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石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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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燼宮外門深處,斷燼崖。凜冽的罡風如同裹挾著冰渣的巨手,撕扯著粗糙的暗紅岩壁,發出鬼哭般的尖嘯。崖底深不見底,翻滾著終年不散的灰白熵霧,散發出腐朽萬物的衰敗氣息。這裏曾是處決重犯的刑場,如今卻成了叛徒最後的巢穴。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燃石的焦糊、蝕魂草殘留的甜腥,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背叛與絕望混雜的冰冷。
暮湮的身影如同融入斷崖陰影的鬼魅,緊貼著冰冷刺骨的岩壁。體表殘存的赤金琉璃罡氣在熵霧侵蝕下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眉心的控魂灰印在靠近下方熵霧時隱隱灼燙,如同被喚醒的毒蛇,引動著右臂深處赤金巨蟒意誌的貪婪低鳴。左眼湮渦無聲旋轉,漆黑的視野穿透呼嘯的罡風和粘稠的熵霧,鎖定崖壁上人工開鑿出的巨大洞窟入口——那裏,便是燼魘最後的據點。炁蝕長老在蟲巢消失前的瘋狂咆哮,將最後的線索指向了這位外門曾經的執事長老,也是人皮名單上地位最高的潛伏者!
洞窟入口處,並非空無一人。兩名身著外門精英弟子服飾的守衛,如同石雕般矗立。然而,他們的眼神空洞呆滯,皮膚下隱隱有灰白色的紋路遊走,周身散發著駁雜不純的燼力與精純熵力混雜的詭異氣息——正是被控心丹徹底操控的傀儡!更深處,洞窟內隱隱傳來能量運轉的低沉嗡鳴,以及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肉被強行熔煉的焦糊氣味。
“燼魘…在裏麵,煉製最後的東西。”雲漓的聲音透過特製的傳音骨片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她隱匿在更高處的岩縫中,指尖幾縷黯淡的法則絲線艱難地探入熵霧,篡改著洞窟口幾處依附在岩壁上的“蝕魂苔”的感知閾值。“入口有‘熵霧匿形結界’,強行突破會驚動裏麵。守衛是‘活傀’,擊殺必引魂爆反噬。”
暮湮微微點頭。他右臂焚天燼紋的裂痕在罡風中隱隱作痛,蟲母晶核殘留的控魂惡念與腐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他的意誌。時間緊迫,炁蝕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雙生之力,潛行! 他心中低喝,左眼湮渦旋轉到極致,一股冰冷死寂的吞噬之力悄然覆蓋全身,將他自身散發的所有能量波動、生命氣息盡數吞噬,化作一片短暫的“虛無之域”!同時,右臂燼脈之力被壓縮到極限,一絲微弱如遊絲的赤金光芒在腳底流轉,提供著踏空借力的支撐。他如同沒有重量的陰影,從陡峭的崖壁上無聲滑落,精準地落在洞窟入口上方一塊凸出的岩石上,距離那兩名活傀守衛頭頂不足三丈!
守衛毫無所覺,空洞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翻滾的熵霧。暮湮指尖微動,兩道凝練如發絲、邊緣纏繞著細微湮滅電光的赤金燼火悄無聲息地射出,並非擊殺,而是如同最靈巧的針,精準地刺入兩名活傀後頸一處極其隱晦的灰白符文節點!
噗!噗!
輕微的穿透聲被罡風撕碎。兩名活傀身體猛地一僵,眼中最後一絲呆滯的光芒熄滅,如同被抽去提線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地。他們體內的控魂符文被湮滅之力瞬間破壞,失去了自爆的引信。
暮湮身影毫不停留,如同鬼魅般滑入洞窟入口!那層覆蓋入口的灰白色“熵霧匿形結界”,在觸及他周身“虛無之域”的瞬間,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無聲無息地塌陷出一個缺口!
洞窟內部,景象如同煉獄!空間被粗暴地拓寬,地麵流淌著粘稠的、混合著暗紫色蝕魂毒液與灰白熵膿的汙穢泥沼。中央,一座由慘白獸骨與暗紅熔岩拚接而成的巨大熔爐正在轟鳴運轉!爐膛內燃燒著墨綠色的冷魂焰,爐壁上鑲嵌著九顆不斷轉動的灰白眼球,瞳孔深處正是炁無涯的九轉湮瞳烙印!爐頂排氣孔噴吐著甜膩到令人作嘔的紫色煙霧。
熔爐旁,一個枯瘦佝僂的身影正背對著入口,全神貫注地操控著爐火。他身著破爛的外門長老灰袍,露出的手臂幹枯如柴,皮膚上布滿了潰爛的膿瘡和蠕動的暗紫色根須,散發出濃烈的蝕魂草與熵力腐朽氣息。正是燼魘!此刻的他,早已不是修士,而是被蝕魂草本源和熵魘真言徹底侵蝕、與魔毒共生的怪物!
