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筆記殘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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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險櫃的金屬門被陳強的暗金能量熔開時,我聞到了福爾馬林混著鐵鏽的味道。
    那本筆記躺在防潮的鉛盒裏,封麵是磨損的黑色皮質,燙金的校徽早已斑駁。
    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爬滿扭曲的字跡,像是用指甲蘸著血寫的——「熵之容器,始於1998年實驗體07」。
    “07號……”林夏的聲音還帶著熵化殘留的沙啞,她指著筆記裏夾著的老照片,“這是建校時的生物實驗室,現在改成了我們的高三教學樓。”
    照片裏的白大褂們站在巨大的玻璃缸前,缸裏泡著團模糊的血肉。
    隱約能看見纏繞的血管,像極了林夏意識裏那根貫穿教室的黑霧鎖鏈。
    我突然想起教學樓走廊盡頭那間永遠鎖著的雜物間,窗玻璃上總凝著層洗不掉的白霧,湊近了能聽見水流聲。
    陳強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掌心的暗金光芒映在筆記的插圖上——那是幅人體解剖圖,心髒的位置被紅筆圈出,旁邊寫著「熵核寄生處」。
    “你們看這裏。”他指尖劃過圖下的小字,“實驗體07的心髒被移植了某種外星晶體,能吸收周圍的生命能量。”
    林夏的呼吸驟然急促,她下意識按住胸口,那裏的校服布料下正微微發燙。
    三天前在教室被鎖鏈貫穿的位置,此刻浮現出淡紫色的紋路,與筆記插圖裏的晶體輪廓完美重合。
    “所以……”我喉嚨發緊,“林夏不是被熵攻擊,是她體內本來就有熵核?”
    鉛盒底部突然傳來細碎的響動,一張折疊的便簽從夾層裏滑出來。
    上麵的字跡娟秀,與封麵的瘋狂截然不同:
    「7月16日,07號的意識開始吞噬實驗員,必須用『錨點』鎖住她。高三7)班的記憶是最牢固的錨——」
    便簽寫到這裏突然撕裂,邊緣殘留著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火焰燒過。
    陳強的暗金能量突然劇烈波動,他指向實驗室深處的通風管道:“有東西在靠近,不是喪屍。”
    通風管的柵格突然被從裏麵頂開,腥臭的冷風卷著張揉皺的試卷飛出來。
    那是張高三的數學模擬卷,上麵用紅筆寫著個觸目驚心的分數:0分。
    卷首的名字被墨水塗成了黑塊,但我認出了那歪斜的字跡——是上周在走廊裏消失的轉學生。
    他當時手裏就攥著張一模一樣的0分試卷,眼球渾濁得像蒙著層白霧。
    “它們來了。”林夏的瞳孔泛起極淡的紫暈,她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熵之漣漪,“是被實驗體07吞噬的意識,被困在分數裏了。”
    話音未落,通風管裏湧出密密麻麻的試卷,每張都印著0分,紅墨水在地麵上匯成蜿蜒的溪流,漫過我們的鞋跟。
    那些試卷突然直立起來,空白的卷麵滲出粘稠的血漿,漸漸浮現出五官——正是這些天在校園裏失蹤的學生,他們的眼球全是渾濁的白,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齊刷刷地盯著林夏。
    “容器……找到你了……”試卷們發出重疊的嘶聲,紙頁邊緣卷起鋒利的刃,像無數把小刀子,“一起回玻璃缸裏去……”
    陳強的暗金屏障瞬間展開,將撲來的試卷彈開。
    但那些紙頁像有生命般粘在屏障上,紅墨水開始腐蝕能量層,冒出刺鼻的白煙。
    我突然注意到每張試卷的角落都畫著個簡筆畫——帶指針的鍾表,指針永遠指向下午三點十五分。
    “是上課鈴響的時間。”
    林夏的聲音發顫,她的意識又開始閃回那間教室。
    黑板上的倒計時正在剝落,露出底下隱藏的血字:「第49個容器」。
    保險櫃突然劇烈震顫,裏麵未被取出的金屬器械叮叮作響。
    我回頭望去,隻見鉛盒裏的筆記自動翻頁,最後一頁貼著張泛黃的名單,上麵的名字被劃掉了48個,最後一個赫然是——林夏。
    屏障破裂的瞬間,我拽著林夏撲到實驗台底下。
    試卷們的紙刃劃破空氣,在金屬台麵上割出密密麻麻的劃痕。
    陳強被十幾張試卷纏住,暗金能量在他掌心明滅不定,額頭上滲著冷汗——他的力量在對抗這些意識體時消耗得異常快,就像被什麽東西悄悄吸走了。
    “看它們背後!”林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向那些直立的試卷背麵。
    每張紙的背麵都印著模糊的監控畫麵,畫麵裏的實驗室正發生爆炸。
    玻璃缸碎成無數片,泡在福爾馬林裏的血肉團滾落在地。
    拖著長長的血管爬向通風管,而牆上的時鍾顯示下午三點十五分。
    “這些不是失蹤的學生。”我突然明白過來,“是實驗體07吞噬他們時,從他們記憶裏扯出的碎片,被熵的力量固化成了試卷。”
