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緣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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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傳宗站在廊下,望著林叔林姨因自己的事爭得麵紅耳赤,喉間像哽著團棉花。他慌忙擺手勸阻:“叔、嬸,你們別為了我的事爭吵了!我今晚先回……”
話音未落,林嬸已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眶泛紅:“說什麽胡話!不是因為你和你叔爭吵,我就是因為氣他,不明白分寸,就亂摻合。這就是你家,今晚不能走,在家裏住下!”
林叔也沉著臉,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屋內推搡:“你姨說的對,趕緊去歇著,明早還早起上班呢?”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被褥上,易傳宗躺在溫暖的床榻上,耳畔還回蕩著秀芝撕心裂肺的哭聲。
他輾轉反側,眼前不斷閃過她攥著銀鐲的模樣——那本該是路上護她娘倆周全的物件,如今卻成了傷人的利刃。
若當真曾許下婚約,他自會信守承諾,可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被時光發酵的誤會。
易傳宗蜷在被褥裏,望著屋頂的天花板,喉間泛起一陣酸澀。
今晚要是點頭應下婚事,他餘生都將困在名為“承諾”的牢籠裏,辜負了自己對真摯感情的期許。
直言拒絕後,秀芝通紅的眼眶、李叔、李嬸無奈的歎息,又似千萬根細針,密密麻麻紮在心頭。
輾轉反側間,他將臉埋進枕頭,滿心皆是撕扯般的鈍痛,隻覺進退維穀,連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灼熱。
“這算什麽事啊!”他對著黑暗喃喃自語,滿心糾結。
隔壁房裏,林叔林姨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傳來。“傳宗這孩子重情義,瞧著秀芝那樣,心裏肯定不好受。”
林姨歎了口氣,“可強扭的瓜不甜,當年他爺孫倆明明都婉拒了……總不能讓全天下求恩的姑娘,都往他身上湊吧?”
林叔沉吟片刻,道:“秀芝是個好姑娘,擱尋常人家,定能安穩度日。但和傳宗……到底是兩個世界的人。”
易傳宗在這個年代裏,可是實打實的“優質青年”。作為從小跟爺爺學習醫術,又考入京城大學,他不僅有著紮實的知識儲備,還曾攜筆從戎,轉業後,還發表了文章和小說。受到上層領導幹部的重視與誇獎。
爺爺更是為他留下豐厚財產,加上他自己分房後,直接購買下這房子,眼下正處於裝修階段。
論外在,他儀表堂堂;論經濟條件,更是優渥殷實。為什麽還沒有給他介紹對象呢?
武裝部的鄧叔周姨,林叔林姨,街道辦的王主任、許副主任都知道他,現在剛轉業,裝修房子。
暫時在招待所過渡,考慮到他需要時間安頓下來、順利入住新房,所以打算等房屋裝修完成、他的生活步入正軌後,再為他介紹合適的對象。
黑暗中,林姨握緊了拳頭:“不能再等了!明天就發動老姐妹們,把單位裏那些大學生、留洋回來的姑娘都列個單子,給傳宗好好相看!”
夜風穿過窗縫,掀起紗簾輕晃。易傳宗望著晃動的月光,隻覺這一夜格外漫長。
易傳宗睜著眼睛數到第三遍房梁上的木棱,窗外的月光已爬上了窗欞的最上端。他翻了個身,心底的煩躁卻愈演愈烈。
隔壁林叔林嬸的低語聲早已停歇,整座院子安靜得能聽見牆根蟋蟀的嗚咽,可他的思緒卻像被攪碎的麻團,越理越亂。
與此同時,秀芝家堂屋的油燈還在搖曳。奶奶佝僂著背,守在八仙桌旁,渾濁的眼睛盯著虛掩的門。
當老李一家垂頭喪氣地跨進門檻時,老人顫巍巍地伸手,將孫女冰涼的手捂進自己袖筒:“沒成也好,沒成也好……”
打發弟弟妹妹睡下後,堂屋的氣氛沉重得能擰出水來。老李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女兒肩頭:“聽爹的,回頭給你說個軍官,保準比那……”
話沒說完,就被老伴兒瞪了一眼。李嬸接過話茬,聲音裏帶著討好:“咱醫院新分來幾個軍醫,各個都是頂好的小夥子,改天給你安排見見?”
奶奶也在一旁絮叨:“對對,咱們秀芝模樣俊、性子好,還愁找不著好人家?”