“快了…就快成了…”燼魘發出如同砂紙摩擦的嘶啞低語,帶著病態的狂熱,“聖主降臨的容器…完美的‘燼魘之軀’…用這些叛徒的血肉和燼脈本源…桀桀桀…”他枯槁的手掌猛地拍在熔爐上一個凸起的骨刺上!
轟隆!
熔爐爐蓋猛地掀開!一股粘稠的、散發著刺鼻酸味和靈魂惡臭的暗紫色漿液噴湧而出!漿液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掙紮的人臉和碎裂的骨骼!而在漿液的核心,一具由純粹暗紫色魔膠初步塑形、流淌著灰白熵霧的人形胚胎正在緩緩蠕動!胚胎的胸口,一枚不斷旋轉的九轉湮瞳虛影正貪婪地吸收著漿液中的怨念與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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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同族血肉魂魄,煉製聖主容器! 暮湮瞳孔驟縮,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凍結了洞窟內的汙濁空氣!他認出了漿液中那些殘破麵孔——正是人皮名單上部分“失蹤”的外門弟子!
殺意無法掩飾!燼魘那佝僂的身影猛地一僵,如同受驚的毒蛇般轉過身!他那張被蝕魂毒瘡和魔藤根須覆蓋的臉上,僅剩的一隻渾濁眼球爆發出怨毒與驚駭的光芒:“誰?!聖主禁地,擅闖者死!” 他枯爪般的手掌猛地揮出,爐中那粘稠的暗紫漿液如同擁有生命般騰空而起,化作數十條流淌著熵霧的毒液觸手,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抽向暮湮!觸手所過之處,空間留下淡淡的腐蝕痕跡!
燼脈·赤金罡! 暮湮右臂瞬間琉璃化,赤金長河在殘破的經脈中咆哮奔湧,一拳悍然轟出!拳鋒之上,赤金帶黑的毀滅電光纏繞!
滋啦——噗!
赤金琉璃拳鋒與暗紫毒液觸手悍然相撞!刺耳的腐蝕聲與火焰燃燒聲同時響起!毒液被焚燼之力蒸發大半,但殘留的粘稠物質和灰白熵霧瘋狂侵蝕著琉璃拳套!暮湮悶哼一聲,拳套表麵瞬間黯淡,布滿蝕痕!更有一股陰冷的控魂惡念順著接觸點狠狠鑽入他的神魂!
“呃啊!” 暮湮身體劇震,眉心的控魂灰印驟然灼亮,如同被澆上滾油!右臂的赤金巨蟒意誌在魔毒刺激下發出貪婪的嘶鳴,試圖爭奪身體控製權!他眼前一黑,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
“雙生體?!是你!” 燼魘僅剩的眼球中爆發出刻骨的怨毒與一絲…狂喜!“聖主正需要你這具完美的容器!” 他枯爪猛地插入自己潰爛的胸膛!噗嗤! 粘稠的紫黑色膿血混合著蠕動的魔藤根須噴湧而出!他發出痛苦而瘋狂的嘶嚎:“以吾殘軀,喚魔臨世!燼魘真身!現!”
轟——!!!
熔爐中那具暗紫色的胚胎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灰白光芒!爐壁鑲嵌的九顆湮瞳烙印同時射出一道灰白光束,注入胚胎!燼魘那殘破的身軀如同融化的蠟像,瞬間塌陷、崩解,化作一股粘稠的、充滿怨念的紫黑色魂火洪流,猛地注入胚胎之中!
胚胎瘋狂膨脹、扭曲、塑形!眨眼間,一尊高達三丈、形態猙獰的怪物出現在熔爐之上!它擁有燼魘枯槁模糊的頭顱,身軀卻是由流淌著暗紫毒液的魔膠、蠕動的蝕魂藤蔓、以及不斷開合的骨刺構成!胸口鑲嵌著那枚熾亮的九轉湮瞳虛影,散發出遠超之前的恐怖威壓!——燼魘魔軀!
“死吧!成為聖主降臨的基石!” 魔軀發出混合著燼魘嘶啞與炁無涯冰冷的咆哮!它巨大的魔爪撕裂空間,帶著腐化萬物的灰白熵光,狠狠抓向暮湮!爪風未至,恐怖的威壓已讓暮湮體表的罡氣瀕臨破碎!
危險!燼魂分身! 生死關頭,暮湮不顧神魂撕裂的劇痛與控魂灰印的反噬,強行催動那點來自燼魂鏡界的種子!
嗡!
右側空間塌陷破碎!一道由赤金色魂火構成的琉璃分身一步踏出!分身出現刹那,右臂那熔岩般的燼紋瞬間亮起,帶著赤金巨蟒的狂暴意誌,毫無花哨地一拳轟向抓來的魔爪!正是燼脈·熔核爆!
轟隆!!!