    實驗台的抽屜突然自動彈開,裏麵滾出個生鏽的鬧鍾。
    指針卡在三點十四分,齒輪發出哢噠哢噠的空轉聲,像是在倒計時。
    林夏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的意識正在被強行拉回那間教室。
    黑板上的粉筆灰簌簌落下,在課桌上堆成小小的墳包,每個墳包前都插著支削尖的鉛筆,筆尖對著她的座位。
    “它們想在三點十五分把我拖回意識空間。”
    林夏的手開始結冰,熵的力量在她體內瘋狂反撲,“玻璃缸……才是我的本體……”
    陳強突然發出一聲悶哼,一張試卷劃破他的手臂,暗金的血滴落在地上,瞬間被試卷們的紅墨水吞噬。
    那些紙頁突然集體顫抖起來,卷麵的五官扭曲成同一個表情——和照片裏那個站在玻璃缸前的白大褂一模一樣。
    “是實驗者的意識。”陳強捂著傷口後退,“他沒死,和07號一起被困在熵裏了。”
    鬧鍾的齒輪突然卡住,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最後一秒的指針剛跳過,整間實驗室的燈光驟然熄滅,應急燈亮起幽綠的光,照得通風管的柵格像排獰笑的嘴。
    我聽見身後傳來粘稠的滴落聲,回頭望去,隻見實驗台上方的天花板正在滲血。
    血珠匯聚成線,在地麵上畫出個巨大的圓形,像極了照片裏的玻璃缸輪廓。
    林夏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飄起來,她的校服後背裂開,露出脊椎處蔓延的黑霧鎖鏈,和意識空間裏的那根一模一樣。
    “抓住我!”我撲過去拽住她的腳踝,掌心的暗金鏈接突然灼熱起來,順著皮膚爬向她的脊椎。
    這次鏈接沒有被裁決者拽斷,反而像找到歸宿般鑽進鎖鏈的縫隙,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林夏的意識空間在我眼前炸開——還是那間高三教室,但黑板上的倒計時變成了「1」。
    窗外的操場燃起熊熊大火,穿著白大褂的影子們在火裏扭曲掙紮,嘴裏喊著:“放07號出來!她會吞噬整個世界!”
    “我不是07號!”林夏的本體意識在嘶吼,她的身影出現在教室中央,手裏攥著半截粉筆,在黑板上瘋狂書寫:
    「我是林夏!2023年9月入學!」
    但她寫的字一出現就被黑板吞噬,反而浮現出更多的血字:「容器編號49,鑒定完畢」。
    現實中,陳強正用身體擋住撲向林夏的試卷們。
    他的暗金能量越來越稀薄,手臂上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能看見底下流動的血管,像極了照片裏玻璃缸裏的實驗體。
    “快想辦法!”
    他衝著我喊道,“這些意識在強化熵核的力量,三點十五分一到,林夏就會徹底變成07號!”
    我突然注意到實驗台抽屜裏的鬧鍾——它的齒輪雖然卡住了,但外殼內側刻著串小字:
    「反熵公式,藏在鍾樓的機械室」。
    校園裏的鍾樓早就停用了,據說二十年前有個學生從頂樓跳下來,落地時懷裏還抱著個停在三點十五分的懷表。
    我拽著林夏的腳踝,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陳強!帶我們去鍾樓!”
    陳強的暗金能量突然爆發,將周圍的試卷震開個缺口。
    他背起意識模糊的林夏,我抓起那本筆記緊隨其後,身後的血圈裏已經浮出玻璃缸的輪廓。
    粘稠的福爾馬林正順著缸壁往下淌,漫過我們剛才站著的地方。
    跑出實驗室時,我聽見身後傳來玻璃破碎的脆響,還有無數張試卷同時發出的滿足歎息,像是終於找到了丟失的拚圖。
    鍾樓的鐵鏽大門被暗金能量劈開時,整棟樓都在震顫。
    樓梯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每級台階都刻著模糊的日期,最新的那個是上周——轉學生失蹤的日子。
    陳強背著林夏往上爬,她的身體越來越冰,脊椎處的黑霧鎖鏈已經穿透校服,在台階上拖出黑色的痕跡,像條會呼吸的蛇。
    “她的體溫在下降。”
    陳強的聲音帶著喘息,“熵核正在取代她的心髒功能,必須在徹底停跳前找到反熵公式。”
    我翻開筆記,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發現用鉛筆寫的地圖,標注著機械室的位置——不在頂樓,而在鍾樓地基下的秘道裏,入口藏在第四層的掛鍾後麵。
    爬到第四層時,掛鍾突然發出轟鳴,指針猛地跳到三點十五分。
    巨大的鍾擺晃蕩著,投下扭曲的影子,在牆壁上組成那張實驗體的名單。
    林夏突然在陳強背上劇烈掙紮,她的瞳孔徹底變成紫黑色,黑霧鎖鏈瘋狂生長,纏住了陳強的腳踝。
    “容器……歸位……”
    林夏的喉嚨裏發出不屬於她的聲音,那聲音蒼老而嘶啞,像筆記封麵的字跡一樣瘋狂,“第49個,完美的容器……”
    陳強被拽得一個趔趄,暗金能量在腳踝處炸開,暫時逼退了鎖鏈。
    他背靠著掛鍾,鍾麵的玻璃在震顫中裂開細紋:“快找入口!我撐不了多久!”
