 “以爵定器” 的禮製,連餐具都暗藏等級密碼。
    每張案幾中央擺著烤全羊,羊尾係著紅綢結,這是草原最高禮遇,需選用周歲羯羊,用紅柳枝串烤,表皮刷酥油三遍。羊旁的錫盤裏碼著漢地糕點:桂花糕、杏仁酥、豆沙卷,用西域琉璃盤盛放,琉璃的通透映得糕點色澤更鮮。馬奶酒裝在牛角壺中,壺嘴包著銀皮,燙酒的銅爐燃著鬆木炭,酒香混著糕點甜香在帳內彌漫。
    拔都的親衛正給主位添烤羊腰,蕭虎的甲士則擺上江南送來的蜜餞 —— 這是雙方心照不宣的 “各展家底”。周顯盯著案上的食物,按蕭虎吩咐檢查:“烤羊需切去尾尖三寸,” 防藏毒物;“馬奶酒要先倒半碗靜置,” 看有無沉澱。去年察合台部宴飲時曾在羊腹藏匕首,如今的驗食流程已細到每道工序。
    主位區的三張座椅暗藏深意:蕭虎的虎皮座椅鋪著河西灘羊褥子,椅腿雕虎爪紋,椅背嵌著鎮北司的銅徽 —— 這是軍權的象征;拔都的狼皮座椅用呼倫貝爾草原的白狼皮縫製,椅背上掛著西征繳獲的羅斯彎刀,刀鞘鑲著綠鬆石 —— 彰顯戰功;中間的鳳座鋪黑貂皮,椅披繡金鳳紋,卻比兩側座椅矮半寸 —— 乃馬真後雖為攝政,仍需在軍政場合讓權於軍事首領。
    座椅間距嚴格按 “三步為尊” 設置:蕭虎與拔都的座椅相距三步,鳳座與主位相距五步,這是耶律鑄按《蒙古禮製》“軍政宴以軍為首” 定的規矩。帖木兒千戶悄悄調整鳳座的氈墊,發現墊下藏著薄木板可墊高座椅),他不動聲色地抽走 —— 這必是乃馬真後的心腹做的手腳。
    完顏雪的青布襦裙裙擺繡著忍冬花,這是她昨夜趕繡的,針腳細密如魚鱗。她替蕭虎撫平錦袍褶皺時,指尖觸到袍內的軟甲 —— 蕭虎早已暗藏防備。“帳內有迷迭香,” 她湊近蕭虎耳畔,聲音輕如落雪,“混著醉馬草的苦腥味,” 昨日在乃馬真後帳中,這種氣味藏在香爐裏。蕭虎點頭,不動聲色地將案上的銀針插入酒壺,銀針未變色暫無毒),但他仍按預案對甲士使了個眼色。
    拔都的狐裘領口沾著雪粒,他大步走來時,腰間的波斯彎刀撞擊甲胄,發出清脆聲響。“蕭公的甲士眼神夠利,” 他半開玩笑地說,目光掃過帳角的暗哨,“乃馬真後昨夜調了十名死士,” 他用拇指指向西側帳壁,“都藏在氈毯夾層後。” 蕭虎舉杯回應:“帖木兒的人已換了他們的箭簇,” 箭頭換成了鈍頭 —— 這是無聲的默契。
    帳外的風雪拍打著氈簾,甲士換崗的腳步聲被風雪掩蓋。乃馬真後的侍女捧著金壺穿過人群,壺身的紅寶石在燈光下流轉,壺柄纏著暗紋 —— 這是波斯工匠特製的 “雙膽壺”,外膽盛好酒,內膽藏毒酒。侍女的指尖在壺底暗扣上輕按,這是啟動機關的信號,她的目光始終鎖定蕭虎的座椅。
    蕭虎的親衛正按 “雙人試飲” 製度查驗酒水:每壺酒先倒給試飲兵卒,半個時辰無毒才端上桌。帖木兒千戶假裝整理袍甲,實則用靴尖輕踢帳柱 —— 柱內藏著銅鈴,三聲輕響是 “死士異動” 的暗號。拔都的親衛則將腰間的狼牙符牌翻轉三次,這是通知帳外伏兵待命的信號,帳內看似觥籌交錯,實則殺機四伏。
    帳門的銀鈴突然響動,乃馬真後扶著侍女的手入場,黑貂鬥篷掃過雪地,帶進一股寒氣。她的鳳釵用東珠串成,每顆珠子都磨得圓潤,這是察合台部進貢的珍品,彰顯攝政權威。“今日慶功,” 她笑意盈盈,眼角的細紋卻藏著冷意,目光在蕭虎與拔都之間轉了一圈,“多虧兩位將軍同心協力。”
