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碎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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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行引動“燼涅紋”帶來的劇痛和強製性力量,如同退潮般緩緩從暮湮體內抽離,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靈魂被強行撕扯後又粗暴縫合的麻木感。他癱軟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右臂的灰白晶體在“燼涅紋”的暗金紅光芒映照下停止了蔓延,但並未消退,反而呈現出一種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金屬質感,如同套上了一副無法掙脫的枷鎖。左眼湮瞳深處,那冰冷的吞噬漩渦似乎平息了,卻沉澱下一種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虛無。
洞穴外,民眾瘋狂的咆哮在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似乎因為找不到目標而漸漸散去,隻留下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憎恨在空氣中沉澱。斷腕的老醫師驚魂未定,看著暮湮背後那緩緩消散、卻留下無形烙印的巨大“燼涅紋”虛影,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敬畏和難以言喻的恐懼。
“那…那是什麽力量…”老醫師的聲音帶著顫抖。
暮湮沒有回答。他掙紮著坐起,目光落在幽凰身上。那截變異噬魂血藤的搏動頻率明顯加快,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剛才“燼涅紋”顯現時逸散的法則能量,暫時壓製住了幽凰的傷口。但這並非長久之計。他殘破的身體和加速晶化的右臂,已經無法再提供燼脈之血來喂養它。淨水…維係生命的淨水,成了比之前更加迫切的救命稻草。
就在這時,斷腕老醫師似乎想起了什麽,枯槁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營地…沉骸穀的舊營地深處…有一個小型的…祖傳淨水裝置…依靠汲取地脈深處極稀薄的水汽凝結…雖然效率很低…但或許…沒有被完全破壞…”
沉骸穀舊營地?那個被骨鏽病籠罩的死域?暮湮的心沉了一下,但看著幽凰蒼白的臉,一絲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螢火。他必須去試試。
避開人群的聚集地,暮湮如同陰影般潛回了那片被灰白“骨鏽”侵蝕的沉骸穀舊營地。巨大的肋骨掩體下,散落著慘白的人形骨粉輪廓,空氣中彌漫著死亡和絕望的塵埃。老醫師指引的位置,在一個相對隱蔽的岩壁凹陷處。
那裏,躺著一個損毀嚴重的裝置。它由某種暗沉的非金非石材料構成,主體是一個布滿玄奧符文、但此刻布滿裂痕的圓盤,圓盤中心連接著一個破碎的、形似某種生物頭骨的容器,容器底部連接著幾根同樣布滿裂紋的導管。整個裝置黯淡無光,死氣沉沉,如同這營地本身。
“核心的‘引炁盤’碎了…‘凝露顱’也裂了…地脈水汽無法匯聚…”老醫師看著損毀的裝置,絕望地搖頭。
暮湮站在損毀的淨水裝置前,右臂晶化的沉重感提醒著他自身的崩解。修複?這需要精密的符陣知識和穩定的力量,而他兩者皆缺。一股熟悉的無力感湧上心頭。然而,就在他準備放棄的瞬間,左眼深處——那隻剛剛被“燼涅紋”強行淬煉過的湮瞳——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悸動!
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驅使著他。他下意識地抬起那隻尚未被晶化完全覆蓋的左手,五指張開,懸停在損毀的“引炁盤”上方。沒有刻意催動力量,他隻是嚐試著去“感知”那裝置內部斷裂的符文軌跡,去“觸摸”那沉寂的地脈聯係。
嗡——!
他左眼的湮瞳,不受控製地自行亮起!不再是狂暴的吞噬漩渦,而是一種深邃的、如同能洞察萬物本質的幽暗!瞳孔深處,那剛剛被熵璃強行烙印下的“燼涅紋”的虛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極其模糊卻又真實地浮現出來!
緊接著,一股溫暖而充滿生機的暗金紅色能量,並非源自他枯竭的燼脈,而是直接從左眼湮瞳深處流淌而出,順著他的指尖,如同擁有生命的光流,輕柔地注入損毀的“引炁盤”!
奇跡發生了!
那些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玄奧符文,在暗金紅色光流注入的瞬間,如同幹涸的河床迎來了甘霖,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彌合、修複!斷裂的符文軌跡重新連接,黯淡的符紋重新點亮,散發出柔和而充滿活力的光芒!碎裂的“凝露顱”也在光流的包裹下,裂縫處生長出細密的暗金紅色晶絲,如同最精妙的焊工,將碎片強行粘合、重塑!破損的導管同樣被修複,表麵流淌過一層溫潤的光澤。
整個修複過程無聲無息,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神性光輝!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時光的長河中溯流而上,將被毀滅的“鏡麵”強行拚合、複原!碎裂的淨水裝置,在“燼涅紋”力量的灌注下,重獲新生!