    掛鍾的銅製外殼上刻著精美的花紋,仔細看能發現其中隱藏的符號——和筆記裏反熵公式的符號一致。
    我按照符號的順序依次按下,掛鍾突然發出哢噠聲,整體向外滑開。
    露出後麵黑漆漆的洞口,裏麵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與林夏意識裏的鎖鏈摩擦聲如出一轍。
    就在這時,樓梯下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那些試卷們追來了,它們的邊緣沾著新鮮的血,顯然在我們離開後吞噬了其他喪屍。
    陳強率先跳進洞口,我剛要跟著下去,林夏的黑霧鎖鏈突然纏住我的手腕,將我往回拽。
    “一起留下……”
    她的臉貼在我耳邊,聲音一半是誘惑一半是威脅,“玻璃缸裏很暖和的……”
    我看見她的眼睛裏映出我的影子,那個影子正在慢慢變得透明,像陳強一樣。
    筆記從懷裏滑落,正好翻開到那張名單——我的名字不知何時被寫在了林夏後麵,第50個,墨跡還沒幹。
    “醒醒!林夏!”
    我狠狠咬了下她的手腕,血腥味混著冰霜的氣息在舌尖炸開,“你忘了高三7)班的籃球賽嗎?你投進絕殺球時,辮子上的紅繩掉在了球場上!”
    黑霧鎖鏈猛地一鬆。
    林夏的瞳孔閃過一絲清明,她的意識閃回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汗水浸透的校服,觀眾席的歡呼,還有她攥著紅繩臉紅的樣子——那是她最鮮活的記憶,不是實驗體的編號,是真實的人生。
    “抓住我!”我趁機拽著她跳進洞口,陳強立刻用暗金能量關上掛鍾。
    秘道裏彌漫著機油味,牆壁上布滿齒輪和管道,像條巨大的金屬血管。
    最粗的那根管道上貼著張泛黃的告示,用打印體寫著:
    「機械室守則:1. 不要直視核心齒輪;2. 三點十五分必須停止運轉;3. 若聽見玻璃破碎聲,立刻切斷所有電源」。
    林夏突然指向管道深處,那裏的黑暗中隱約有綠光閃爍:“熵核的源頭在那裏。”
    她的聲音恢複了些,脊椎處的黑霧鎖鏈在暗金能量的影響下漸漸縮回體內,“實驗體07的玻璃缸就泡在機械室的冷卻液裏。”
    我們順著管道往前走,腳下的金屬板越來越燙,隱約能聽見沸騰的聲音。
    陳強突然停住腳步,他指著前方岔路口的指示牌——左邊寫著「意識回收」,右邊寫著「反熵裝置」。
    兩個箭頭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像是在嘲笑迷路的人。
    “是幻覺。”
    林夏的手按在指示牌上,紫黑色的能量流過,牌上的字跡開始扭曲,最終變成一句話:「所有選擇都是陷阱」。
    她的話剛說完,岔路口突然湧出粘稠的福爾馬林,漫過我們的腳踝。
    那些液體裏浮著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林夏,發出無聲的祈求。
    我認出其中一雙屬於轉學生,他的眼球裏還嵌著半片試卷的紙角。
    “它們想讓你在愧疚裏沉淪。”
    陳強將林夏護在身後,暗金能量在掌心凝成斧頭,“這些都是被07號吞噬的意識碎片,靠你的負罪感提供能量。”
    我突然想起筆記裏的一句話:
    「熵之容器的最大弱點,是宿主不願遺忘的記憶」。
    “林夏,看著我。”
    我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我的眼睛,“你不是容器,也不是07號。你是會在數學課上偷偷畫畫的林夏,是把最後一塊橡皮擦分給我的林夏,這些都不是幻覺,是比實驗體編號更真實的存在!”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紫黑色裏炸開點點銀光。
    福爾馬林突然退潮,那些眼睛在消失前露出解脫的表情。
    岔路口的指示牌轟然倒塌,露出後麵的金屬門,門牌上寫著「機械室」,鑰匙孔是個齒輪的形狀。
    陳強將暗金能量注入鑰匙孔,金屬門緩緩打開,裏麵傳來熟悉的水流聲——和教學樓雜物間的聲音一模一樣。
    機械室的景象讓我胃裏一陣翻湧。
    巨大的齒輪組浸泡在綠色的冷卻液裏,每個齒牙上都纏著半透明的血管,連接著中央那個玻璃缸。
    裏麵泡著的不是實驗體07,而是個穿著現代校服的女孩,麵容和林夏一模一樣。
    隻是眼睛緊閉,胸口插著根金屬管,源源不斷地向齒輪輸送著能量。
    “這是……平行世界的林夏?”陳強的聲音發顫,他的暗金能量突然不受控製地湧向玻璃缸,“不,是未來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