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單元3:晚飯隻有草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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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誦經聲裏的《本草綱目》陷阱
饃中魂
小李的誦經聲混著蒸饅頭的熱氣,在河廟工地的竹架間飄得歪歪扭扭。“…‘龍骨,得人參、牛黃良,畏石膏’…”他指尖在《本草綱目》缺頁處搓出毛邊,眼尾盯著工匠們抬來的竹籠——雪白的饅頭褶子間滲著油花,比去年虎娃他哥塞給他的麥仁餅,香得刺眼。
“又盯著饅頭咽口水呢?”阿七的竹刀敲在地基木樁上,木屑濺進小李書頁間,把“龍骨”二字蓋成“龍醒”,“當心饅頭裏摻了李財主的‘鎮魂粉’——去年他往河神祭的供品裏,可沒少拌人骨渣。”
話音未落,竹籠蓋“吱呀”掀開,蒸騰的熱氣裏跳出個麵團小蛇——虎娃舉著沾麵粉的手笑,麵團蛇眼睛是兩粒烤焦的麥仁,跟他哥哥藏在枕頭下的“護魂豆”,同個焦痕。“給!”孩子把熱饅頭塞進小李手裏,饅頭皮上印著歪扭的“安”字,“王婆說,蒸饅頭時在褶子縫裏按顆麥仁,龍王太子就不會搶魂。”
饅頭的熱氣撲在書頁上,把“畏石膏”的“畏”字暈成淺灰,倒像被麥仁壓出的印。小李忽然想起昨夜在地基下挖到的東西——半枚刻著“太醫院”的銅扣,混著人骨碎末,跟他懷裏《本草綱目》缺頁處夾著的鱗片甲殘片,同個鏽色。
“虎娃,這麥仁…哪兒來的?”他掰開饅頭,裏頭滾出顆完整的麥仁,焦痕邊緣泛著暗紅,像被什麽活物咬過的牙印,“是不是從李財主家的‘鎮魂倉’偷的?”
孩子的笑忽然凝住,指尖搓著麵團蛇的尾巴——那裏藏著半片魚鱗,銀白泛青的鱗片邊緣,刻著細小的“壬戍”,跟張小帥鱗片甲內側的“戊申年”,拚成完整的生辰八字。“管家說,這是給龍王太子‘磨牙’的‘龍麥’…”他忽然湊近小李耳邊,“可我看見他們往麥堆裏摻骨灰,跟你書裏寫的‘龍骨粉’,一個樣!”
地基旁的工匠們突然發出驚呼——打樁的木槌砸進土裏,竟帶出截纏著紅繩的人骨,繩結裏嵌著的金粉,跟小李手裏饅頭的“安”字,同個顏色。老王瘸著腿蹲下來,旱煙袋杆戳著人骨上的“陽魂引”紋路:“瞧見沒?這腿骨上的鱗形刻痕,跟咱們給死者抹的金粉紋路,連歪的角度都一樣。”
小李的指尖抖著劃過《本草綱目》“人骨”條目——被香火熏黃的紙頁間,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以麥仁封嘴,以金粉鎖魂,灶火蒸之,可化陽魂為‘供’。”他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供品名錄”,上頭記著“每月初三,河廟供饅頭百籠,內藏‘龍麥’十二顆”——此刻虎娃手裏的麵團蛇,恰好纏著十二道麵褶。
“這些饅頭…是給護堤洞裏的冤魂當‘鎮魂糧’的。”他把麥仁按在人骨的針孔上,焦痕竟與針孔邊緣的鋸齒紋嚴絲合縫,“李財主用太醫院的‘陽魂麥’喂冤魂,讓他們困在護堤裏當‘鎮洞鬼’——你看這‘安’字,缺了左上半角,分明是‘冤’字磨掉了頭。”
虎娃忽然拽著小李的衣袖往河邊跑——蘆葦叢裏漂著半塊泡脹的饅頭,麵褶裏的麥仁已經發黑,卻在水下映出鱗片甲的影子。“昨兒我看見管家往河裏扔饅頭,”孩子指著水麵的漣漪,“每個饅頭裏都藏著小鐵片子,跟你書裏畫的‘符咒釘’一個樣!”
小李蹲下身撈起饅頭——麵皮下果然嵌著枚細針,針尖刻著的“太”字,跟銀錠上的太醫院暗紋,同個寫法。針尾纏著的紅繩,正是虎娃他哥腕間那根,繩結裏的魚鱗,此刻沾著河水,竟在陽光下顯出“解”字——不是“解咒”,是“解餓”,是被鎖在護堤裏的冤魂,終於等到了不帶毒的、熱乎的饃。
“把饅頭全蒸了。”他忽然想起張小帥說的“灶火破咒”,抱著竹籠往衙門灶台跑,“用王婆的老灶,摻著亂葬崗的墳土蒸——陳公公的‘陽魂麥’怕人間煙火,咱們就用活人蒸饃的熱氣,把‘鎮魂咒’熏成麥香。”
午時三刻,衙門的灶台飄起白汽,虎娃把刻著哥哥名字的木牌塞進籠屜——木牌邊緣的刀痕,跟鱗片甲的鋸齒紋路一模一樣。阿七往灶膛裏添了把鬆枝,火星子濺在饅頭褶子的“安”字上,竟把缺角的“安”,燒成了完整的“人”字。
“開籠!”老王的旱煙袋敲在籠屜沿,蒸汽裹著麥香湧出來,每個饅頭的“安”字裏,都嵌著顆脫了金粉的麥仁,焦痕裏隱約可見“活”字。虎娃撿起一個塞進小李手裏——饅頭芯裏藏著半片魚鱗,卻不再是鎖魂的冷硬,而是被蒸軟的、帶體溫的暖。
地基旁的工匠們捧著熱饅頭坐下,麥香混著汗水,竟比任何“龍王香火”都讓人踏實。小李盯著手裏的“人”字饅頭,忽然看見麥仁焦痕裏映出虎娃他哥的笑臉——那孩子正蹲在灶台邊,用麵粉給每個饅頭按上“活”字,像在給被困的冤魂,一個個解開嘴上的“鎮魂鎖”。
