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記憶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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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凰胸腔內那顆被毒藤根係纏繞、吮吸、侵蝕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像無形的重錘,敲打在暮湮的靈魂深處。那同步的藤蔓搏動聲,不再是希望的律動,而是死亡的倒計時。營地內絕望的氣氛如同凝固的寒冰,而生存的壓力,卻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
食物和淨水再次告罄。幽凰雖然熵燼火暫時熄滅,但心髒被寄生侵蝕,生命本源持續流失,需要更精細的流質食物和特定藥材維係那脆弱的平衡。斷腕的老醫師日夜操勞,本就枯槁的身體搖搖欲墜。暮湮右臂的晶化在“燼涅紋”強製顯現後雖未蔓延,但那沉重的冰冷感和力量的空虛感如同枷鎖。左眼那顆怨毒的血斑,更是帶來持續的刺痛和視野中汙穢殘影的幹擾。
重返骸骨黑市,成了唯一的生路。不是為了追蹤,而是為了最卑微的生存——換取食物和藥材。
再次麵對骨梟那張堆滿虛假笑容的胖臉時,暮湮感覺自己像是在與深淵本身做交易。骨梟顯然嚐到了甜頭,熱情得令人作嘔,尤其是看到暮湮左眼那顆新增的、妖異的暗紅血斑時,眼中貪婪的光芒幾乎要溢出來。
“喲!朋友!又見麵了!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這世道,本事就是硬通貨!”骨梟搓著手,指著桌上幾塊比上次更大、顏色更渾濁、內部陰影翻滾得更加狂暴的汙穢魂晶。“這次品相更好!雜質…呃,‘營養’更豐富!老規矩,淨化一塊,換三天口糧和一小包‘安神草’!對那位受傷的小姐,可是好東西!”
“安神草”三個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暮湮的軟肋。幽凰需要它來緩解心髒被侵蝕帶來的痛苦和可能的驚厥。
暮湮看著那幾塊散發著濃烈怨毒和混亂氣息的魂晶,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左眼的血斑傳來陣陣灼痛,仿佛在警告他上一次吞噬的代價。但他別無選擇。幽凰微弱的氣息,老醫師疲憊的眼神,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他。
“兩塊。”暮湮的聲音比冥骸墟的風更冷。他需要更多的安神草。
“兩塊?!”骨梟眼睛一亮,隨即故作為難,“哎呀,朋友,這…這魂晶可比上次的‘猛’多了!淨化起來風險也大啊…不過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成交!”他立刻從桌下拿出兩個更大的骨囊和兩個小皮袋的安神草幹葉,堆在桌上。“喏!雙份!朋友,請吧?挑大的!能量足!”
暮湮的目光落在最大、最渾濁的那塊魂晶上。它足有拳頭大小,內部翻滾的暗紅陰影幾乎凝成實質,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麵孔在其中無聲尖嘯。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左眼血斑的悸動和靈魂深處的抗拒,伸出了手。
入手的感覺不再是冰涼,而是滾燙!仿佛握著一塊剛從地獄熔爐中取出的烙鐵!狂暴的怨念和混亂法則如同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他的皮膚,直衝大腦!
他閉上右眼,催動左眼湮瞳。這一次,他試圖更加謹慎,將力量凝聚成更細的絲線,隻想剝離最表層的汙穢。
然而,這塊魂晶蘊含的汙穢和怨念遠超想象!當他湮瞳的力量觸及其表麵的瞬間——
轟隆!!!
不再是洪流,而是山崩海嘯!一股無法形容的、由無數破碎記憶、極端痛苦、瘋狂執念和扭曲法則混合而成的汙穢狂潮,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尖針,裹挾著毀滅性的力量,瞬間衝垮了他湮瞳力量構築的脆弱堤壩,瘋狂地、毫無保留地灌入他的左眼瞳孔!
“呃啊——!!!”暮湮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身體猛地向後弓起,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左眼的眼球仿佛要爆炸開來!視野瞬間被粘稠、翻滾、散發著無盡惡臭的暗紅色徹底吞噬!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渣,帶著尖銳的邊緣,狠狠刺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一個絕望的戰士在骨鏽侵蝕中化為粉末前的最後哀嚎!
他看到了黑市深處奴隸被鞭打時麻木空洞的眼神!
他看到了岩彪被套上絞索時望向女兒那刻骨的不甘!
他看到了熵燼海邊母親抱著石嬰躍下時那解脫的死寂!
……
無數屬於陌生死者的痛苦、恐懼、絕望和怨毒,如同最劇烈的毒藥,瘋狂地侵蝕、汙染著他的精神世界!湮瞳深處那冰冷的漩渦被徹底攪亂、染紅,旋轉得如同失控的磨盤,瘋狂碾磨著這些湧入的“雜質”,試圖將其分解消化,卻隻是徒勞地將痛苦和混亂更深地烙印進他的靈魂!
劇痛!混亂!汙染!反噬!
左眼那顆暗紅的血斑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猛地膨脹、擴散!如同活物般在眼白上蔓延出細密的血絲!視野徹底被翻滾的暗紅和無數尖叫的怨魂殘影占據!他甚至能“嚐”到那些記憶碎片帶來的血腥味和絕望的苦澀!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即將被這狂暴的汙穢記憶洪流徹底衝垮、撕裂的瞬間,湮瞳漩渦在碾磨某個極其古老、堅韌、帶著強烈封印氣息的記憶碎片時,觸發了某種深埋的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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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灼熱焚滅氣息和冰冷封印之力的記憶洪流,如同被鑰匙打開的潘多拉魔盒,猛地從湮瞳漩渦的最深處、從他自身被遺忘的角落,狂暴地噴湧而出!瞬間壓過了那些外來的汙穢記憶碎片!
