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依舊繼續。
    隨著脫離敵軍追擊後，鄭崇儉當即便大喝一聲。
    “速速進城，勿要拖延！”
    一語喝罷，他這僅剩的三百餘人便向著遷西城瘋跑了起來。
    見鄭崇儉所部馬上要逃入敵軍後方了，那支建奴騎兵的首領便同樣大喝一聲，命令手下帶領一千餘人，從鄭崇儉的左右兩翼及後方迂回包抄。而他自己則是親自率兵與華元明作戰。
    大戰激烈，炮火與箭矢齊射。
    而在這漫天的掩護攻擊之下，華元明所部是且戰且退，完全占不上優勢。
    瞧見鄭崇儉已經接近華元明的後方了，張書緣便站在城樓之上大喊。
    “左三、四、六炮位，瞄準我軍左翼激射五個批次，務必要擊退敵騎兵追擊！”
    “是！”
    一聲令下，南城左翼的三門紅夷大炮便調轉了方向，瞄著城下追擊鄭崇儉的騎兵就開始放炮！
    炮聲是一聲接一聲，震得人是耳朵發奎，眼神震蕩。
    果然，火炮不愧為戰場之神器，雖說此時的火炮尚且不利，遠不及後世發達，但再不利那也比沒有的強！
    而有了足夠的距離，紅夷大炮的威力便開始顯現，一炮下去，那追擊的建奴鐵騎頃刻間便有十多人被炸飛了開去。
    見炮火是如此轟天烈地，城上的一眾參將、總兵便眯起了眼睛，他們覺得這玩意自己是不是也要請命盡可能的多搞一些才好？
    而在此之前，大明的軍隊是裝配了十分豐富的火器，但除了三大營這種野戰主力之外，其餘衛所大都覺得這玩意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產物。
    因為，此時的火器大多都裝藥繁瑣，射擊速度堪憂，外加重量也大。所以這玩意才被諸多衛所軍營所不看好。
    可現如今看來，這重有重的好處，而那好處便是可應對騎兵突襲！
    “真乃，狼糞煙直上，烽火用之利器也！”
    看到如此一幕，城上的一眾將便發出了此等感歎。
    聽到這話，張書緣並未說話，反而是用千裏鏡死死地盯著鄭崇儉所部，生怕他被自家炮火給誤傷了。
    不過，鄭崇儉也深知此時的危難，所以他率領的部隊是拚了命的逃跑，連頭都不敢回，更不敢回手反擊！
    也許是上天眷顧，又或許是他逃命的速度極快，總之在這漫天的炮火洗禮下，他所率領的殘兵僅僅是被炮火誤傷到了不足半成。
    而那些追擊的建奴鐵騎，則是在那漫天的炮火支援下是節節敗退，不多時便被炸的隊伍混亂，人心混雜了起來。
    趁著敵軍被炸亂了，鄭崇儉抓緊時機，狠狠一抽胯下馬匹，帶著一眾殘兵，就疾奔到了城下。
    見鄭崇儉到了大門前，華元明也不繼續鏖戰了，旋即命令大軍就開始撤退。
    城門大開，五百餘人衝出接引自家部隊，但讓人無奈的是，那支騎兵是死死的纏住了華元明所部並跟他這邊糾纏到了一起，完全就是一副敵我不分之景！
    這一下子，瞬間就讓城上的火炮沒了脾氣。
    “大人，眼下我軍該怎麽辦？”
    “怎麽辦？！出城迎敵！”
    紅著眼看了眼城下的戰況，張書緣便下了血拚的命令，他就不相信，自家有六千多人的兵力在，還打不過對麵那三千餘人了？
    說實在的，若是在荒無人煙的平原上，他還真不打不過，但好在這遷西城並不是那一望無垠的平原，而且還有大炮支援。
    “傳本閣軍令，領我右屯衛全軍出擊，擊退來犯之敵！”
    “末將遵命！”
    一聲令下，魏鵬旋即出列，一甩披風領著人就殺了出去。
    出城之後，魏鵬身先士卒，騎著馬匹一頭便紮入了其中。
    經過好一陣的左突右砍，但讓人無奈的是，敵軍的速度與力量實在是太快太大了，而且人還不和你死戰，隻一個勁的左衝右突屠戮你的軍士！
    見戰局如此不利，魏鵬趕忙大喊。
    “全軍速退！勿要連戰！”
    沒轍，軍團未形成戰陣，再加之城前亂作一團，於是他隻能是慌亂交替撤退。
    城牆上。
    見有人支援了，但還是擋不住建奴的衝殺，於是張書緣便隻好命令城上的炮台將炮口對準了城下的部隊。
    “左右炮位瞄準前營，給我……”
    捏著手掌，張書緣就準備下達炮擊的命令了。
    “大人，讓我帶人再衝一次吧！”
    “陳指揮，這不是本閣不讓你出戰，而是再打“添油”戰術也無濟於事了。”
    張書緣說的沒錯，這南城下的空地早已是被雙方的人給填滿，而此時再派人出城，恐怕隻會是加劇混亂了。
    “大人……”
    “行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陳指揮使我城接下來，就拜托你東勝左衛了。”
    見他在跟張書緣請命，錢龍錫深吸了口便站了出來，與張書緣站到了一起。
