菏澤汽車站的煎餅攤
    清晨五點，菏澤汽車站還沉浸在夜色之中，霓虹燈牌的光暈在晨霧裏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大嫂騎著三輪車拐進站台東側的巷口時，鐵皮車廂裏的不鏽鋼鏊子隨著顛簸發出細微的碰撞聲，像是一串未醒透的夢囈。她摸黑卸下裝著麵糊桶、雞蛋筐和調料罐的木板，鐵皮車鬥底部墊著的舊棉被讓重物落地的聲響變得柔軟。
    大嫂把祖傳的煎餅手藝搬進了菏澤汽車站。最初那兩個月，她總在寒風裏守到日頭西斜，卻隻能賣出寥寥幾張煎餅。後來她琢磨出竅門，把攤點挪到出站口右側，那裏是旅客換乘公交的必經之路，又特意把不鏽鋼鏊子擦得鋥亮，讓晨光折射出誘人的光澤。
    “老樣子！”晨跑的老頭踩著露水趕來，運動鞋底還沾著草屑。大嫂笑著應了聲，手腕翻轉，竹蜻蜓般的煎餅刮板在鏊子上劃出漂亮的弧線。米黃色的麵糊瞬間鋪滿滾燙的圓麵，邊緣泛起細密的氣泡，她順手磕開一個雞蛋，金黃的蛋液裹著蔥花在熱氣裏暈開，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氣。
    六點半，第一班從濟南開來的大巴車到站。拖著行李箱的旅客魚貫而出，大嫂的煎餅攤前漸漸排起長隊。她動作麻利地往煎餅裏夾進脆生生的薄脆，刷上秘製醬料，再撒一把剛切好的香菜，最後利落地從中間切開。“您拿好，路上吃熱乎的！”她笑著把煎餅遞給穿西裝的年輕人，轉身又招呼下一位顧客。
    煎餅攤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可麻煩也接踵而至。城管第一次來巡查時，大嫂正踮著腳往鏊子上添柴火。“大嫂，這裏不能擺攤。”城管的語氣帶著職業性的嚴肅。大嫂手忙腳亂地擦著手，從圍裙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病曆本：“小夥子，孩子還在上學……”她的聲音發顫，眼角泛起淚光。城管看著眼前這個忙碌的女人，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下不為例。”
    可規矩終究是規矩。那天傍晚，幾輛執法車突然停在站台前。大嫂看著同事們收走她的煎餅攤，攥著車把的手青筋暴起。回家的路上，她的三輪車在坑窪的路麵上顛簸，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圍裙上。夜裏，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明天該怎麽辦。
    第二天清晨，大嫂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到汽車站。讓她驚喜的是，幾個老顧客正守在原地等她。“聽說你攤子被收了？”常來買煎餅的大姐拉著她的手說，“我們去城管大隊幫你求情了！”大嫂愣住了，眼眶瞬間濕潤。原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早已和顧客們成了一家人。
    在社區的協調下，大嫂在汽車站附近的便民市場有了固定攤位。新攤位比原來寬敞，還有遮風擋雨的頂棚。她特意做了塊紅底金字的招牌——“大嫂煎餅”，又添置了兩個電鏊子，生意比以前更紅火了。
    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煎餅攤前的隊伍拐了好幾個彎，大嫂的額頭上掛滿汗珠，後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但她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手腳不停地忙碌著。“姑娘，要加辣嗎？”她問麵前戴著眼鏡的女學生。“要！多加點！”女學生興奮地說，“我每次來菏澤，都要吃您家的煎餅！”
    大嫂的煎餅攤不僅養活了一家人，還成了菏澤汽車站的一道獨特風景。旅客們在這裏品嚐到的不僅是美味的煎餅，更是這座城市的溫暖與人情味。放學的孩子會蹦蹦跳跳地來買個煎餅當零食，附近工地的工人收工後也會來上兩個充饑。
    有一次，一個背著吉他的流浪歌手在攤前唱了首歌，作為煎餅的“報酬”。悠揚的歌聲吸引了不少路人，煎餅攤前圍滿了人。從那以後，時不時會有街頭藝人來這裏表演，小小的煎餅攤成了一個充滿煙火氣的文藝角落。
    隨著網絡的傳播，“大嫂煎餅”漸漸成了網紅打卡點。外地遊客專門跑來拍照打卡，社交媒體上滿是大嫂煎餅的美圖和好評。大嫂沒想到，自己的小生意能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她開始琢磨著擴大規模，教更多人做煎餅，讓這份菏澤的味道傳遍四方。
    夜幕降臨，汽車站的燈光次第亮起。大嫂收拾好攤位，騎著三輪車往家走。車廂裏還殘留著煎餅的香氣，混著路邊槐花的甜香，在晚風裏飄散。她想著明天要多準備些麵糊，想著女兒的學費已經攢夠，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在這座繁忙的汽車站旁，大嫂的煎餅攤不僅是一個謀生的小生意，更是一個充滿故事與溫情的港灣。它見證了無數人的離別與重逢，承載著平凡生活中的希望與夢想。每個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嫂煎餅”的招牌上，新的故事又將在這裏續寫。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嫂的煎餅攤在菏澤紮下了更深的根。她收了幾個徒弟，手把手地教他們調麵糊、攤煎餅、配醬料。這些徒弟來自不同的地方，有的是下崗工人，有的是返鄉創業的年輕人。大嫂毫無保留地傳授技藝，希望他們也能靠這門手藝過上好日子。
    漸漸地，“大嫂煎餅”在菏澤開了幾家分店，每一家都生意興隆。但大嫂依然堅持每天去總店，親自把控食材的品質，確保每一張煎餅都保持著最初的味道。她說：“煎餅雖小，可這裏麵藏著良心。”
    汽車站的煎餅攤，是大嫂生的轉折點，也是她夢想起航的地方。在這裏，她用雙手創造了幸福的生活，也溫暖了無數陌生人的心。每當有人問起她成功的秘訣，她總是笑著說：“哪有什麽秘訣，不過是用心做好每一張煎餅，用真誠對待每一位顧客罷了。”
    如今，“大嫂煎餅”已經成了菏澤的一張美食名片。人們提起菏澤，除了牡丹，還會想起那個在汽車站旁，笑容溫暖、手藝精湛的大嫂和她的煎餅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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