秀芝盯著地麵青磚的縫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些勸慰的話語像飄在雲端的絮語,一句也落不到她心裏。
銀鐲貼著皮膚發涼,她恍惚又看見易傳宗皺眉的模樣,淚水突然奪眶而出,滾燙的淚珠砸在膝頭,洇濕了新做的上衣。
奶奶慌了神,顫巍巍地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那斷了線的悲戚。
奶奶望著秀芝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疼得眼眶泛紅,轉頭對老李和兒媳婦說道:“你們先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守著。今晚讓秀芝跟我睡。”
她深知此刻說什麽都無法寬慰孫女,秀芝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眼神空洞,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四十二年前,在找爹的路上,饑荒肆虐,一路上秀芝與母親相依為命。
母親久病纏身,羸弱不堪,秀芝扶著病弱的母親,餓著肚子在最絕望的時候暈倒在城裏的醫館,是易傳宗和爺爺伸出援手,將母親送進醫館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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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永遠記得,一刻也不敢忘,在醫館睜開眼的那一刻,眼前的少年肌膚勝雪,白得比白麵饅頭還白的手,在為她把脈。
那一眼,仿若驚鴻,瞬間撞進她心底,讓時光都為之凝滯。此後的十年,那個少年成了她支撐下去的信念,母親臨終前更是緊握著她的手,叮囑她找到爹後,一定要找到他……
可如今,當那個在記憶裏存活十年的身影,終於真實地出現在眼前時,秀芝望著眼前的易傳宗,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歲月非但沒有磨滅他的風采,反而將他雕琢得愈發奪目。曾經挺拔的少年如今更添成熟氣韻,一米八有餘的身形筆挺如鬆,剪裁得體的新衣是她從未見過的款式,舉手投足間既有文人的儒雅,又透著軍人特有的陽剛。這般出眾的模樣,讓她連目光都不知該落在哪裏。
秀芝想問易傳宗一句:“你還記得我嗎?”還記得爺爺說:“等他倆長大後,合適就在一起啊!”
聽父親提起易傳宗上過大學,她心中便泛起絲絲怯意,也感覺到自己與他不相配。
可即便明知兩人身份懸殊,重逢時她仍抱著一絲僥幸,盼著對方能記起當年醫館裏的匆匆一麵。
然而,易傳宗欲言又止的神情,還有話裏話外難以忽視的拒絕之意,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冷水,瞬間澆滅了她積攢了十年的期待。
也想問他一句:“咱們有沒有相處過,你怎麽知道不合適啊!”可她不敢問出來,也不敢在抬頭看他一眼。
這份執念早已深入骨髓,如今希望轟然破碎,她隻覺胸腔空蕩蕩的,連呼吸都變得費力,仿佛生命裏最後一點光亮,也被徹底抽離。
信念崩塌的秀芝枯坐在床邊,整夜未合眼,淚水早已哭幹,隻剩空洞的眼神望著虛空。
奶奶就這樣心疼地看著秀芝,一夜未睡坐到她身旁,輕輕撫著她的背:“孩子,睡會兒吧,睡著了就不想了。
他和咱們不是一條路。聽奶奶的話,過兩天讓你爹和姨給你尋幾個踏實的好小夥,咱們就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老人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無奈:“你爹也說了,那孩子太出眾,咱們兩家實在是差距太大。就算真成了,往後的日子也難。你們見識、想法都不一樣,能說到一塊兒去嗎?”
可這些話,秀芝卻像完全沒聽見,整個人失了魂似的。她滿心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不知往後的日子該怎麽熬。
晨光刺破夜幕時,守了一夜的奶奶再也撐不住倦意,將渾身無力的秀芝摟進懷裏。而秀芝就這樣睜著紅腫的雙眼,躺在奶奶懷裏,整個人失了魂般沒了生氣。
她蒼白的眼皮半闔著,口中呢喃,混著嗚咽反複喚著“母親”“傳宗”的名字。
奶奶猛然驚醒,顫抖著伸手探上她滾燙的額頭,驚得睡意全消。
她慌亂渾身發抖地大聲呼喊著“兒子,兒子”一大家子人跌跌撞撞地將秀芝送往醫院。此時的秀芝燒得滿臉通紅,胡話不斷,時而抽泣,時而呢喃,完全沒了意識。
老李緊緊抱著渾身滾燙的秀芝,大步流星往院子裏的吉普車跑去,老李媳婦趕緊跑到車跟前把門打開,讓老李把秀芝放在後座上,她連忙跟著上車後,摟抱著秀芝,讓老李趕緊車開車就往醫院駛去。
老李媳婦的眼淚嘩嘩地流著,看著懷裏的女孩,比她小九歲的繼女,蒼白的臉上泛著病態的潮紅,嘴裏還在斷斷續續說著胡話,雖然平時不怎麽待見她,嫌她礙眼,但此刻確實心疼極了。
老李駕車時早已踩盡油門,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急促的聲響。車剛在軍區醫院門口刹住,他便跌跌撞撞地抱著秀芝衝下車,粗糲的手掌死死扣住女兒滾燙的脊背。
穿過醫院長廊時,他的喉嚨裏迸出嘶啞的呼救:“醫生!救命!求你們救救我閨女!”
秀芝被平放在病床上的瞬間,老李雙膝幾乎發軟跪倒。女兒蒼白的臉頰燒得通紅,冷汗浸透的發絲黏在額角,纖細的手指蜷縮著,無意識地抓扯被單。
她渾身止不住地抽搐,囈語像破碎的琴弦般斷斷續續,一會兒喊著“娘”,一會兒又喚著“傳宗”。老李顫抖著撫上女兒滾燙的臉,指腹擦過她眼角未幹的淚痕,心口像是被利刃剜出個窟窿,酸澀的熱意直往眼眶裏湧。
老李趕緊跟著醫護人員說:“快救救我閨女,快救救我閨女。”
老李媳婦在一旁扶著他,到一邊站住,讓他冷靜點,別打擾醫生人員救治秀芝。
老李聲音哽咽顫抖:“都怪我...當年要是咬咬牙讓秀芝讀書,不把她送回老家,讓她一直留在身邊好好念書......她現在也不會......”
老李說不下去了,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滿心都是懊悔。
在他心裏,若是女兒能接受教育,或許就不會被那段執念困住,上過學,受過教育,在遇見合適的人,也能順順利利地成家,過上安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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