    沒辦法，眼下的情景，隻能是選擇敵我不分的開炮了，若是再耗下去，隻怕魏鵬等人會被其慢慢的絞殺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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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吧。”
    陳靖華哀歎了口氣，隻能是選擇認命。
    “左右炮位瞄準城下，七個批次四次射擊！放！”
    話音落下，砰砰砰，整個南城的二十餘門炮火就迸發出了火舌。
    炮彈如龍，落入人群瞬間就爆炸了開來，狂暴的氣浪頓時就掀飛了百餘人！
    “救…救我！！”
    “娘，阿娘……”
    “大汗……”
    “將軍…將軍帶我走！！”
    一時間，整個城下戰場是鬼哭狼嚎一片，雙方的士兵紛紛被炸死或被掀翻在地口噴鮮血，呼喊著親人的名字。
    戰爭是血腥的，從古至今沒有哪個人願意上戰場，可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不想上，時局就越是讓你上不可。
    炮聲如雷，每分每秒都能帶走十多人的性命。
    隨著炮火加劇，魏鵬等人是瘋狂的分散往後撤退，而敵軍卻也是折損嚴重，於是，再又衝殺了十刻後那頭領便就吹響了撤退號子……
    戰事就這麽草草結束了。
    盡管這場遭遇戰是結束了，但城內的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因為興州右屯衛折損的是非常嚴重，幾乎差點把建製都快給打沒了。
    將一眾傷兵安頓到城內之後，張書緣便黑著一張臉召集眾人到縣衙內開會了。
    “都說說吧，接下來我軍該怎麽守城？”
    一語道出，縣衙內的所有人皆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今天這場戰事太過慘烈了，慘到所有人不想談論此事。
    “怎麽？都成啞巴了？”
    環顧著眾人，張書緣的火氣是一點一滴的累計，就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似得。
    “大人，是我屯衛作戰不利，還請大人降罪。”
    見沒人說話，魏鵬這個指揮使便站出來請罪了。
    “坐下。本閣何曾問罪？敵鐵騎驍勇是我朝人盡皆知之事。況且，要論此戰的成敗，關鍵是在我這個內閣的身上，所以要論罪，還輪不到你頭上。”
    無奈了苦笑了一番，張書緣便安撫了眾人一番。
    “既然，諸位將軍沒有什麽主意，那我等接下來隻好是死守這裏了！來呀，給本閣準備酒水，本閣要與軍中誓師！”
    “大人……”
    聽到這話，衙內的眾人皆是動容，就連那些個跟東林有關係的人都坐不住了。
    “好了，不必再言，都散了吧。鄭大人留一下。”
    見士氣低迷，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張書緣就讓眾人走了。
    “大人…”
    見衙內沒了人，一身書卷氣濃鬱且有五旬年齡的鄭崇儉，便就躊躇了站了起來。
    “說說吧鄭大人，你部為何會敗成這樣？”
    聽到這話，鄭崇儉臉色一紅，捂著被繃帶纏著的右臂便就躬身回答。
    原來，離開了遷西城後，鄭崇儉就帶著一萬多人大軍，打算在西南方向的火石營鎮布防，阻擋建奴北上。
    可抵達了駐地後，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一位迷路的傳令兵。
    聽這兵卒講，他是隸屬於山東都司孫元化的人，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請求西部援軍參加遵化會戰的。
    原來，自秦良玉與孫元化二部出發後，沒過多久就在進攻馬相營鎮時遭遇了敵蒙古與建奴騎兵的埋伏，雙方激戰兩日，最終在大軍合力之下便擊潰這股伏兵。
    可還沒等秦良玉等人高興多久，就又在大楊莊一帶遭遇了敵蒙古主力的突襲。
    而這場突襲打了秦良玉等人一個措手不及，差點都讓給打散了。這要不是在關鍵之時，滿桂帶人衝入，外加秦良玉這位誥命夫人臨危不亂，要不然的話，秦良玉他們非得被追進山離去餓死不可。
    當然，這秦良玉等人不愧是一代名將，經過五日的連續作戰，最終還是破了敵軍的合圍大計，並斬殺了其六千餘人，俘虜了蒙軍七百多人。
    解決了遭遇戰後，秦良玉等人先是休整了一日，然後便就心急火燎的帶著九千餘人奔赴向了遵化城。