暮湮的意識被強行拖入了一場冰冷而殘酷的閃回:
場景: 不再是冥骸墟的荒涼。而是一個冰冷、封閉、牆壁由光滑的暗銀色金屬構成、刻滿複雜符文的巨大房間。空氣彌漫著刺鼻的藥水味、血腥味和…一種更深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法則禁錮氣息。這裏是…熵魘聖宗的實驗室!
視角: 極其低矮!是一個孩童的視角!暮湮“看”到了自己幼小、布滿青紫色瘀痕和針孔的手臂!他正蜷縮在一個冰冷的金屬台上,身體被無形的能量力場禁錮,動彈不得。
恐懼: 深入骨髓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比麵對任何凶獸都更甚!因為恐懼的對象,是前方兩個穿著聖宗高階研究員白袍、臉上覆蓋著冰冷骨製麵具的身影!他們手中拿著閃爍著寒光、刻滿符文的骨針和切割工具!
疼痛: 右臂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不是晶化的冰冷,而是灼燒!仿佛整條手臂的骨骼、血肉、甚至靈魂都在被某種狂暴的、不受控製的火焰力量從內部焚燒、撕裂!幼小的暮湮在禁錮中徒勞地掙紮、哭喊,淚水模糊了視線。
關鍵人物: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幼年暮湮和那兩個研究員之間!那人穿著燼墟靈族長老的服飾,背影挺拔卻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決絕的悲愴。是暮千熵!年輕許多,但眼神中的滄桑和痛苦卻如出一轍!
暮千熵的怒吼帶著無盡的憤怒和痛苦): “住手!你們這些瘋子!他還是個孩子!雙生體的力量尚未穩定,強行抽取燼脈本源,會徹底毀了他!也會毀了這唯一的鑰匙!”
研究員冰冷的聲音毫無感情): “鑰匙?他首先是聖主的財產。這失控的燼脈,不過是需要修剪的枝椏。讓開,暮千熵,否則連你一起‘修剪’!”
對峙: 暮千熵身上爆發出強大的氣勢,熾白色的火焰在掌心凝聚!但實驗室四周的符文瞬間亮起,強大的禁錮力場壓下,讓他身形一滯。
決斷: 暮千熵看著金屬台上因劇痛而抽搐、哭泣的幼小暮湮,又看了看步步緊逼、散發著殺意的研究員,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痛苦的掙紮,最終化為玉石俱焚的決絕!
封印: 暮千熵猛地轉身,不再理會研究員,燃燒著熾白火焰的右手,帶著無盡的痛苦和一種犧牲般的沉重,狠狠按在了幼年暮湮那劇痛灼燒、不受控製的右臂之上!
過程: “啊——!!!”幼年暮湮發出淒厲到極致的慘嚎!比之前的灼燒痛楚強烈百倍!他感覺右臂的骨骼、血肉、甚至那狂暴的火焰本源,都被一股冰冷、強大、帶著絕對禁錮意誌的力量強行撕裂、壓縮、封印!無數熾白色的火焰符文如同活物般,被暮千熵強行烙印進他的右臂深處,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枷鎖!焚燒的力量被強行鎮壓,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被剝奪的冰冷和空虛!
暮千熵的低語痛苦而沉重,如同烙印): “孩子…活下去…封印…是為了保護你…也是…保護這個世界…在你真正掌握它之前…忘掉這一切…活下去!”
研究員暴怒:“暮千熵!你竟敢——!”
結局: 記憶碎片在狂暴的能量碰撞和幼年暮湮因劇痛和封印衝擊而徹底昏迷的黑暗中,戛然而止。
“噗——!”
現實中的暮湮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般癱倒在地!左眼視野中的翻滾暗紅和怨魂殘影尚未散去,又被那冰冷實驗室的殘酷景象和右臂被封印時撕心裂肺的灼痛所覆蓋!幼年時的恐懼、劇痛、被剝奪的冰冷空虛感,與此刻右臂晶化的沉重冰冷、左眼被汙染的怨毒刺痛、以及幽凰心髒被侵蝕的絕望感,瘋狂交織、撕裂著他的意識!
記憶的碎片,如同最劇烈的毒藥,不僅汙染了他的湮瞳,更撕開了他身世最血腥、最痛苦的傷疤!熵魘聖宗的實驗室…雙生體的實驗…失控的燼脈…暮千熵痛苦而決絕的封印…鑰匙的宿命…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冰冷的事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被精心設計、充滿痛苦和利用的陰謀!而暮千熵,既是封印者,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保護者?
真相如同淬毒的利刃,刺穿了他所有的認知。記憶的毒藥,在帶來劇烈痛苦的同時,也釋放出被塵封的身世線索,將他推向了一個更加黑暗、更加錯綜複雜的命運漩渦中心。他倒在地上,劇烈地喘息、咳血,左眼的血絲猙獰蔓延,右臂的冰冷封印與此刻的晶化仿佛重疊在一起,提醒著他那被詛咒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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