“神跡…這是燼脈輪盤的恩賜嗎?!”斷腕的老醫師激動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修複一新的裝置頂禮膜拜。
暮湮卻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就在修複完成的刹那,就在那“凝露顱”重新散發出溫潤光澤、開始極其緩慢地凝聚出第一滴晶瑩水珠的瞬間!
一股強大而詭異的吸力,毫無征兆地從他左眼湮瞳深處爆發出來!這一次,並非吞噬物質或能量,而是…某種無形無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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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暮湮感覺自己的左眼視野猛地扭曲、拉伸!如同被投入了一個高速旋轉的萬花筒!
無數破碎、混亂、光怪陸離的畫麵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瘋狂地湧入他的左眼瞳孔!這些碎片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那剛剛被修複的淨水裝置本身!更確切地說,是來自裝置核心那些被修複的符文深處,殘留的、極其稀薄的…使用者留下的精神印記和記憶碎片!
這吞噬無法抗拒,無法停止!
在無數飛速閃過的、毫無意義的混亂光影和嘈雜噪音中,一個相對清晰、卻充滿了激烈情緒波動的記憶碎片,如同鋒利的碎片,狠狠刺入了暮湮的意識:
畫麵: 一片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骸骨荒原!天空被撕裂,露出熵燼海翻湧的恐怖星雲!
視角: 一個年輕、充滿銳氣、眼神如同鷹隼般的男子!他穿著古樸的燼墟靈族戰甲,甲胄上布滿傷痕,手中緊握著一柄燃燒著熾白色火焰的長刀!暮湮瞬間認出——那是年輕時的族老,暮千熵!
情緒: 滔天的憤怒!玉石俱焚的決絕!以及…一絲深藏的痛苦!
聲音暮千熵的怒吼,帶著無盡恨意): “炁無涯!你這竊取輪回的竊賊!以萬界湮滅為祭,成就你一人永生?!休想!!”
動作: 年輕的暮千熵全身爆發出難以想象的熾白火焰,那火焰並非焚毀,而是帶著一種淨化與毀滅並存的恐怖氣息!他雙手高舉火焰長刀,刀鋒所指,空間扭曲,一道貫穿天地的熾白刀芒,帶著焚盡萬物的意誌,狠狠斬向虛空中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令天地戰栗氣息的龐大陰影輪廓炁無涯的化身?)!
結局碎片: 熾白刀芒與陰影碰撞!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光芒吞噬了一切…記憶碎片到此戛然而止,隻留下那焚盡一切的憤怒與決絕,如同烙印般刻在暮湮的意識裏!
“呃!”暮湮悶哼一聲,身體踉蹌後退,左手死死捂住劇痛欲裂的左眼!那股強行吞噬記憶碎片帶來的衝擊,讓他頭痛欲裂,靈魂都在震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段屬於暮千熵年輕時的戰鬥記憶碎片,如同異物般被強行塞進了他左眼湮瞳深處某個冰冷的角落,被那緩緩旋轉的漩渦所吞噬、封存。
“暮湮大人?您…您怎麽了?”老醫師從狂喜中驚醒,看著暮湮痛苦捂眼、臉色慘白的模樣,驚疑不定。
暮湮緩緩放下手,左眼的劇痛和視野的混亂感緩緩平息,但一種更深沉的冰冷和恐懼攫住了他。他看向那已經恢複運轉、正緩慢凝聚出晶瑩水珠的淨水裝置,那代表著“碎鏡重圓”的希望之源。然而,在他眼中,這裝置卻仿佛變成了一個恐怖的祭壇——它以修複為名,卻在無聲無息間,吞噬了使用者遺留的記憶碎片!
燼涅紋的力量,不僅能修複物質,更能強行掠奪無形之物!記憶吞噬的特性,如同一個冰冷的詛咒,伴隨著這神跡般的力量一同降臨。每一次使用這份力量,他是否都在無意間,吞噬著他人生命的一部分?這修複的背後,是更加深重的掠奪。鑰匙的宿命,正以他無法抗拒的方式,將他拖入更加黑暗的深淵。那滴緩緩凝聚的水珠,在他眼中,仿佛映照出無數破碎的靈魂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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