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道種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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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內,空氣裏浮動著若有若無的焦雷氣息——那是微型道胎噴射孢子時,殘留的高能粒子與船艙過濾係統碰撞的餘韻。
林語站在觀測窗前,額頭抵著冰涼的強化玻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麵前的全息屏上,正播放著三小時前那幕震撼景象:新生道胎的光繭突然裂開萬千細孔,比星塵更細微的孢子洪流噴薄而出,每一粒都裹著幽藍的星輝,卻帶著令人心悸的…金屬冷意。
“它們……在哭。”韓秀英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在林語的耳畔幽幽響起。她緩緩轉過身,看到了老嫗那飽經滄桑的麵容,以及那隻輕輕搭在自己肩頭的手。
老嫗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仿佛那是她全身僅存的一點力量。她的目光越過林語,落在了全息屏上那串跳動的基因序列上。
“像極了當年災年裏,咱們的稻穗被冰雹砸裂時,從穗心裏滲出的淚。”老嫗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哀傷,讓人不禁想起那些艱難的歲月。
林語的身體微微一顫,但她並沒有回頭。她的瞳孔裏,倒映著全息屏上那串基因序列,那是墨衡剛剛解析出的孢子核心代碼。
“不是哭……”林語的聲音有些發顫,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是……宣言。”
她的話語如同冬日裏的寒風,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那串基因序列,在她的眼中不再是簡單的代碼,而是一種無聲的呐喊,一種對生命的執著和對未來的渴望。
序列末尾,一段被加密的寄生鏈突然激活,幽藍光芒驟然暴漲!
“警告!檢測到未知基因片段入侵!”船艙內的警報聲驟然響起,維生係統的綠燈瘋狂閃爍。墨衡的機械義眼迸出刺目紅光,他的機械臂不受控製地抬起,指尖抵在太陽穴處,仿佛要刺穿自己的顱骨,“黑粒子風暴基因…來自觀測者‘熵獄’監獄的…反熵菌株!”
“熵獄?”藤原浩介猛地站起,青銅劍“守新”出鞘半寸,劍身上的“守”字銘文因能量波動而明滅不定,“那是觀測者關押‘失控文明’的地方!他們用熵增法則摧毀一切反抗,怎麽會有反熵菌株?!”
“因為……它們本就是‘失控’的產物啊!”諸葛青陽的聲音仿佛來自幽冥地府一般,在這充滿科技感的醫療艙中顯得格外詭異。他那被蒙住的雙眼,雖然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但卻似乎能穿透一切阻礙,直直地“望”向那洶湧澎湃的孢子洪流。
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盡的痛苦和無奈,“反熵……這是對觀測者所遵循的‘熵增即秩序’法則的一種……背叛啊!”
就在他的話音未落之際,全息屏上的星圖突然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擊了一般,劇烈地顫動起來。那原本平靜的畫麵瞬間變得模糊不清,各種線條和圖標都像是被打亂了一般,瘋狂地舞動著。
而在這混亂之中,有一個點卻格外引人注目——那正是殖民星“桑梓”的坐標點!在這個原本荒蕪的暗紫色岩漠之上,正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泛起一層青芒。這青芒越來越亮,仿佛是從這片土地的深處噴湧而出一般,將整個岩漠都染成了一片青色的海洋。
“那裏…是咱們的試驗田!”林語的聲音陡然拔高。三個月前,他們將最後一批星田培育的“救荒粟”孢子送往此處,試圖在觀測者封鎖的宇宙角落,為文明保留一粒種子。此刻,那片岩漠上的紫霧正被某種力量撕開,露出底下翻湧的…青銅色麥浪!
“青銅…麥?”樸正雄瞪大眼睛,他記憶裏最清晰的,是老家後山那片金黃的稻田,“這不是救荒粟…這是…反熵作物!”
墨衡的機械臂突然暴長,指尖刺入控製台,調出殖民星的實時監控。畫麵中,青銅麥浪正以瘋狂的速度生長——普通作物需三個月成熟的周期,在此地僅需三分鍾!麥稈粗如兒臂,麥穗沉甸甸地垂著,每一粒麥芒都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仿佛用液態青銅澆鑄而成。
更駭人的是麥穗表麵。當林語的測雨器靠近監控畫麵時,掃描光線竟被麥穗表麵的紋路扭曲——那些紋路並非自然生長的脈絡,而是…文字!