原來這世上最靈的“鎮魂符”,從來不是金粉刻的鱗,是活人蒸饃時的熱氣,是麥仁裏藏的暖,是把“冤”字缺的角,用煙火氣補成“人”字的、不摻假的魂。當工匠們的笑聲混著麥香飄向護堤,那些嵌在饅頭裏的“陽魂針”,正被灶火烤成細灰,跟著蒸汽,飄成護堤柳樹上的、不帶咒的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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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片甲在張小帥懷裏輕輕顫了顫——這次不是因為咒,是因為暖,是無數個被“鎮魂糧”困住的冤魂,正順著麥香的路,聞著活人的煙火氣,慢慢往有饃香的人間,挪了挪腳。而小李手裏的《本草綱目》,缺頁處的“人骨”條目上,不知何時多了行虎娃寫的字:“麥仁裹魂,灶火生暖,饅頭掰開,裏頭是——人。”
當最後一籠饅頭被分完,河廟工地的地基下,人骨上的“陽魂引”紋路在麥香裏漸漸淡去,卻在泥土裏,留下無數個“人”字——那是用熱乎的饃、帶疤的麥仁、活人的笑,在陳公公的“丹道”陰影裏,踩出來的、最紮實的路。虎娃望著遠處的護堤,看見饅頭的熱氣正漫過堤岸,把“鎮魂洞”的黑,染成了麥仁的、不苦的黃。
梆子敲過正午,衙門的灶台餘溫未散,虎娃把最後一塊麵團搓成小魚——魚嘴裏銜著顆沒刻字的麥仁,卻比任何“龍麥”都鮮活。小李摸著饅頭裏的魚鱗,忽然笑了——那笑混著麥香,驚飛了棲在竹架上的夜鷺,翅膀帶起的麵屑,落在鱗片甲上,把“鎮魂咒”,洗成了“醒人歌”,洗成了這世道,終於能讓冤魂嚐一口熱饃的、不涼的人間。
第五章 棺中鱗影
張小帥的靴底碾過潮濕的泥沙,新調的金粉混著細沙簌簌落在腳邊,在晨霧裏劃出細碎的光帶。薑黃粉摻了護堤河的泥沙,抹在泥胎神像的鱗紋間會泛出冷光——這是他特意改的“陽魂引”變體,卻不是為了鎮魂,是為了讓藏在暗處的“鱗”,現形。
工棚的朽木梁在風裏吱呀作響,十二口新棺按“十二辰”方位擺著,最西頭那口的棺縫裏,半截靛藍色布角正隨著風擺晃。鱗片紋用金線繡得極密,尾端缺了三片鱗的弧度——跟他裏襯飛魚服的暗紋相比,像是被什麽利器扯掉了甲葉,斷口處還纏著細如發絲的銀線。
“頭兒,這布角…跟陳公公賞給王扒皮的‘禦賜蟒紋’一個樣。”阿七的指尖蹭過布角邊緣,銀線碎屑沾著金粉,竟在掌心聚成細小的“太”字——太醫院專用的鎖邊繡法,每道針腳都嵌著極細的丹砂顆粒,“去年虎娃他娘沉河時,我看見李財主的管家穿的就是這料子。”
張小帥的指尖按在棺縫上,金粉沾著棺木的潮氣,竟順著縫隙滲進棺內——裏頭傳來細微的“沙沙”響,像是鱗片甲與泥土摩擦的動靜。他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爐鼎圖”,十二具“賜棺”對應十二道“魂竅”,每具棺木的蟒紋缺角,都刻著不同的“爐號”。
“開棺。”他的竹刀撬進棺蓋縫隙,木屑混著金粉揚起,露出裏頭裹著蟒紋布的屍身——脖頸針孔周圍的皮膚泛著金粉反光,竟與泥胎神像的鱗紋走向一致。屍身右手緊攥著半片魚鱗,銀白泛青的鱗片上,刻著“壬戍·第三十七號”——正是虎娃他哥的“爐鼎編號”。
“陳公公的‘丹道’,拿禦賜蟒紋當‘魂衣’。”他扯開蟒紋布角,露出屍身胸口的銅錢大淤青,邊緣的放射狀紋路與飛魚服鱗片甲嚴絲合縫,“每片缺角的蟒紋,對應一個護堤洞裏的冤魂,鱗片布角當‘引魂幡’,棺木就是‘煉丹鼎’。”
虎娃忽然指著屍身腕間的紅繩——繩結裏嵌著的不是魚鱗,是片繡著“萬壽”紋的錦緞殘片,跟李財主家姨太太的舊衣,同個紋樣。“這繩子…跟我哥被沉河時戴的一樣!”孩子的指尖抖著劃過錦緞殘片,邊緣的金線斷口處,纏著幾根灰白色的頭發,“管家說這是‘龍王賜的續命繩’,可我哥的繩子裏,藏著他咬下來的管家袖口布!”
工棚外忽然傳來工匠的驚呼——泥胎神像的金粉鱗紋在晨霧裏“動”了,每道紋路的凹陷處,都映著工棚內棺木的影子。老王瘸著腿衝進來,旱煙袋指著屍身蟒紋的缺角:“跟咱給泥胎補的鱗紋一樣!頭兒你看,這缺的三片鱗,剛好對著虎娃他哥墳頭的方向!”
張小帥的飛魚服鱗片甲突然發燙,甲葉中央的“戊申”鑄字對著屍身針孔,竟發出細微的共鳴。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地基下挖到的太醫院密信——“以蟒紋為衣,以鱗甲為蓋,十二爐鼎齊,龍胎化丹來”,此刻屍身蟒紋的缺角,正是“爐鼎”等待“蓋印”的缺口。
“把金粉撒進棺縫。”他抓起摻了泥沙的薑黃粉,順著蟒紋缺角的位置撒下去,金粉混著細沙滲進屍身皮膚,竟讓胸口的淤青顯出“解”字,“陳公公的‘陽魂引’靠官服蟒紋鎖魂,咱們用摻了護堤泥沙的金粉破陣——這沙裏混著的,是虎娃他哥的墳頭土。”
晨霧忽然變濃,工棚內的十二具棺木同時發出“哢嗒”響——蟒紋布角的缺角處,金粉與泥沙正順著針孔滲進屍身,將“陽魂引”的符咒,泡成帶著人間煙火氣的“解魂沙”。虎娃忽然看見屍身攥著的魚鱗動了動,鱗片上的“第三十七號”,竟在金粉裏變成了“活”字。
“原來蟒紋缺的不是鱗,是‘人’。”小李抱著《本草綱目》衝進來,書頁間掉出的鱗片甲殘片,恰好嵌進屍身蟒紋的缺角,“太醫院的‘龍胎丹’,要用十二具穿蟒紋的‘爐鼎’煉,每具棺木的蟒紋缺角,都是給飛魚服鱗片甲留的‘蓋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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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帥望著漸亮的霧色,泥胎神像的金粉鱗紋漸漸淡去,卻在工棚地麵投下無數個“人”字——那是金粉混著泥沙,被屍身針孔吸進去時,在地上拓出的影。虎娃忽然把哥哥的舊布衫鋪在棺木上,補丁上的針腳,竟與蟒紋缺角的鱗片,拚成了完整的“人”形。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工棚,屍身蟒紋的金粉突然崩裂,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皮膚——那裏隱約印著“李”字,是李財主去年往護堤洞塞人時,不小心蹭上的丹砂印。而虎娃他哥的魚鱗,此刻正躺在屍身掌心,鱗片邊緣的缺口,剛好能嵌進張小帥鱗片甲的甲葉縫隙。