    等他們到了遵化之後，映入眼中的敵軍，就好似是漫無邊際似的，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各處。
    見敵軍在此是駐紮了這麽多人，秦良玉便就與滿桂等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先攻遵化西城的駐軍看看敵兵力部署如何。
    可這不攻還好，一攻之下，所有人便就黑了臉。
    據他們這些老牌主將視之，敵軍規模少說有個近一萬八人，而除了人數比自己多外，這股敵軍的反應還十分迅速，看那架勢，其中的仆從軍是沒少接受建奴的訓練。
    頭皮發麻是真的發麻，但秦良玉是不甘心就這麽退去，而且，那時候她再想退也退不了了。
    因為，經過那次試探，不但是他們看出了敵軍的虛實，敵軍也看出了他們的兵力狀態。
    於是，兩方人馬便就鏖戰了起來，直至戰到前日，秦良玉他們才稍微取得了些戰機。
    而這戰機的來源是，薊鎮方向求援調走了不少敵軍。
    沒錯，自塔拜敗退之後，還未回到薊鎮，劉策便就開始忽悠他說“張書緣定會召集重兵進攻薊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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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經曆了兩次連敗，外加還是靠劉策才得以逃脫張書緣的追擊，於是塔拜很快就相信了他並傳令給了遵化方麵，抽調兵力守護薊鎮……
    雖然遵化的敵軍被調走了不少，但就這樣，秦良玉所部還攻不破敵軍，於是這位老夫人就想起了張書緣，打算請他出手幫忙來打這遵化會戰了。
    聽完了兵卒的講述，鄭崇儉下意識就問起了被困在遵化城內的定國公。
    見眼前的大人詢問，那人卻一臉的無奈說道“大人，我遵化城外到處都是建奴與蒙軍，定國公他們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根本無法策應我軍。”
    聽到這，鄭崇儉就眼睛一動，心說這可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啊，倘若自己派出個三五千人去助力，弄不好可以取得個大功名啊。
    一想到這，他便就按捺不住私心了，命令自己的副手，抽調了近四千人就去參加遵化會戰了。
    他想的是好，但敵軍卻是直奔遷西而來。
    所以，沒過一日，鄭崇儉就碰到了揮師北上的皇太極！
    而那一戰，打的是天昏地暗，鄭崇儉也知道敵軍的優勢在哪兒，於是他便就不要命的狂砸炮火，攻擊皇太極所部。
    但可惜的是，他所駐紮的火石營鎮地勢稍微開闊了那麽一些，而且也無多少高位可放置火炮。
    於是，很快他就被皇太極的正黃旗給突破了防禦衝入了軍營。
    大戰慘烈無比，僅僅半日多的功夫，他那近七千人的大軍就被衝散了，而他自己也被流箭所射中，無奈，他隻得是帶著親兵開始北上逃命。
    ……
    聽完鄭崇儉的話，張書緣被氣的是臉都綠了，瞬間就站了起來，砰的一下，就將桌案前的杯子給扔了過去。
    “什麽？！你…你怎麽敢的？！你臨出發前，本閣沒跟你說清我軍的部署嗎？”
    “下官…下官清楚……”
    “清楚你還敢？！你知不知道我軍眼下的情況？！哼，為了救你！我右屯衛損傷慘重，建製幾乎打沒了！鄭崇儉，你…你有幾個腦袋？！”
    張書緣是被氣的發抖不止，眼睛死死地盯著鄭崇儉。
    這要不是他鄭崇儉的確有兩把刷子，張書緣此時是恨不得親自刮了他！
    但沒辦法，事情已經是發生了，哪怕是現在殺了他也無濟於事，而且這還會影響到後麵針對雲南的布局。
    “你啊你，本閣該說你什麽才好？！”
    “還請閣部責罰。”
    說著，鄭崇儉便就單膝跪了下去，頭顱更是低垂到地麵。
    “責罰？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待皇太極到了後，第一個出戰吧！”
    罵了好一陣，張書緣才作罷了。
    罵完了人後，張書緣也仿佛似沒了力氣，撲通一聲就坐了下去，抬手就讓鄭崇儉退下了。
    “明末…明末，這真是狗來都嫌的地方！”
    暗罵了一聲，張書緣隻得是閉起眼思索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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