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籃球撞擊地麵的悶響混著少年們的吆喝，在漸濃的夜色裏撞出鮮活的節奏。劉章攥著帆布包的肩帶穿過鐵門，帆布包裏裝著剛從菜市場拎回來的鱸魚，魚鰓還在微微翕動。
    "章哥！這邊！"一個同學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黑發，球衣後背洇出大片汗漬。他正被另外兩個同學夾擊，運球時膝蓋擦過地麵，在橡膠跑道上拖出長長的黑痕。劉章站在場邊，看著夕陽把朋友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這個同學躍起投籃的瞬間，整個人像是要觸到懸在天邊的火燒雲。
    "劉章你可算來了！"一個同學把礦泉水瓶朝他扔過來，塑料瓶在地麵彈了兩下。劉章接住瓶子擰開，冰涼的水珠順著瓶口滴落，在帆布鞋上暈開深色痕跡。"早說你要來，就不跟這群人耗體力了。"另一個同學扯起球衣下擺擦汗，露出半截結實的腹肌。
    最先和劉章打招呼的這名同學喘著粗氣跑過來，額前的碎發黏在皮膚上："聽說你今天要露一手？"他伸手去夠劉章的帆布包，"帶了什麽好菜？"劉章拍開他的手，帆布包裏的鱸魚突然劇烈掙紮，塑料袋發出窸窣聲響。"酸菜魚，還有你們愛吃的炸雞翅。"他話音未落，這名同學已經把籃球往地上一砸："走走走！我能炫三碗飯！"
    穿過梧桐樹影斑駁的老街時，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一個同學踢著路邊的石子，抱怨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另一個同學說起新交的女朋友，耳朵尖微微發紅。劉章走在最前麵，聽著身後此起彼伏的笑鬧聲，忽然想起初中時他們擠在巷口的小餐館，分食一盤炒麵的日子。
    推開單元門的瞬間，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而亮。"小心台階！"劉章提醒道，卻還是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同學踩空的悶哼。另一個同學憋著笑扶他："這麽著急，是怕菜被我們吃光？"七拐八繞爬上六樓，鑰匙插進鎖孔轉動的刹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混著樓道裏誰家燉肉的香氣撲麵而來。
    "哇塞！"一個同學一進門就癱在沙發上，"你這小窩比我租的地下室強太多了！"他隨手抓起茶幾上的遊戲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另一個同學立刻湊過去："來一局？上次被你虐得太慘！"劉章把帆布包拎進廚房，回頭看見一個同學正踮腳調整牆上的合照——那是他們幾個同學的同學照。
    廚房裏，抽油煙機發出低沉的嗡鳴。劉章係上深藍色圍裙，瓷碗裏的薑片和蔥段在白熾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把鱸魚平放在案板上，刀刃劃開魚腹時，忽然聽見客廳傳來一陣歡呼。探頭望去，隻見一個同學舉著遊戲手柄手舞足蹈，另一個同學癱在沙發扶手上笑得直拍腿。
    油鍋開始冒煙時，劉章倒入醃製好的魚片。熱油裹著花椒和幹辣椒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客廳的喧鬧聲突然安靜了一瞬。他聽見同學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來幫忙擺碗筷！"轉身看見少年倚在門框上，汗水浸透的t恤已經換下來，露出修長的脖頸。
    "去把西瓜切了。"劉章把水果刀遞過去，"冰箱裏還有酸梅湯。"同學接過刀時，手腕上的銀色手鏈晃了晃——那是去年他們一起去音樂節時買的紀念品。
    餐桌上很快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酸菜魚紅亮的湯汁裏，鮮嫩的魚片裹著花椒和辣椒；炸雞翅金黃酥脆，咬下去能聽見清脆的聲響；涼拌黃瓜撒著白芝麻，在白熾燈下泛著誘人的光澤。"幹杯！"四隻玻璃杯碰在一起，橙汁混著酸梅湯的酸甜在口腔裏炸開。
    "章哥這手藝，開飯館都沒問題！"一個同學夾起一大塊魚肉，辣得直哈氣卻不肯鬆筷。另一個同學往嘴裏塞了個雞翅，含糊不清地說："比我媽做的還好吃！"劉章笑著給每個人添飯，電飯煲裏的米飯冒著嫋嫋熱氣，氤氳的水霧模糊了眼鏡片。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了中天，樓下夜市的喧鬧聲隱約傳來。酒足飯飽的少年們橫七豎八地癱在沙發上，一個同學打著飽嗝開始翻找電影，另一個同學歪著頭研究劉章書架上的食譜，還有的同學已經打起了輕微的呼嚕。劉章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聽著身後斷斷續續的笑聲，忽然覺得這樣的夜晚格外珍貴。
    水槽裏的水流嘩嘩作響，劉章把最後一隻碗放進消毒櫃。轉身時，發現一個同學正倚在廚房門口，手裏拿著半塊西瓜。"謝了，兄弟。"這名同學遞過西瓜，紅色的瓜汁順著指縫滴落，"好久沒吃得這麽舒坦了。"
    月光透過紗簾灑進客廳，給熟睡的人們鍍上一層銀邊。劉章輕手輕腳地給一個同學蓋上毯子，另外兩個同學不知何時擠在單人沙發上，頭挨著頭睡得正香。他走到陽台，望著遠處霓虹閃爍的高樓，晚風裹著夜市的煙火氣撲麵而來。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同學發來的消息："周末有空回家吃飯嗎？買了你愛吃的螃蟹。"劉章笑著回複："下周一定回去。"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客廳傳來一個同學囈般的嘟囔："再來一盤炸雞翅......"
    夜色漸深，城市的燈火次第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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