“收棺吧。”張小帥扯下蟒紋布角的銀線,丹砂顆粒掉在虎娃的舊布衫上,竟被布紋吸成了“歸”字,“讓他們穿著帶‘人’字的蟒紋,回亂葬崗——這次不用金粉鎮魂,用咱老百姓的泥沙,給他們鋪條回家的路。”
工棚外,泥胎神像的金粉鱗紋已褪成薑黃色,卻在神像胸口,顯出個歪扭的“人”字——那是虎娃今早偷偷按的麵團印,混著張小帥的金粉,比任何禦賜蟒紋都溫暖。當工匠們抬起棺木走向亂葬崗,蟒紋布角的缺角處,金粉混著泥沙簌簌掉落,在泥地上劃出的,不是“陽魂引”的咒,而是“歸魂引”的光。
鱗片甲在張小帥懷裏漸漸涼下來——這次不是因為官印的威,是因為暖,是十二具棺木裏的冤魂,正順著金粉與泥沙的路,聞著虎娃舊布衫的煙火氣,慢慢往刻著自己名字的石碑走。而他飛魚服下擺的金粉,此刻正混著護堤的泥沙,在晨露裏聚成“人”字,像給這世道,蓋了座最暖的、不摻假的“河廟”。
梆子敲過卯時,亂葬崗的新墳前,虎娃把魚鱗埋進土裏——鱗片上的“第三十七號”,被墳頭土蓋成了“生”字。張小帥望著漸散的晨霧,工棚裏的蟒紋布角還在風裏晃著,卻不再是鎖魂的旗,而是給冤魂指路的、帶補丁的衫。
原來這世上最華麗的“蟒紋”,從來不是禦賜的金鱗,是活人心裏未滅的善,是死人骨上洗不淨的冤,是把官服缺角的“鱗”,補成“人”字的、不回頭的魂。當護堤河的水漫過堤岸,那些混著金粉與泥沙的“人”字,正順著水流,漂向每個需要光的角落,讓每個被蟒紋困住的魂,都知道:這人間,總有活人,會替他們,把“官印的咒”,熬成“回家的糖”。
第六章 磚中骨咒
大牛的石夯砸在地基上,悶響驚飛了棲在竹架上的夜鷺。他鐵鞋跟碾過碎磚的瞬間,磚縫裏滲出的暗紅粉末沾在鞋底,混著新翻的泥土,竟在晨露裏泛出細不可見的藍光——是太醫院秘製“鎮魂散”的熒光,跟張小帥飛魚服鱗片甲縫隙裏的殘粉,分毫不差。
“頭兒,這磚…比義莊的老青磚還腥。”他扯下脖子上的汗巾擦臉,粗布蹭過磚麵時,骨渣碎屑粘在巾角,竟拚成細小的“壬”字,“去年修護堤時,李財主說這是‘龍宮寶磚’,合著裏頭摻的是……”
張小帥的指尖停在磚體裂縫處——半枚嵌在磚裏的指骨,關節處還留著被碾壓的凹痕,指腹位置的皮膚紋路雖已碳化,卻仍能看出清晰的“鬥紋”。他忽然想起虎娃他哥屍身的指紋——同樣的“九鬥一簸箕”,此刻正映在磚麵的朱砂印上,像被永遠釘進了這方青磚。
“是‘陽魂磚’。”他掰下一塊碎磚,內裏的朱砂層間夾著極薄的金箔,印著的“太醫院”暗紋已被磨得模糊,卻在金箔邊緣,露出半枚“戊申”鑄字,“陳公公的‘丹道’,用活人指骨混著朱砂燒磚,磚體刻‘陽魂引’符咒,砌進地基能鎮住冤魂,讓他們永世困在護堤下當‘地脈釘’。”
虎娃忽然舉著從磚縫裏摳出的金箔——上頭殘缺的雲雷紋,跟王扒皮袖口的“萬壽紋”同個形製,金箔背麵刻著細小的“第三十七號”,正是他哥哥的“爐鼎編號”。“去年管家讓我哥搬磚時,說‘搬夠千塊,龍王就給糖吃’……”孩子的指尖劃過指骨的凹陷處,那裏卡著粒烤焦的麥仁,跟他藏在布衫裏的“護魂麥”,同個焦痕。
地基旁的工匠們突然炸開了鍋——又一塊青磚被起出,磚體裏嵌著的不是指骨,是半截纏著紅繩的腳趾骨,繩結裏的魚鱗沾著朱砂,銀白泛青的鱗片上,刻著“壬戍月”。老王瘸著腿蹲下來,旱煙袋杆戳著磚麵的“陽魂引”紋路:“瞧見沒?這磚縫的走向,跟咱給死者抹的金粉鱗紋,連拐彎的角度都一樣。”
小李抱著《本草綱目》衝過來,書頁在風中翻開,“人骨:煆燒為粉,合朱砂、硫磺,可製‘鎮物’”的殘句,此刻沾著磚縫的暗紅粉末,竟成了“骨咒”的解法。他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材料賬”,上頭記著“每月初九,收童男童女指骨百副,入窯燒‘陽魂磚’”——此刻地基下的青磚,每塊都嵌著不同的“爐鼎號”。
“把青磚全泡進護堤河。”張小帥扯下虎娃手裏的金箔,按在指骨的鬥紋上,朱砂粉末遇水化開,竟在水麵拓出“解”字,“太醫院的‘骨咒’怕河水,尤其是泡過冤魂的護堤水——阿七,把虎娃他哥的舊布衫撕成條,纏在磚體上,讓他的‘活氣’滲進骨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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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曬著河麵,百塊青磚泡在水裏,朱砂與硫磺的粉末漸漸剝離,露出裏頭慘白的骨殖——指骨關節處的“鬥紋”,此刻在波光裏清晰可見,像無數個“人”字,漂在水麵。虎娃忽然看見,每塊磚體的“陽魂引”紋路,都在河水的衝刷下,慢慢變成了“歸”字。
“原來最硬的‘寶磚’,是活人骨頭做的。”大牛望著水麵漂著的骨渣,鐵鞋跟在岸邊碾出個“人”字,“李財主他們用咱老百姓的孩子砌地基,還說‘龍王護佑’……護佑個啥?護佑他們的髒錢罷了!”
