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鏡淵之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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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之路,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刀刃上。粘稠的灰色鈣化雨如同天幕垂落的裹屍布,沉重地抽打在暮湮的後背和護著幽凰的頭顱上。身後,沉骸穀方向傳來的、混合著憎恨與恐懼的咒罵和投石聲,漸漸被雨幕和距離吞噬,隻留下永恒的灰暗與死亡法則的冰冷低語。
暮湮弓著腰,將幽凰緊緊護在懷中,用自己晶化的右臂和後背為她抵擋著大部分致命的雨滴。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浸透殘破的衣袍,帶走本就稀薄的熱量。右臂晶化的沉重感和被雨水侵蝕的“滋滋”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身的崩解。而懷中的幽凰,每一次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都伴隨著血沫的腥氣,每一次毒藤微弱的搏動都如同垂死的抽搐。胸口的傷口在雨水衝刷下並未止血,反而滲出暗紅的血水,混合著灰色的鈣雨流淌。那嵌入皮肉的毒藤主體,表麵覆蓋的慘白霜痕在雨水浸潤下加深,龜裂的縫隙擴大,如同瀕死的枯枝。
他不能停。停在這裏,他和幽凰都會在鈣雨中化為冰冷的石雕。
冥骸墟的荒原在雨幕中一片死寂,隻有腳下骸骨碎片被踩碎的“咯吱”聲和雨水的“沙沙”聲。暮湮憑著湮瞳對能量軌跡的微弱感知血斑灼痛和雨水幹擾嚴重),勉強辨認著方向,朝著那片翻湧著混亂星雲的恐怖之海——熵燼海的邊緣跋涉。那裏是生命的禁區,卻也是此刻唯一可能擺脫鈣雨和追兵的方向。
雨越下越大,灰色的粘稠雨幕遮蔽了一切視線。腳下的骸骨大地在雨水衝刷下變得濕滑泥濘,混合著鈣化的粉末,如同冰冷的沼澤。暮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晶化的右臂因持續承受重量和雨水侵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幽凰的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胸口的毒藤搏動間隔越來越長,光澤幾乎完全熄滅。
就在暮湮感覺自己即將被這冰冷的絕望和身體的劇痛徹底壓垮時,湮瞳的視野邊緣,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能量波動!那波動並非來自天空的輪盤投影,也非地麵的骸骨,而是來自前方一片被巨大、如同肋骨般交錯的風蝕骸骨遮蔽的區域!在翻湧的灰色雨幕和混亂的法則殘片幹擾下,這絲穩定如同燈塔的光芒!
是庇護所?還是陷阱?
暮湮沒有選擇。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踉蹌著朝那片骸骨區域衝去。
衝過如同巨大門扉般的交錯肋骨,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更加濃重的混亂氣息籠罩!這裏已是熵燼海的邊緣!腳下不再是堅實的骸骨大地,而是粘稠、翻湧、如同活物般的液態星雲!星雲呈現出變幻莫測的暗紫、幽藍和灰白,內部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如同破碎鏡麵般的法則殘片,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混亂波動!冰冷的、帶著法則溶解氣息的海風撲麵而來,混雜著鈣雨的腥氣,幾乎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這片混亂星雲的邊緣,靠近巨大骸骨“門扉”的根部,那絲穩定的能量波動源頭顯現出來——那是一片約莫丈許方圓、相對平靜的液態星雲區域。區域中心,隱約可見一個由某種暗沉、非金非石材料構成的、布滿古老玄奧符文的圓形平台!平台表麵流淌著一層微弱的、如同水銀般的銀色光澤,將周圍的混亂星雲和鈣雨都排斥在外!
傳送陣?!一個古老的、存在於熵燼海邊緣的傳送陣?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間點燃!暮湮不顧一切地抱著幽凰,衝向那片平靜區域,踏上了那布滿符文的圓形平台!
就在他雙腳踏上平台的瞬間——
異變陡生!
嗡——!!!
整個圓形平台上的古老符文瞬間被點亮!爆發出刺目的銀白色光芒!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空間扭曲之力,如同無形的巨手,瞬間攫住了暮湮和幽凰!
暮湮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仿佛被投入了一個高速旋轉的萬花筒!四周的景象——翻湧的熵燼海星雲、灰色的鈣雨、巨大的骸骨門扉——瞬間被拉長、扭曲、碎裂!化作無數道流光溢彩的、混亂不堪的色帶!劇烈的失重感和空間錯亂感讓他頭暈目眩,左眼湮瞳因強烈的空間波動而劇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他懷中的幽凰在這狂暴的空間之力撕扯下,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並未落下,而是如同詭異的紅色珊瑚,瞬間凝固、懸浮在扭曲的空間中!她胸口的毒藤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龜裂的縫隙瞬間擴大,暗紫色的汁液混合著血水滲出!她的生命氣息如同風中殘燭,急速衰落!