“《農政全書》…”林語的呼吸驟然停滯。她認出了那些扭曲的筆畫,是祖父輩傳下的《農政全書》殘卷裏的字,卻被某種力量強行“改寫”了:“‘凡穀,必雜五種,以備災害’…變成了‘凡穀,必拒五種,以破熵籠’!”
“還有這裏!”韓秀英指著另一株麥穗,她的老花鏡因激動而滑落鼻梁,“‘深耕易耨,民之饑饉’…現在寫著‘深耕易耨,破觀測之桎’!”
全息屏上的文字仍在扭曲、重組,最終在所有麥穗表麵凝結成八個鎏金大字:
“逆熵而生,反觀測以存”
“這…這是《農政全書》的…變異版?”藤原浩介的聲音發顫,“是誰…誰改寫了它?”
“是道胎。”諸葛青陽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他的盲眼紗布滲出更多血,卻帶著一絲釋然的笑意,“金書媛用她的意識為引,用桑脈的生命力為墨,在孢子裏刻下了…文明的‘叛旗’。”
林語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監控畫麵裏的青銅麥穗。她的指尖即將貼上屏幕的瞬間,麥浪突然劇烈翻滾,一株麥穗“嗖”地竄起,穿透虛擬屏,精準地落在她掌心!
麥穗的觸感冰涼而堅硬,像握著一塊溫熱的青銅。林語能清晰地感覺到,麥芒深處流動著某種灼熱的能量——那是黑粒子風暴基因與桑脈生機碰撞產生的…文明的火種。
“它在…說話。”林語輕聲說。
“說什麽?”韓秀英湊近。
“‘我們…不是你們的種子…我們是…叛亂者’。”林語的指尖撫過麥穗表麵的文字,那些扭曲的筆畫突然活了過來,如蛇般纏繞她的皮膚,卻沒有疼痛,隻有一種…共鳴,“它們說,觀測者的熵增法則是枷鎖,我們要用反熵的生長,撕開這道枷鎖!”
墨衡的機械義眼瘋狂閃爍,他調出孢子基因的完整圖譜,聲音因震驚而變調:“黑粒子風暴基因…本是觀測者用來摧毀‘有序文明’的病毒!但在這裏,它被桑脈的生命力‘馴化’了!反熵作物…它們不僅能抵抗熵增,還能…吸收熵值!”
他指向監控畫麵裏的岩漠——青銅麥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周圍紫霧中的熵增粒子吸入麥稈,紫霧每淡一分,麥浪便濃一分,仿佛在進行一場…吞噬黑暗的盛宴。
“這不可能…”藤原浩介喃喃道,“觀測者的法則…怎會被區區作物打破?”
“因為法則…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樸正雄撿起腳邊一片飄落的青銅麥芒,放在鼻尖輕嗅,“我阿爸說過,土地是最實誠的。你給它一顆反抗的種子,它就能長出一片反抗的原野。”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就像當年災年,咱們的祖先把最後一把米熬成粥,不是為了活著,是為了…告訴後世,我們沒低頭。”
星艦內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停了。維生係統的綠燈重新亮起,映照著眾人發亮的眼睛。林語將那株青銅麥穗小心收進培養艙,指尖輕輕觸碰艙門上的《農政全書》浮雕——那是他們出發前,韓秀英用燒紅的鐵簽在艙壁上刻下的。
此刻,浮雕上的字跡正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麥穗的呼喚。
“道種叛旗…”諸葛青陽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它們不是逃亡的種子,是…起義的火種。”
窗外的宇宙依舊黑暗,但殖民星“桑梓”的方向,正騰起一片青銅色的光霧。那光霧中,無數青銅麥穗隨風搖曳,麥芒上的文字若隱若現,像一麵麵獵獵作響的旗幟。
那是反觀測者的旗幟。
是文明對“秩序”的第一次公開宣戰。
而這場叛亂,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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