當第一塊青磚的“太醫院”暗紋被泡得模糊,護堤河的水麵忽然泛起微光——不是朱砂的紅,是活人淚的清,順著磚縫的骨殖,慢慢滲進河底的泥沙。虎娃把哥哥的舊布衫條係在青磚上,布衫補丁的針腳,此刻在水裏晃成“活”字,跟指骨的“鬥紋”合在一起,竟在河麵上拓出完整的“人”形。
黃昏時分,地基下的青磚已全泡成灰白,指骨的“鬥紋”卻比任何符咒都清晰——那是每個孩子生前的印記,此刻終於掙脫了朱砂的鎖,漂向亂葬崗的方向。張小帥摸著飛魚服鱗片甲——此刻不再發燙,甲葉縫隙裏嵌著的磚粉,竟帶著護堤河的涼意,像冤魂的手,隔著金屬,輕輕碰了碰他的掌心。
“收磚吧。”他指著河麵上漂著的“人”形水紋,“把這些磚埋進亂葬崗,讓每個指骨的‘鬥紋’都對著自家墳頭——這次不用當‘地脈釘’,當‘回家的路標’。”
工匠們趟進河裏搬磚,虎娃忽然發現,每塊磚體的骨殖旁,都纏著根細如發絲的銀線——那是太醫院縫補蟒紋的線,此刻被河水泡軟,竟在指骨間繞成“歸”字。他想起哥哥曾說:“等攢夠了磚,就給虎娃搭個糖鋪子。”此刻泡在水裏的青磚,終於成了搭向“家”的路。
當最後一塊青磚被搬離地基,夕陽的餘暉照在河麵上,指骨的“鬥紋”在波光裏閃著微光——那不是咒印的殘片,是活人用血淚刻在天地間的“人”字,是終將讓這世道疼醒的、不磨滅的印記。張小帥望著漸暗的天際,護堤河的水正帶著青磚的骨殖,漂向亂葬崗,漂向每個孩子該去的、帶光的地方。
鱗片甲在他懷裏輕輕顫了顫——這次不是因為痛,是因為暖,是無數個被砌進青磚的冤魂,正順著河水的流動,聽見了“回家”的呼喚,正拽著他的手,往刻著自己名字的石碑走,往不再有“骨咒”的世道走。而那些泡軟的銀線,此刻正漂在水麵,像無數條細窄的光帶,給冤魂們照亮了,從青磚到墳頭的、最後的路。
梆子敲過酉時,亂葬崗的新墳前,虎娃把嵌著哥哥指骨的青磚埋進土——磚體的“鬥紋”朝上,對著天上的星子。張小帥摸著磚麵的凹痕,忽然笑了——那笑混著河水的涼,驚飛了棲在蘆葦上的夜鷺,翅膀帶起的水珠,落在鱗片甲上,把“骨咒”的毒,洗成了“魂歸”的暖,洗成了這世道,終於肯為死人低頭的、不硬的溫柔。
而地基下的泥土裏,殘留的朱砂粉末正被雨水衝淡,卻在青磚搬走的地方,露出個天然的“人”形坑窪——那是無數個孩子的骨殖,用生命在這土地上,刻下的、最沉重,也最溫暖的、“人”的印記。
第七章 磚魂驚棺
“這是‘鎮魂磚’。”張小帥的指尖碾過磚體裏的指骨,骨殖上的朱砂印子在暮色裏泛著冷光,像極了陳公公驗屍格目裏“骨殖含丹”的紅戳。他忽然想起格目最後一頁的密注:“童男童女骨殖入磚,每百塊鎮一穴,可保地脈三十年無虞”——此刻腳下的地基,怕不是用十二具“爐鼎”的骨頭,砌成的“鎮魂陣”。
工棚的蘆席頂漏下月光,裝著死者的棺材突然發出“吱呀”響——棺木接縫處的生漆裂開細縫,滲出的屍水混著金粉,在青磚上拓出鱗形印記。“撲通”一聲悶響,棺釘崩開半顆,腫脹的手從縫裏滑出,指尖的金粉沾著磚麵的朱砂,竟在月光下顯出“壬戍”二字。
“頭兒!這手…跟虎娃他哥的‘第三十七號’爐印一個位置!”阿七舉著火把衝過來,火光照見死者指尖的金粉紋路——眉心三排鱗片紋缺了最中間那道,跟虎娃他哥屍身眉心的胎記,分毫不差。棺材裏飄出的氣味混著朱砂香,卻在尾調裏,藏著股若有若無的麥仁焦香。
虎娃忽然指著死者手腕的紅繩——繩結裏嵌著的不是魚鱗,是片碎磚碴,磚體裏嵌著的骨渣,跟他哥哥去年塞進自己手裏的“護魂骨”,同個形狀。“管家說,埋磚時要給龍王‘獻手’…”孩子的聲音發顫,指尖劃過死者掌心的凹痕,那裏凝著滴暗紅的血珠,竟在磚麵拓出“冤”字,“我哥說,他搬磚時看見有人被砌進牆裏,手還在磚縫外抓著……”
工棚外的護堤河突然傳來“嘩啦”聲——不是水流,是無數塊“鎮魂磚”在河底翻動,磚體裏的骨殖摩擦著泥沙,發出細碎的“劈啪”響。老王瘸著腿撞進棚,旱煙袋指著死者指尖的金粉:“這粉子裏摻的細沙…是護堤河底的泥!陳公公他們當年砌磚時,怕是往每塊磚裏都灌了‘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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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帥的飛魚服鱗片甲突然發燙,甲葉中央的“戊申”鑄字對著死者指尖的金粉,竟發出清越的共鳴。他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鎮魂陣圖”——十二具“爐鼎”屍身對應十二方位的鎮魂磚,每塊磚裏的骨殖,都是打開“龍胎丹”的“鑰匙”。
“開棺。”他的竹刀撬進崩開的棺縫,腐木味混著金粉湧出來,死者胸口的銅錢大淤青在火把光裏泛著微光——不是屍斑,是被“鎮魂磚”骨殖引動的“魂火”。淤青中央的凹陷處,正對著鱗片甲的“戊申”鑄字,像個永遠填不滿的“竅”。
“你們看!”小李忽然指著棺材底板——木紋裏嵌著細小的金箔,印著的“太醫院”暗紋已被屍水浸得模糊,卻在箔片邊緣,露出半枚“第三十七號”刻字,“死者是‘爐鼎’的‘引魂人’,用金粉替冤魂‘畫鱗’,自己卻被做成了‘鎮魂樁’!”
虎娃忽然想起哥哥臨終前的話:“看見穿飛魚服的人,就拽住他的衣角…他胸口的鱗,能破龍王的咒。”此刻死者指尖的金粉,正順著鱗片甲的紋路,往張小帥掌心爬,像無數冤魂的手,隔著陰陽,在喊“救我”。
“把鎮魂磚全挖出來。”張小帥扯下死者腕間的紅繩,繩結裏的碎磚碴掉在鱗片甲上,竟讓“戊申”與“壬戍”合為一體,“用虎娃他哥的舊布衫裹著磚,扔進護堤河——陳公公的‘骨咒’靠官印鎮,咱們用活人淚破!”
子時初,護堤河邊燃起十二堆火,每堆火上都架著裹著布衫的鎮魂磚。虎娃把哥哥的布衫撕成十二片,每片都沾著自己的淚,按在磚體的骨殖上——焦痕斑駁的布紋,竟在火中映出“活”字,跟磚裏的“鬥紋”合在一起,成了“人”。
“當年砌磚的人,怕也是被灌了‘鎮魂丹’。”老王望著火中崩裂的青磚,指骨的“鬥紋”在火星裏飄向夜空,“你看這磚縫的朱砂印,跟咱給死者抹的金粉鱗紋,都是拿活人當筆,拿冤魂當墨啊!”
