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車裏開著暖風機，高明卻突然覺得後頸發涼。
    他和顧崇擠在後座，兩張地圖攤在膝蓋上，手指正戳著“臨市繞城公路”的標識。
    突然，一股混著腐肉味的血腥氣從旁邊竄來，像條裹了兩年沒洗的裹腳布猛地塞進鼻腔。
    “操！”高明手一抖，地圖角戳到顧崇和下巴。
    扭頭瞬間，他正對上一張青灰色的臉；
    眼窩深陷得能塞下雞蛋，嘴角還掛著半塊沒爛完的皮肉。
    這貨…嘔…
    高明臉色唰的一白，沒忍住吐了出來。
    “吼吼？”你怎麽了。
    活死人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聲響，黑乎乎的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滴，在車座上洇出小片汙漬。
    它抬手想扒高明肩膀，胳膊上的爛肉卻“吧嗒”掉了塊，露出底下白花花的骨頭。
    “吼吼？”為什麽要掉肉了？
    活死人一臉不理解，撿起車上掉落的那塊爛肉，強行給它又沾了回去。
    高明渾身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連滾帶爬往顧崇那邊縮，膝蓋撞在車門把手上疼得直抽氣：“你、你沒去老大車上蹭吧？”
    他拚命朝窗外指，遠處那輛黑色越野車正穩穩當當跑在最前頭，車窗擦得能照見人影。
    顧崇和捏著鼻子往旁邊躲，葉薇坐在副駕，直接用手捏住口鼻，壓根不想出聲。
    周野強忍住吐意，指尖抓著方向盤的手都泛白了。
    離活死人最近的葉瑞此時坐在後備箱裏，直接嘔暈過去了。
    活死人歪著腦袋，空洞的眼眶在兩人身上來回轉，突然伸手拽住高明褲腿。
    “吼吼？”我為什麽要去那裏蹭車。
    那爪子冰涼刺骨，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骨頭硌得生疼：“吼吼？”你在這，我就在這。
    它喉嚨裏呼嚕呼嚕響，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哽咽，喉間突然擠出幾個字，“坐車…你…在…”
    高明手一哆嗦，“你！你會說話了？”
    活死人喉嚨裏發出齒輪摩擦般的聲響，半片爛嘴唇開合間漏出暗紅液體：“…你…兒。”
    眼眶裏渾濁的霧氣努力轉向高明，指尖隔著布料輕輕戳了戳他膝蓋，像是在驗證什麽。
    高明渾身僵硬，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你、你怎麽突然會說人話了？！”
    活死人歪頭盯著他，突然咧嘴一笑，剩下的牙齒在車燈下泛著青黑：“…學、你…兒，救…爸…。”
    腐肉又隨著笑容裂開，活死人手快的連忙接住那塊肉，直接強行按了回去，怕它再掉，直接用冰將其凍住。
    活死人看著縮成一團的兩人，泛著霧氣的眼眶帶著幾分委屈，“…你…怕，怕？”
    顧崇和高明猛地搖頭，脖子卻比腦袋誠實，拚命往後縮：“沒、沒有！您老多厲害啊，上次單手掀翻喪屍群…”
    “吼。”活死人突然抬手，高明條件反射抱頭尖叫，卻見它用指節輕輕敲了敲車窗。
    外頭不知什麽時候圍過來七八隻喪屍，正邊追邊往貼著玻璃往裏看，腐爛的手掌在車窗上留下血糊糊的掌印。
    “走。”活死人喉嚨裏擠出個字，爪子隨意揮向窗外。
    最近的喪屍腦袋瞬間爆成漿糊，腦漿順著玻璃往下流。
    葉薇胃裏一陣翻湧，強忍著沒吐出來。
    周野終於憋不住，把車猛地一踩刹車，頭探出窗外就是狂吐。
    這車怕是要不成了。
    嘔！
    活死人低頭看了看自己露骨的手腕，突然抓住高明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按：“…幫、幫我…”
    “我靠！”高明觸電般縮回手，卻摸到一手黏糊糊的組織液，“你你你別亂摸啊！”
    活死人被高明甩動手腕的動作驚得難過了一下。
    空洞眼眶裏的霧氣更濃了。
    它低頭盯著自己露骨的手腕。
    “…疼。”活死人不知道從哪扯出來一塊紗布就要往傷口上纏，卻因手指僵硬總也係不緊，腐肉又在動作中簌簌掉落。
    高明咬咬牙，從兜裏摸出半包濕巾扔過去：“先、先擦幹淨！”
    活死人歪頭看著濕巾，突然咧嘴笑了，“…謝、謝。”
    它笨拙地撕開包裝，卻把濕巾按在臉上亂抹，反而沾了滿頭碎屑。
    高明看著活死人笨拙的模樣，還是把之前壓在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們？”
    活死人突然按住高明手背，掌心的骨頭硌得他生疼。
    它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咕嚕咕嚕”喉間發出不適的低吼，好半響才擠出幾個音節來，“…我…兒…”
    “打住！”高明猛地抽回手，後背死死抵著車門，“我今年23！雖然從小跟奶奶生活，但我爸媽早死了！”
    活死人卻固執地搖頭，指尖在高明手背上圈圈畫畫。
    高明一臉不理解。
    顧崇湊過來看了看，也是眉頭緊鎖，“這看著像是什麽標誌。”
    葉薇指尖死死摳住車座邊緣，指甲幾乎掐進皮革裏。
    她盯著活死人在高明手上畫的怪異標誌，後頸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那圖案和她前世在執行任務時拿到的一份研究所的資料簡直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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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市山腳下的研究所…全稱是‘第七生物工程實驗室’。”她聲音發顫，“我以前…末世前無意中聽到夏明遠提到過這些，裏麵提到過什麽‘植物人計劃’…”
    “植物人計劃？”顧崇和猛地湊近，膝蓋壓得地圖發出“嘩啦”響，“什麽意思？”
    葉薇舔了舔嘴唇，喉間突然幹澀無比，視線在活死人露骨的手腕上遊移：“資料說，他們在做人體實驗，想把意識從肉體剝離出來…實驗失敗的人會直接死亡，成功的嘛…”
    她頓了頓，看向正在用指尖戳自己眼眶的活死人，“末世前不知道會怎麽樣，但末世後大概率就變成這樣了。”
    高明看著活死人歪頭時露出的後頸。
    “你…”他伸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它後頸的位置。
    那裏有道整齊的縫合疤痕，從耳後延伸到脊椎，像是被手術刀切開過。
    所以…它…
    “所以它…或者說她，是實驗體？”顧崇喉結滾動，“那怪異的圖案是研究所的標誌？”
    活死人突然轉頭看向葉薇。
    它抬起手，在玻璃上又畫了個圈，裏麵歪歪扭扭寫了個“高”字。
    “高？”高明驚呼，“我的姓？”
    活死人點點頭。
    葉薇猛地想到什麽。
    “高明！你爸媽可能在你小時候不是死了，而是被人抓走做了這項試驗！”
    她突然尖叫，“半年前聽說那所實驗室突然爆炸，所有人都以為他裏麵的人死了，可如果有人變成了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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