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巨大的狼皮被我用草木灰和岩壁滲水初步鞣製，掛在岩壁上晾著，散發著濃重的腥氣。分割好的狼肉用鹽膚木果子裏擠出的鹹澀汁液塗抹過，也掛了起來風幹。骨頭被收集起來，準備熬湯。內髒……大部分無法保存，隻能忍痛丟棄。
    篝火旁，崽崽和丫丫已經沉沉睡去。崽崽的小手即使在睡夢中，也下意識地搭在腰間的彈弓上。丫丫蜷縮著，眉頭微蹙。
    我毫無睡意。坐在篝火旁，手裏摩挲著那塊溫潤冰涼的深碧色玉墜。意識沉入空間。
    溫暖濕潤的氣息撲麵而來。黑土地邊緣，那堆黃澄澄的穀種旁邊，一小片綠油油的穀苗正舒展著葉片，生機勃勃。藤條小簍依舊安靜地放在水塘邊最溫暖的地方。小水塘裏，幾條小魚悠閑地遊動著。那隻小野豬崽不知何時溜了進來，正趴在水塘邊，小鼻子好奇地嗅著水麵，黑豆眼倒映著粼粼波光。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食物暫時有了保障狼肉和之前的存糧），水源穩定，田地初成，防禦體係也初步建立。
    然而，崽崽眼中那抹冰冷的殺意，如同玉墜本身散發出的寒意，始終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洗得掉……命隻有一條……”我喃喃自語，目光落在空間裏那幾株在濕潤土壤中煥發生機的黃芩上。清熱，解毒，止血……它能治愈身體的傷口。
    可心裏的傷呢？那被血腥和殺戮過早侵蝕的稚嫩靈魂呢？
    玉墜貼在胸口，冰涼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仿佛帶著某種沉靜的智慧。它給了我知識，給了我空間，給了我活下去的資本。可它沒告訴我，如何在一個注定誕生惡魔的世界裏，守護一顆可能正在滑向深淵的心。
    我退出空間，看著跳躍的篝火，看著熟睡中依舊帶著一絲警覺的崽崽，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
    囤貨，不止是囤糧囤肉囤藥材。
    更要囤……希望。囤住崽崽心裏，那可能還未徹底熄滅的、屬於孩童的微光。
    這或許，是比活下去……更艱難的課題。
    夜色濃稠如墨，篝火發出最後幾聲劈啪的輕響，漸漸黯淡下去。
    篝火的餘燼在冰冷的夜風中掙紮著，吐出最後幾縷稀薄的紅光，終究敵不過濃重的黑暗，徹底熄滅。濃稠如墨的夜色吞噬了小小的山坳，隻有岩壁縫隙裏那點微弱的鬆明火光，如同風中殘燭，在死寂中搖曳。
    血腥味依舊頑固地彌漫在空氣裏，混合著風幹狼肉的腥膻，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崽崽和丫丫蜷縮在幹草鋪就的地鋪上，呼吸聲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崽崽的小手即使在睡夢中，也下意識地搭在腰間的彈弓架上，指節微微蜷曲。火光在他稚嫩卻毫無表情的側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那黑沉沉的眼瞼緊閉著，仿佛隔絕了外界一切光亮，也隔絕了所有屬於孩童的溫度。
    丫丫睡得並不安穩，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偶爾發出一兩聲模糊的囈語，身體驚悸般地抽搐一下。
    我毫無睡意。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岩壁，那塊深碧色的玉墜緊貼著胸口，冰涼的觸感也無法冷卻心頭的沉重。崽崽那句“血洗得掉，命隻有一條”，如同冰冷的鐵鉤，反複撕扯著神經。他說的沒錯。這世道，容不下天真。可看著他睡夢中依舊緊繃的、帶著殺伐之氣的輪廓，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攫住了我——我是不是正在親手喂養一頭未來的凶獸？用這殘酷的生存法則？
    意識沉入那片溫暖的空間，試圖尋找一絲慰藉。
    黑土地邊緣，那片綠油油的穀苗舒展著葉片，在柔和的光線下煥發著勃勃生機。藤條小簍依舊安靜地待在水塘邊。目光掃過水塘……嗯？水塘邊緣的淺水處，似乎多了點東西？
    我意念集中過去——是幾簇小小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晶葡萄般的卵！旁邊，幾條之前收進來的小魚正悠閑地擺著尾鰭。是魚卵！空間水塘的生態環境竟然在自我完善！這意外之喜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一絲微弱的漣漪。
    就在這時——
    “啪嗒……啪嗒……”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如同小石子碰撞的聲響，自藤條小簍的方向傳來！
    我的心猛地一跳！意識瞬間聚焦！
    隻見藤條小簍裏，那枚被崽崽用體溫孵了幾天、一直毫無動靜的野雞蛋，蛋殼頂端……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紋！
    那裂紋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緊接著，一個小小的、濕漉漉的、帶著血絲的嫩黃色鳥喙，頑強地從裂縫中探了出來！一下，又一下，努力地啄擊著束縛它的硬殼！
    “啪嗒！啪嗒！”
    啄擊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充滿了新生命破殼而出的倔強和渴望！
    要孵化了！第一隻野雞雛鳥！
    巨大的喜悅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衝散了心頭的陰霾！我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意念緊緊鎖定著那小小的生命掙紮破殼的過程！那微弱的、卻無比頑強的生命力，像一道微弱卻純淨的光，刺破了籠罩心頭的沉重陰雲。
    “崽崽！丫丫！快醒醒！”我忍不住退出空間，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輕輕搖晃著兩個孩子，“快看！蛋！蛋要破了！”
    崽崽猛地睜開眼，黑沉沉的眼眸裏瞬間褪去睡意，閃過一絲銳利的警覺，手下意識地摸向彈弓。但當他看清我臉上純粹的喜悅，聽到我話語中的內容時，那層冰冷的戒備才緩緩褪去，被一絲疑惑和好奇取代。
    丫丫也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坐起來。
    “蛋……蛋怎麽了？”崽崽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目光投向角落裏的藤條小簍。
    “快看！”我拉著他們湊近篝火我重新點燃了鬆明），小心翼翼地將藤條小簍捧到火光下。
    “啪嗒！”又一聲清脆的啄擊！蛋殼頂端的裂縫更大了！那個嫩黃的鳥喙更加清晰地顯露出來，正奮力地向外頂撞著！蛋殼碎片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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