當第一塊青磚在火中碎成齏粉,護堤河的水麵忽然浮起無數光點——不是磷火,是冤魂的“魂火”,每簇火光的中央,都映著鱗片甲的輪廓。張小帥摸著發燙的鱗片甲,忽然看見死者指尖的金粉,竟在火中聚成“解”字,順著火光,飄向亂葬崗的方向。
“原來最牢的‘鎮魂陣’,是拿活人騙活人。”小李捧著《本草綱目》,缺頁處的“人骨”條目被火光照得透亮,“可再牢的磚,也擋不住活人的眼淚——虎娃的淚,能讓骨殖變軟;布衫的煙火氣,能讓朱砂褪色。”
寅時的梆子響過,十二堆火漸漸熄滅,護堤河的水麵漂著十二片布衫殘片——每片上都拓著清晰的“人”字,是骨殖的“鬥紋”與布紋的針腳,在火中刻下的。虎娃撿起哥哥布衫的殘片,發現布紋裏嵌著的不是金粉,是細沙混著骨渣,竟在他掌心聚成“歸”字。
工棚裏的棺材已悄然合上,死者指尖的金粉褪成灰白,卻在掌心,留了顆烤焦的麥仁——焦痕裏嵌著的,不是朱砂,是虎娃去年塞給哥哥的“護魂麥”。張小帥望著漸亮的天際,護堤河的水麵,正漂著無數塊碎磚——磚體裏的骨殖,此刻正順著水流,往亂葬崗的墳頭漂去,像無數個回家的孩子,踩著月光,一步步,往有親人的地方走。
鱗片甲在他懷裏漸漸涼下來——這次不是因為夜冷,是因為暖,是十二具“爐鼎”的冤魂,正順著布衫的煙火氣,借著虎娃的淚,掙脫了鎮魂磚的咒,往人間的光裏,挪了最後一步。而那些碎磚的粉末,此刻正混著護堤的泥沙,在河底,埋下無數個“人”字——那是用生命刻下的印記,是哪怕被砌進磚裏,也終將被活人挖出來、洗幹淨的、堂堂正正的“人”。
當第一縷晨光照在工棚的青磚上,磚體裏的“陽魂引”紋路已全褪成淺灰,卻在磚麵,顯出個天然的“人”形凹痕——那是死者指尖的金粉,在生命最後一刻,按出的、最溫柔的咒。虎娃摸著那凹痕,忽然笑了——那笑混著晨光,驚飛了棲在工棚上的夜鷺,翅膀帶起的磚粉,落在鱗片甲上,把“鎮魂磚”的惡,洗成了“魂歸人”的善,洗成了這世道,終於肯為死人,亮起來的、不熄的燈。
而地基下的泥土裏,殘留的骨殖粉末正被晨露浸潤,漸漸滲進土地——不是當“鎮物”,是當“種子”,是用冤魂的骨、活人的淚,在陳公公的“丹道”廢墟上,種下一棵叫“公道”的樹。終有一天,這樹會開花,會結果,會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這世上,最該被“鎮”住的,從來不是冤魂,是活人心裏,那永不饜足的、吃人的貪。
第八章 丹牌鎮棺
村民們的驚叫聲被夜風撕成碎片,棺木縫隙裏滲出的金粉在月光下飄成細鱗,映著死者腫脹的手,像極了老人們說的“龍王顯聖”。張小帥卻盯著那隻手——指尖的金粉紋路缺了右上角,跟他鱗片甲第三片甲葉的磨損處,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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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安歇!爾等再驚聖駕,洪水必至!”他扯下腰間的“丹”字銅牌——太醫院禦賜的“鎮魂牌”,邊緣的雲雷紋還留著陳公公密室的丹砂印,砸在棺蓋上時,銅牌中央的“丹”字凹痕,竟與棺木生漆剝落處的“爐”字殘印,嚴絲合縫。
“當啷”聲驚飛了梁間夜鷺,銅牌落地時濺起的金粉,恰好落在死者指尖——缺角的鱗片紋突然補全,在月光下顯出完整的“龍鱗”形狀。虎娃忽然想起哥哥曾說:“管家腰上的銅牌,跟河神祭的‘鎖魂鈴’一個聲兒。”此刻那聲響,竟和昨夜他在亂葬崗聽見的、丹爐開合的“哢嗒”,如出一轍。
“這銅牌…是陳公公煉丹爐的‘鼎蓋符’。”阿七盯著銅牌邊緣的鋸齒——共十二道,對應煉丹爐的十二道“魂竅”,“去年護堤決口前,我看見李財主把銅牌埋進地基,說‘鎮住龍胎,永絕水患’……”
話音未落,棺木突然發出“嗡嗡”共鳴,死者指尖的金粉順著銅牌紋路爬向棺蓋,竟在木頭上拓出“壬戍·第三十七號”——虎娃他哥的“爐鼎編號”。張小帥忽然想起陳公公驗屍格目裏的密語:“丹牌鎮棺,魂歸鼎爐”——原來所謂“太子顯聖”,不過是用禦賜銅牌,把冤魂釘進棺材當“丹爐引”。
“銅牌下的‘丹’字…是‘歹’加‘凡’。”小李抱著《本草綱目》蹲下來,書頁間掉出的鱗片甲殘片,恰好嵌進銅牌的“丹”字凹痕,“太醫院的‘鎮魂丹’,從來不是救人的藥,是拿凡胎當‘歹毒’的引!”
虎娃忽然指著銅牌背麵的暗紋——用細針刻的“戊申年壬戍月”,正是張小帥鱗片甲與虎娃他哥“爐鼎號”的合字。他想起哥哥被沉河那晚,河麵上漂著的燈籠,每個燈籠底都貼著同樣的“丹”字符——此刻銅牌上的刻痕,竟和燈籠焦痕,同個深淺。
“把銅牌扔進棺縫。”張小帥將銅牌按在死者指尖的金粉上,禦賜的丹砂印與民間的鍋灰粉相撞,竟騰起帶體溫的霧氣,“陳公公的‘丹道’用官牌鎖魂,咱們用官牌破陣——這銅牌刻著的‘十二魂竅’,正好對應護堤的十二個‘鎮魂磚’穴。”
夜風卷著金粉灌進工棚,棺木裏突然傳來細碎的“沙沙”聲——不是屍身動彈,是銅牌的“丹”字凹痕,正在吸收死者指尖的“人魂粉”。虎娃看見死者掌心的麥仁忽然滾進銅牌縫隙,焦痕裏嵌著的骨渣,竟把“丹”字的“歹”部,泡成了“人”。
“原來‘丹牌’鎮的不是龍,是‘人’。”老王吧嗒著旱煙袋,銅鍋火星子濺在銅牌上,竟讓“丹”字邊緣的雲雷紋,裂成“歸”字,“陳公公他們舉著禦賜的牌,幹的卻是塞孩子進護堤洞的勾當…這牌上的‘丹’,分明是‘血’泡出來的!”
