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毒藤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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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骨黑市的汙濁空氣和左眼新增的那顆冰冷怨毒的血斑帶來的刺痛與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暮湮。他用麻木的左手緊緊攥著那個換取來的、散發著肉腥味的骨囊和一小袋淨水,感覺它們的分量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步踏在返回營地的骸骨荒原上,都伴隨著右臂晶化蔓延的沉重冰冷和左眼深處殘留的汙穢怨念的尖嘯。饑餓感被強行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源自靈魂的疲憊與自我厭棄。
    當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沉骸穀舊營地那處相對隱蔽的角落時,斷腕的老醫師正焦急地守在幽凰身邊。看到暮湮回來,老醫師渾濁的眼中先是一亮,隨即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捂著左眼的姿態,以及那隻新增的、妖異刺目的暗紅血斑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大人!您的眼睛!!”老醫師失聲驚呼。
    暮湮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將食物和水遞了過去。“先處理這個。”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老醫師接過食物,嘴唇動了動,最終沒再多問,隻是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暮湮的左眼,便趕緊去處理食物,將珍貴的肉幹切成細條,用淨水泡軟。
    暮湮則踉蹌著走到幽凰身邊,目光落在她的左肩。
    然而,眼前所見,卻讓他瞬間忘記了自身的痛苦,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幽凰左肩那個原本貫穿性的、被灰白煙氣籠罩、幽紫絲線蠕動的焦黑空洞,此刻竟然……消失了!
    不,並非完全消失。傷口的位置,皮膚呈現出一種新生的、脆弱的粉紅色澤,雖然能看到淺淺的疤痕輪廓,但洞口已經彌合!覆蓋在傷口上的,正是那截變異噬魂血藤的藤蔓主體!
    此刻的噬魂血藤,形態發生了劇變!
    它不再僅僅是一截覆蓋在傷口表麵的藤蔓。它的主體部分,如同一條活著的、暗紫與暗金紅交錯的詭異血管,深深地“嵌”入了幽凰新生的皮膚之下!藤蔓的表麵,那些原本尖銳的倒刺變得更加細密、更加猙獰,閃爍著金屬般的幽冷光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藤蔓仿佛擁有了生命般,正以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節奏,在緩緩地…搏動著!
    咚…咚…咚…
    那搏動的頻率,暮湮再熟悉不過——那是心髒的跳動!它與幽凰胸腔內那顆心髒的搏動,完全同步!
    “熵燼火…熄滅了?”暮湮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看向老醫師。
    老醫師正端著泡軟的肉糜和水過來,聞言臉上卻毫無喜色,反而充滿了更深的恐懼和絕望。“是…是熄滅了…大人您離開後不久…那藤蔓突然…突然搏動得異常劇烈…然後…傷口裏的灰白煙氣就消失了…那些紫色的線…也…也不動了…傷口…傷口自己就…就長合了…”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看向那搏動藤蔓的眼神,如同看著一條盤踞在心髒上的毒蛇。
    “但是…但是…”老醫師的聲音帶上哭腔,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幽凰的胸口,心髒的位置。“大人…您…您用湮瞳…自己看…”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暮湮!他立刻催動左眼的湮瞳,強行壓下眼球上血斑帶來的怨毒刺痛和視野中的汙穢殘影,將視線投向幽凰的胸口,穿透那層薄薄的衣物和皮肉!
    湮瞳的視野中,呈現的景象讓暮湮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在幽凰胸腔之內,那顆鮮活的心髒,此刻正被無數細如發絲、閃爍著暗紫與暗金紅詭異光澤的藤蔓根係,如同最惡毒的蛛網般,密密麻麻地纏繞、包裹著!這些根係並非附著在心髒表麵,而是如同活著的寄生蟲,深深地刺入了心肌組織!隨著心髒每一次有力的搏動,那些刺入心肌的藤蔓根係末端,便會如同貪婪的吸盤般微微收縮、擴張,每一次收縮,都有一絲極其細微、但蘊含著幽凰生命本源精粹的血色流光,被強行抽取,順著藤蔓根係流向那嵌在她肩頭的藤蔓主體!
    更可怕的是,隨著心髒的每一次搏動,那些刺入心肌的藤蔓根係,竟然…在生長!
    每一次心髒舒張,血液充盈心肌的瞬間,那些刺入的藤蔓根係尖端,便會如同活物的口器般,極其細微地…向前探出一絲!新的、更加細密的根須分支,如同不斷蔓延的黴菌,在每一次心跳的間隙,悄然滋生、蔓延,向著心髒更深處、更核心的組織侵蝕而去!它們如同有生命的、紮根在心髒上的荊棘,每一次心跳,都讓它們紮得更深、更牢!藤蔓主體那清晰的搏動,正是來源於此——它在同步吮吸著宿主生命之源的力量,並以此為養分,加速自身的生長和侵蝕!
    這根本不是治愈!這是共生!是以幽凰的生命本源為養料的、致命的寄生!
    “它在…吃掉她…”老醫師絕望的聲音如同夢囈,“每一次心跳…它都在…長得更深…紮得更牢…它在用她的心…喂飽自己…”
    暮湮僵在原地,湮瞳的視野死死鎖定著那顆被藤蔓根係纏繞、吮吸、侵蝕的心髒。每一次同步的搏動,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靈魂上!他看到了,在那藤蔓根係包裹的心髒最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幽凰本命真火,如同風中殘燭,被無數根須包圍、壓製、汲取著光芒。那點真火每黯淡一分,藤蔓的搏動就強盛一絲,藤蔓根係的蔓延就快上一分!
    他為了壓製熵燼火和因果絲線,用自身本源精粹喂養的毒藤,最終變成了刺入幽凰心髒的致命毒刺!所謂的“治療”,不過是延緩了一種毀滅,卻引入了另一種更加殘酷、更加絕望的終結方式!每一次心跳,都成了走向死亡的倒計時。毒藤的代價,是徹底將守護的對象,變成了供養自身毀滅的祭壇。那同步搏動的藤蔓,不再是救命的繩索,而是勒緊心髒、緩慢放血的絞索。暮湮站在那裏,看著幽凰蒼白平靜的睡顏,聽著那如同喪鍾般同步的心跳與藤蔓搏動聲,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所有的掙紮和犧牲,似乎都在將最重要的人,推向更深的深淵。治療的雙刃劍,此刻正用最鋒利的刃口,抵在幽凰的心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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