赤金魂火爆裂的熔岩衝擊波與灰白熵光魔爪悍然對撞!恐怖的衝擊波在洞窟內炸開!熔爐被掀翻,汙穢的漿液四濺!岩壁崩裂,碎石如雨!分身那琉璃般的魂火手臂瞬間布滿裂痕,變得虛幻!本體暮湮被衝擊波狠狠掀飛,撞在岩壁上,鮮血狂噴!
然而,這一擊也成功阻斷了魔軀的撲殺!暮湮強忍劇痛,左眼湮渦死死鎖定魔軀胸口那枚旋轉的湮瞳虛影——那才是核心!也是炁無涯意誌的錨點!
燼火繪陣術·破妄之鋒! 他並指如劍,不顧一切地將殘存的神魂之力與燼脈本源壓縮於指尖!一道凝練到極致、邊緣纏繞著最深沉漆黑湮滅電光的赤金鋒刃瞬間成型!鋒刃之上,隱隱浮現出焚天繪陣篇的玄奧紋路!目標直指湮瞳虛影!
“休想!” 魔軀發出咆哮,胸口湮瞳虛影爆發出刺目的灰白光芒!一股凝練如實質的熵蝕射線後發先至,直射暮湮眉心!同時,它龐大的身軀再次撲來,試圖以自身阻擋那道致命的鋒刃!
就是現在! 暮湮眼中厲芒爆閃!他竟不閃不避,任由那道熵蝕射線射向眉心!同時,指尖的破妄之鋒去勢不減,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刺向湮瞳虛影!
噗嗤!
輕微的、如同靈魂被洞穿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熵蝕射線精準命中暮湮眉心!那本就猙獰的控魂灰印如同被投入沸水,瞬間沸騰、擴散!灰黑色的紋路瘋狂蔓延,幾乎覆蓋了他整張麵孔!深入骨髓的腐朽劇痛與控魂惡念如同海嘯般席卷神魂!暮湮眼前瞬間被灰白占據,意識如同墜入冰窟!
然而,他指尖那道破妄之鋒,也在同一刹那,狠狠貫穿了魔軀胸口那枚熾亮的湮瞳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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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脆響!那枚由炁無涯意誌凝聚的湮瞳虛影,在蘊含焚滅道韻與湮滅之力的破妄之鋒下,轟然爆碎!無數灰白色的法則碎片四散飛濺!
“呃啊啊啊——!!!” 燼魘魔軀發出淒厲到極致的、混合著無盡痛苦與解脫的慘嚎!失去了炁無涯意誌的錨點支撐,構成它龐大身軀的魔膠、藤蔓、骨刺瞬間失去控製,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崩塌、潰爛!粘稠的暗紫色毒液和灰白熵膿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那顆燼魘的頭顱在崩潰中扭曲,渾濁的獨眼中充滿了怨毒、不甘,以及最後一絲…被強行喚醒的、屬於“燼魘”本我的恐懼與悔恨!
“不…聖主…永恒…” 魔軀在徹底崩塌的瞬間,燼魘那殘破的頭顱猛地轉向暮湮,用盡最後一絲殘存的本我意誌,嘶啞地、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宮主…親傳弟子…是…”
噗!
話音未落!一道凝練到極致、毫無征兆的灰白熵光,如同從虛空中射出的毒箭,瞬間洞穿了燼魘那殘破的頭顱!頭顱如同爛西瓜般爆開,紅白之物混合著紫黑毒液四濺!那最後的關鍵名字,永遠地湮滅在熵光之中!
燼魘魔軀徹底崩潰,化作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汙穢泥沼。汙穢中心,一塊拳頭大小、形如不規則的暗紅心髒、表麵布滿焦黑灼痕的晶體緩緩浮現。晶體內部,粘稠如血的暗影瘋狂掙紮、扭曲,散發出燼魘被控魂扭曲的畢生修為、對熵魘聖宗的恐懼怨恨、以及對炁無涯刻骨的詛咒!——人解石!
暮湮半跪在汙穢的泥沼邊緣,身體因劇痛和控魂侵蝕而劇烈顫抖。眉心那擴散的灰黑印記散發著冰冷的腐朽,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凍結。他染血的手顫抖著,抓向那枚懸浮的人解石。
然而,燼魘那戛然而止的臨終遺言,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瀕臨崩潰的神魂中瘋狂回蕩:
“宮主親傳弟子…是…”
是誰?!
幽凰?雲漓?還是…其他深居簡出、地位尊崇的師兄師姐?甚至…是族老暮千熵本人?!
猜疑的毒藤,在這一刻,以燼魘的殘魂為種,以那中斷的線索為壤,在暮湮被控魂侵蝕的心田,在千瘡百孔的千燼宮廢墟之上,瘋狂滋生!信任的基石,在熵魘聖宗精心設計的離間下,出現了第一道致命的裂痕!寂燼淵深處,仿佛傳來一聲低沉而滿足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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