當第一縷晨光透進工棚,銅牌的丹砂印已褪成淺紅,死者指尖的金粉全滲進“丹”字凹痕,竟在牌麵顯出“解”字——不是“解丹”,是“解人”。虎娃忽然發現,銅牌邊緣的十二道鋸齒,此刻正對著工棚外的十二堆火——那是昨夜燒鎮魂磚的地方,每個火堆的餘燼裏,都躺著枚刻著“人”字的磚碴。
“收牌吧。”張小帥撿起銅牌,“丹”字凹痕裏凝著滴透明的水珠——不是露水,是死者指尖的麥仁,在官牌下泡出的、活人的淚。他望著漸亮的天際,護堤河的水麵,正漂著無數個“丹”字牌的影子,卻在水波裏,碎成了“人”字。
村民們忽然看見,死者指尖的金粉已褪成麥仁的焦黃色,掌心躺著的,不是什麽“龍鱗”,是顆帶著牙印的烤麥——那是虎娃去年塞給哥哥的“護魂麥”,焦痕裏刻著的,從來不是“龍王印”,是個歪歪扭扭的“活”字。
鱗片甲在張小帥懷裏輕輕顫了顫——這次不是因為官牌的威,是因為暖,是虎娃他哥的魂,正順著銅牌的“丹”字凹痕,聽見了“解人”的呼喚,正拽著他的手,往刻著自己名字的石碑走,往不再有“丹牌鎖魂”的世道走。而那塊禦賜的“丹”字銅牌,此刻正沾著金粉與麥仁,在晨露裏,顯出個帶著煙火氣的“人”字——比任何官印都高大,比任何“鎮魂符”都溫暖。
梆子敲過卯時,亂葬崗的新墳前,虎娃把銅牌埋進哥哥的墳頭——“丹”字朝上,對著天上的星子。銅牌邊緣的雲雷紋,此刻已被磨成“歸”字,像條給冤魂指路的、帶官印的路。張小帥望著護堤河的波光,忽然笑了——那笑混著晨光,驚飛了棲在墳頭的夜鷺,翅膀帶起的銅牌碎屑,落在鱗片甲上,把“丹道”的毒,洗成了“魂歸”的善,洗成了這世道,終於肯讓官印低頭的、不昧的良心。
而工棚裏的棺木,此刻已悄然合上,棺蓋上的“丹”字銅牌壓痕,竟在木頭上拓出個“人”形——那是死者用最後的力氣,借著官牌的威,給活人留的、最直白的警示:這世上,從來沒有吃人的“龍王太子”,隻有披著官印外衣、拿人骨當磚的、吃人的“丹道”。但隻要有活人肯把“丹”字的“歹”,掰成“人”,這世道,就永遠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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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工匠們重新抬起石夯,地基下的泥土裏,殘留的丹砂粉末正被晨露衝淡,卻在銅牌埋過的地方,長出了第一株嫩芽——那是用冤魂的骨、活人的淚、官牌的碎,在毒土裏長出的、叫“公道”的苗。終有一天,它會開花,會結果,會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比禦賜丹牌更重要的,從來不是“鎮住洪水”,是“鎮住貪心”;比“龍王顯聖”更該信的,從來不是神,是“人”——是每個肯為死人說話的活人,是每個不肯讓官印遮住良心的、堂堂正正的“人”。
第九章 鱗融朱砂
小李的驚呼聲驚落了簷角殘雪,火把光在死者手腕內側晃出細碎的影——淡紅色的鱗片形印記蜷在尺脈處,邊緣的鋸齒紋與張小帥胸前的金屬片嚴絲合縫,像被同一枚模具烙進皮肉。阿七的指尖剛觸到印記邊緣,紅印竟順著體溫泛起細不可見的熱氣,在雪夜裏騰起極淡的霧。
“這是‘陽魂契’。”張小帥的指尖懸在紅印上方,金屬片的溫度透過飛魚服布料,讓紅印中央的凹陷處輕輕顫動——那裏刻著極小的“壬戍”二字,跟虎娃他哥的“爐鼎編號”同個寫法,“陳公公的‘丹道’用鱗片甲當‘魂契’,活人被戳過‘魂竅’,死後印記就會變成‘歸鼎符’。”
虎娃忽然想起哥哥臨終前挽起的袖口——同樣的位置,曾有塊淺青色的胎記,此刻在記憶裏與死者紅印重疊,竟連鱗片紋的歪斜角度都一模一樣。他拽了拽張小帥的衣角,指著紅印邊緣的細縫:“這裏卡著的…是我哥的紅繩線頭!”
雪粒子撲在工棚蘆席上,死者手腕的紅印隨著呼吸明滅,像塊正在融化的朱砂。老王瘸著腿湊過來,旱煙袋杆上的火星濺在印記旁,竟讓紅印邊緣泛出細窄的金光——不是丹砂的亮,是混著鍋灰的金粉,正從皮膚縫隙裏慢慢滲出來。
“這紅印…是用活人血調的朱砂烙的。”小李翻開《本草綱目》缺頁,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片鱗片甲殘片,邊緣的“戊申”鑄字對著紅印的“壬戍”,竟在火把光裏拚出完整的“戊申年壬戍月”,“陳公公的‘魂契’要湊齊八字,先拿鱗片甲在活人身上烙‘陽紋’,死後再用金粉填‘陰紋’——你看這印記,分明是虎娃他哥的‘生魂契’!”
工棚外的護堤河傳來冰裂聲,十二塊“鎮魂磚”在河底震動,磚體裏的指骨紋路竟對著死者手腕的紅印,像無數根細針,正隔著河水,戳向“陽魂契”的中心。張小帥的金屬片燙得更烈,他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魂契圖”——十二道“陽魂契”對應十二具“爐鼎”,每道印記都是打開“龍胎丹”的“活鑰匙”。
“用鍋灰蓋紅印。”他忽然扯開虎娃的布衫,衣角的補丁蹭過紅印邊緣,粗布紋裏嵌著的護堤泥沙,竟讓朱砂色褪下一層,“陳公公的‘陽魂契’怕人間煙火,咱用蒸饅頭的灶灰、曬穀的土,把這‘官咒’捂成凡人的疤!”