    侍女緊隨其後,金壺的寶石折射出細碎的光,壺嘴對準主位方向。乃馬真後在鳳座落座時,故意將裙擺掃過拔都的案幾,打翻了半盞馬奶酒 —— 這是草原 “試探敵意” 的小動作,若拔都動怒,便可視作盟誓破裂的借口。拔都卻大笑:“皇後的裙擺比春風還柔,” 順勢舉杯,將計就計化解了尷尬。
    乃馬真後親自起身斟酒,金壺傾斜時,完顏雪瞥見壺頸內側的暗格 —— 這與醫書裏記載的 “西域毒壺” 構造一致。“這波斯‘不死酒’,” 乃馬真後將酒杯遞向蕭虎,酒液泛著琥珀色,“飲之可壯軍威。” 蕭虎正要伸手,完顏雪突然笑道:“皇後賜酒,該由我這義妹先敬兄長,” 她的手指已觸到杯沿,指尖冰涼。
    帳角的試飲兵卒剛要上前,乃馬真後的侍女厲聲嗬斥:“皇後賜酒,豈容下人觸碰!” 這是故意打破試飲製度。拔都見狀舉杯:“不如共飲,” 他湊近蕭虎的酒杯,看似要碰杯,實則用袖中銀針快速沾了酒液 —— 銀針在袖中泛黑,他眼底瞬間閃過厲色,卻不動聲色地飲下自己杯中的酒。
    完顏雪的鼻尖捕捉到酒液揮發的氣味,除了葡萄香,還有一絲極淡的苦杏仁味 —— 這是醉馬草經酒浸泡後的獨特氣味。她不動聲色地用指甲沾了酒液,在案幾暗處輕碾,指尖殘留的粉末遇熱泛綠醉馬草的化學反應)。“這酒好生醇厚,” 她笑著舉杯,目光掃過乃馬真後嘴角的笑意,那笑意裏藏著迫不及待的殺意。
    帳內的迷迭香突然變濃,侍女正悄悄往香爐裏添香料 —— 這是掩蓋毒酒氣味的伎倆。蕭虎的甲士假裝咳嗽,用蒙古語低聲稟報:“西側帳壁有異動,” 死士已按捺不住。完顏雪將酒杯舉到唇邊,餘光瞥見蕭虎按在劍柄上的手,那是讓她拖延的信號,可她知道,拖延隻會讓更多人陷入危險。
    術赤係的帖木兒千戶假裝醉酒,將酒灑在乃馬真後侍女的裙角,侍女驚呼著後退,金壺險些脫手 —— 這是故意打亂賜酒節奏。漢地文吏們低頭飲酒,眼角卻瞟向主位,手中的筷子無意識地敲擊案幾,按 “遇險則三急三緩” 的暗號傳遞信息。西域商使們交頭接耳,他們雖不知陰謀,卻察覺氣氛凝重,杯中的酒遲遲未動。
    拔都的親衛突然拔刀鞘,說是 “割羊肉”,實則刀光在乃馬真後麵前一閃,測試她的反應。乃馬真後臉色微變,隨即笑道:“將軍的刀真鋒利,” 手指卻攥緊了鳳釵 —— 那釵尖淬了劇毒,可作防身武器。帳外的風雪更急了,仿佛在為帳內的暗流助威,羊角燈的光暈在人影晃動中忽明忽暗。
    完顏雪的酒杯停在唇邊,帳內的時間仿佛凝固:蕭虎的目光示意她不可飲,拔都的手按在腰間彎刀上,乃馬真後的侍女盯著她的咽喉,試飲兵卒已悄悄靠近。她突然仰頭,將酒液一飲而盡,動作快得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這酒……” 她剛想說什麽,嘴角已溢出黑血,身體軟軟倒下前,她對蕭虎露出一抹笑意 —— 那是完成守護的釋然。
    帳內瞬間大亂,拔都的刀鞘重重砸在案上:“酒中有毒!” 蕭虎抱住倒下的完顏雪,她的體溫正迅速變冷,指縫間漏出的血滴在虎皮座椅上,綻開紅梅般的花。乃馬真後的侍女趁亂打翻金壺,毒酒滲入氈毯,卻沒注意到拔都的親衛已堵住帳門 —— 這場精心策劃的毒殺,終究在完顏雪的決絕中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