“幽凰——!”暮湮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嘶吼,想要抱緊她,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他晶化的右臂突然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如同億萬根冰針同時穿刺的劇痛!晶化的灰白區域在狂暴的空間之力撕扯下,表麵瞬間布滿了細密的裂紋!裂紋中,隱隱透出一絲被封印的、暗紅色的燼脈本源光芒!這光芒與傳送陣的銀色能量劇烈衝突,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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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傳送的撕扯力、幽凰瀕死的重創、右臂晶化與燼脈封印的劇烈衝突…三重痛苦如同毀滅的洪流,瞬間衝垮了暮湮的意識堤壩!
轟!
他的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當暮湮的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地浮出黑暗的深淵時,首先恢複的是觸覺。
冰冷。一種深入骨髓、不同於冥骸墟的、純粹的、毫無生機的冰冷。仿佛置身於萬年玄冰的核心。
隨即是視覺。
他猛地睜開眼!
左眼湮瞳瞬間適應了黑暗,視野所及,卻讓他瞬間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這裏…不是熵燼海!也不是冥骸墟的任何地方!
這是一個無法用常理形容的詭異空間!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是無邊無際、緩緩流淌、如同水銀般的暗銀色“鏡麵”!鏡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細小的、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紫色能量脈絡,散發出微弱的、令人極度不安的光芒。這些鏡麵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不斷扭曲折疊的方式,構成了一個巨大、複雜、永無盡頭的迷宮!
他正躺在其中一塊巨大的“鏡麵”上。冰冷的觸感穿透衣物。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懷中。
幽凰依舊被他緊緊抱著,但她的狀態更加糟糕。臉色慘白得如同真正的玉石,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幾乎消失。胸口的毒藤搏動徹底停止,藤蔓主體覆蓋著厚厚的、如同冰晶般的慘白物質,龜裂的縫隙深處,暗紫色的汁液已經凝固。致命的肺傷處,滲出的血水也被凍結成暗紅的冰晶。她的生命,如同被冰封的燭火,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暮湮的心瞬間沉入穀底。他掙紮著想坐起,卻發現身體異常沉重,仿佛被無形的重力場束縛。他看向自己的右臂——晶化的區域依舊存在,但表麵那因空間撕扯而產生的裂紋中,透出的暗紅光芒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絲,與周圍鏡麵中流淌的暗紫色能量脈絡隱隱產生著排斥的“滋滋”聲。
就在這時,他身下的鏡麵,以及四周無邊無際的鏡壁上,同時泛起了漣漪!
鏡麵中,倒映出的不再是他和幽凰此刻狼狽的身影!
而是無數個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畫麵碎片!
有沉骸穀絞刑架下岩彪死不瞑目的詛咒!
有幼年實驗室中被暮千熵封印右臂時的劇痛與恐懼!
有熵燼海底原初熵獸在鎖鏈中掙紮的恐怖陰影!
有炁無涯在永燼天闕深處編織因果巨網的冰冷側影!
甚至…有他自己左眼暴走、吞噬暴徒化作骨粉的殘忍瞬間!
這些畫麵如同破碎的萬花筒,在無數鏡麵中瘋狂閃爍、旋轉、重疊!每一個畫麵都帶著強烈的情感衝擊和法則碎片,如同無形的尖針,狠狠刺入暮湮混亂的意識!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流淌著暗紫色脈絡的鏡麵深處,倒映出的“他”的身影,動作開始變得不同步!有的鏡中倒影在瘋狂嘶吼,有的在冷漠獰笑,有的則在抱著幽凰無聲哭泣…仿佛無數個不同時間線、不同狀態的“暮湮”,被囚禁在這鏡麵的牢籠之中!
一股強烈的空間錯亂感和自我認知的撕裂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暮湮的靈魂。
鏡淵之徑,通往的並非生路,而是一個更加詭異、更加危險的鏡像囚籠。空間異變的伏筆在此埋下,暮湮與垂死的幽凰,如同墜入棱鏡的飛蛾,被困在了這折射著過去、未來與無盡可能性的破碎深淵之中。而熵燼海邊緣那個古老的傳送陣,其存在的意義和通往此地的目的,也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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