虎娃的眼淚滴在紅印上,鹽水混著朱砂,竟在死者手腕拓出“解”字——不是“解契”,是“解痛”。他想起哥哥曾說:“等虎娃長大了,給你在手腕畫個魚鱗,這樣哥哥就能順著鱗紋,找到你。”此刻這鱗片形的紅印,終究沒能成為“歸鼎符”,卻成了哥哥留在人間的、帶體溫的痕。
當第一捧灶灰撒在紅印上,金屬片的溫度突然降下來,張小帥看見死者手腕的鱗片紋裏,慢慢滲出透明的水珠——不是屍水,是活人淚的清,順著“壬戍”刻字的縫隙,滴在虎娃的布衫上,把“爐鼎號”泡成了“活”字。
“原來‘陽魂契’融的不是朱砂,是人心。”大牛望著死者手腕的紅印漸漸淡成淺粉,石夯上的泥點濺在印記旁,竟聚成“人”字,“李財主他們拿官印當烙鐵,卻不知道,孩子的眼淚、娘的布衫,比啥都能破咒。”
寅時的梆子響過,死者手腕的鱗片形印記隻剩極淡的粉痕,中央的“壬戍”刻字被灶灰蓋住,卻在粉痕邊緣,顯出個歪扭的“哥”字——那是虎娃他哥生前用麥仁在弟弟手心裏劃的字,此刻竟借著死者的“陽魂契”,在雪夜裏,給虎娃回了句話。
張小帥摸著胸前的金屬片——此刻不再發燙,甲葉縫隙裏嵌著的布衫線頭,正隨著夜風輕顫,像無數冤魂的手,隔著陰陽,輕輕摸了摸活人的手腕。而死者手腕的粉痕,此刻正混著灶灰與雪水,滲進護堤的泥土,在地下,聚成個帶著體溫的“人”字。
當工匠們重新抬起棺木,虎娃忽然發現,死者手腕的粉痕下方,藏著道極淺的刀疤——那是哥哥教他抓魚時,被魚鱗劃的印,此刻在雪光裏若隱若現,竟比任何“陽魂契”都清晰。他忽然想起哥哥說過:“魚鱗劃的疤,是魚給的‘活印記’,比龍王的符,靠譜多了。”
鱗片甲在張小帥懷裏輕輕顫了顫——這次不是因為咒,是因為暖,是虎娃他哥的魂,正順著死者手腕的粉痕,聽見了弟弟的哭聲,正拽著他的手,往刻著自己名字的石碑走,往不再有“陽魂契”的世道走。而那些滲進泥土的朱砂粉,此刻正被雪水衝淡,卻在“人”字的筆畫裏,留下了永不褪色的、活人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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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敲過五更,亂葬崗的新墳前,虎娃把沾著紅印的布衫角埋進土裏——布紋裏的“哥”字朝上,對著哥哥墳頭的方向。張小帥望著漸亮的天際,護堤河的冰麵上,十二道鱗片形的水紋正慢慢融化,每道水紋的中央,都漂著塊灶灰團成的“人”——那是用朱砂融的印、灶灰破的咒、活人守的魂,在這冰天雪地裏,給冤魂們鋪的、回家的路。
而工棚裏的死者手腕,此刻隻剩一道極淡的粉痕,像片即將融化的春雪——那不是“陽魂契”的殘印,是活人心裏未滅的善,是死人骨上洗不淨的冤,是把“官咒”的疤,熬成“人印”的、不回頭的魂。當第一縷晨光照在粉痕上,它忽然亮了亮,竟在雪地上投下個極小的“活”字——比任何丹砂印都溫暖,比任何鱗片甲都鮮活,是這世道,終於肯為死人,留的、一口氣。
小李忽然指著遠處的護堤——被雪覆蓋的堤岸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十二道淺粉的痕跡,每道痕跡的形狀,都像片正在融化的鱗片。他忽然笑了,笑聲驚飛了棲在蘆葦上的夜鷺,翅膀帶起的雪粒,落在鱗片甲上,把“陽魂契”的毒,洗成了“魂歸人”的暖,洗成了這人間,終於肯讓每個“人”,堂堂正正活、明明白白死的、不凍的春天。
第十章 魂磚鎮基
正午的陽光穿過工棚破窗,在張小帥舉起的“丹”字銅牌上鍍了層金邊。鱗片紋路在牌麵蜿蜒,與死者手腕的淺粉魂印重疊時,竟在泥地上投出完整的丹爐輪廓——爐口的十二道魂竅,正對著護堤河的十二處鎮魂磚穴。
“此乃太子‘魂印’,與本宮腰牌相通。”他指尖敲過銅牌邊緣的鋸齒,每道缺口都對應丹爐的“魂竅”位置,“爾等修廟時,須在地基四角埋‘魂磚’——用摻了艾草的黏土捏成鱗片形,每塊磚刻本宮腰牌上的‘丹’字。”
村民們盯著地上的丹爐投影,王婆忽然指著銅牌缺口:“這缺角…跟虎娃他哥墳頭的木牌,同個形狀!”虎娃攥著哥哥的舊布衫,布角的補丁竟在投影裏,補上了丹爐爐口的缺口,像塊等了許久的“活魂磚”。
“頭兒,這‘魂磚’…怕是要拿活人‘生魂’當引?”阿七摸著銅牌上的“丹”字——凹痕裏嵌著的丹砂,此刻混著灶灰,竟顯出“歹”字邊角,“陳公公的‘丹道’說‘魂磚鎮基,萬鬼莫侵’,可這磚要是用艾草裹著冤魂骨…”
“這次的‘魂磚’,用活人血和黏土。”張小帥扯下虎娃布衫的碎角,蘸著自己掌心的血,在銅牌上畫了個歪扭的“人”字,“艾草驅陰,人血破陽,再把這‘丹’字缺角補上…讓陳公公的‘丹爐魂’,變成護佑活人的‘人魂磚’。”
工棚外忽然傳來揉黏土的聲響——大牛帶著工匠們,把護堤河的泥沙摻了艾草、麥仁,還有虎娃他哥墳頭的土,捏成鱗片形磚坯。每個磚坯的中心,都嵌著枚烤焦的麥仁,焦痕裏刻著極小的“活”字,跟張小帥在銅牌上畫的“人”,分毫不差。
“當年他們用孩子骨做‘鎮魂磚’,如今咱們用活人淚做‘醒魂磚’。”老王瘸著腿往黏土裏撒灶灰,火星子濺在磚坯上,竟讓鱗片形的坯體,顯出帶著煙火氣的“鱗”——不是龍鱗,是魚鱗,是虎娃他哥教弟弟抓魚時,留在手心的、帶著河水的鱗。
小李忽然翻開《本草綱目》,缺頁處的“人血”條目旁,不知何時多了行虎娃寫的字:“血摻艾草,魂歸人間;磚刻‘人’字,鬼不敢侵。”他望著磚坯上的麥仁焦痕,忽然想起陳公公密室裏的“鎮魂磚”模具——此刻在工匠們手裏,已被砸成了捏“人魂磚”的泥團。
當第一塊磚坯放進窯爐,張小帥將銅牌按在窯門中央——“丹”字凹痕對著磚坯的“人”字,金屬的涼與黏土的暖相撞,竟騰起帶麥香的熱氣。虎娃看見窯爐縫隙裏飄出細煙,煙影裏映著無數個鱗片形的光斑,卻在接近護堤時,變成了他熟悉的、哥哥的笑臉。
“開窯!”三天後的正午,阿七的木槌敲開窯門,鱗片形的魂磚帶著艾草香滾出——磚體表麵的“丹”字,被人血浸成暗紅,卻在“歹”部的缺口處,長出了向上的提畫,變成了頂天立地的“人”。
“你們看!”虎娃指著磚體中心的麥仁——焦痕在高溫下裂成細縫,竟拚成“歸”字,“哥哥的魂…順著麥香,住在磚裏了!”
村民們捧著魂磚走向地基,每塊磚落地時,護堤河的水麵都會泛起漣漪——不是鎮魂磚的“魂竅共鳴”,是活人血、死人骨、艾草香,在天地間奏的“安魂曲”。當最後一塊魂磚埋進地基四角,張小帥忽然看見,磚體的“人”字投影,正對著亂葬崗的十二座新墳,像十二隻張開的手,接著冤魂回家。
“陳公公的‘丹爐魂’,困得住骨,困不住魂。”他摸著胸前的金屬片——此刻不再發燙,甲葉縫隙裏嵌著的磚粉,帶著艾草的涼,“如今這‘人魂磚’鎮的不是丹爐,是人心——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這廟不是敬龍王,是敬那些被當成‘爐鼎’的孩子,是敬不肯吃人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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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進工棚時,新廟的地基上,十二塊魂磚的“人”字,正被夕陽染成暖紅。虎娃蹲在磚邊,用麥仁在每塊磚上按出鱗片形的印——不是龍鱗,是魚鱗,是哥哥教他認的、水裏遊的魚的鱗。
鱗片甲在張小帥懷裏輕輕顫了顫——這次不是因為官印,是因為暖,是十二具“爐鼎”的冤魂,正順著魂磚的艾草香,聽見了“回家”的呼喚,正踩著“人”字的磚,一步步,從丹爐的咒裏,走到了活人的人間。而那些埋進地基的魂磚,此刻正混著活人血、死人骨,在泥土裏,長出了第一根綠芽——那是用冤魂的淚、活人的血,在丹道的廢墟上,長出的、叫“公道”的苗。
當第一盞燈籠掛上新廟的簷角,虎娃忽然看見,魂磚的“人”字投影裏,有無數個小小的身影在跳——那是被刻進鎮魂磚的孩子,此刻正踩著“人”字的磚,在燈籠光裏,補過了他們沒能過完的、帶著麥香的人生。
張小帥望著漸亮的燈籠,忽然笑了——那笑混著艾草香,驚飛了棲在廟簷的夜鷺,翅膀帶起的磚粉,落在鱗片甲上,把“丹道”的毒,洗成了“人魂”的暖,洗成了這世道,終於肯為死人立廟、為活人正名的、不熄的光。
而地基下的魂磚,此刻正默默托著新廟的梁柱——磚體裏的“人”字,比任何丹砂印都厚重,比任何鱗片甲都堅實,是活人用血淚鑄的、不死的碑,是死人用魂靈填的、不塌的基。終有一天,這廟的香火會告訴每個來的人:這世上,最該被鎮住的不是鬼,是貪心;最該被敬的不是神,是“人”——是每個肯把“丹”字的“歹”掰成“人”的活人,是每個死了也要護著活人的、堂堂正正的“人”。
第十一章 土中魂血
村長的愁容被夕陽拉得老長,粗糲的手掌在布衫上搓出細響,目光落在工棚角落的破缸上——半人高的陶缸裂著三道縫,裏頭泡著的陶土泛著金粉的微光,黏膩的泥漿表麵浮著細鱗般的反光,像極了老人們說的“龍王涎”。
“可…可哪兒找這麽多黏土?”他的旱煙袋磕在缸沿,銅鍋震落的火星濺進陶土,竟讓金粉騰起極淡的藍煙——是太醫院“鎮魂散”的熒光,跟張小帥鱗片甲縫隙裏的殘粉,分毫不差。
張小帥的指尖懸在陶土上方,前身密信裏的“以魂鑄磚,丹爐永固”突然在腦海裏炸開——那些被砌進護堤的“鎮魂磚”,磚體裏的指骨碎末總混著異常細膩的黏土,此刻破缸裏的陶土手感極沉,指腹碾過竟能摸到細如發絲的纖維,像…人發。
“這陶土…摻了人血。”他捏起一團泥漿,金粉在指縫間裂開,露出裏頭暗紅的絲縷——不是普通的礦物顏料,是混著朱砂的人血,在陶土裏凝成極細的“魂線”,“陳公公的‘丹道’用‘生魂血’和陶土,捏成‘鎮魂坯’,再把冤魂骨殖嵌進去燒…這缸裏的土,怕是泡過‘爐鼎’的血。”
虎娃忽然指著陶土表麵的氣泡——每個氣泡破掉時,都會飄出極淡的麥香,像哥哥生前烤麥仁的味道。他想起去年在李財主家看見的場景:管家往陶缸裏倒的不是水,是裝在葫蘆裏的“鎮魂液”,液體裏漂著的,是虎娃他哥腕間紅繩的碎線頭。
“管家說,這是‘龍王吐的泥’…”孩子的指尖戳進陶土,泥漿裏滾出半枚指甲蓋大的東西——銀白泛青的鱗片,邊緣刻著“第三十七號”,正是哥哥的“爐鼎”印記,“可我看見他往裏頭扔帶血的布衫…跟我哥被沉河時穿的,同個補丁。”
工棚外的護堤河傳來“嘩啦”聲,冰麵下的鎮魂磚似乎在震動,磚體裏的指骨紋路對著破缸,像無數根細針,正隔著河水,刺向陶土裏的“魂血”。小李忽然翻開《本草綱目》,“人血:和泥為坯,可鎮陰魂”的殘句旁,不知何時多了行用麥仁刻的小字:“血幹魂困,遇火方生”。
“把陶土泡進護堤河。”張小帥扯下虎娃手裏的鱗片,按進陶土的“魂線”裏,“生魂血怕活水,尤其是泡過冤魂的水——阿七,把亂葬崗的墳頭土摻進去,讓‘人’的土,化‘鬼’的泥。”
村民們扛著木桶往缸裏倒水,護堤河的冰水混著墳頭土,讓陶土的金粉漸漸褪成淺黃。虎娃把哥哥的舊布衫撕成條,扔進泥漿裏——補丁上的針腳遇水綻開,竟在陶土表麵拓出“解”字,跟鱗片甲的“戊申”鑄字一合,成了“生”。
“原來‘鎮魂泥’裏的金粉…是用冤魂淚磨的。”大牛的鐵鞋跟碾過濺在地上的泥漿,竟在凍土上拓出“人”字,“李財主他們把孩子的血和進泥裏,捏成鱗片形坯子,說是‘給龍王鋪鱗’,合著是拿人當磚啊!”
當第一縷月光照進工棚,破缸裏的陶土已變成淺褐色,金粉全沉到缸底,聚成細小的“魂”字。虎娃忽然看見,泥漿裏漂著無數根灰白色的發絲——那是哥哥被沉河前,悄悄塞給他的、沾著血的頭發,此刻正纏著布衫線頭,在水裏晃成“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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