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集:《苗醫科普動畫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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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間光影與金色獎杯
    國際動畫節的主競賽單元頒獎現場,水晶燈的光芒像被打碎的星子,落在每一張或期待或平靜的臉上。當評審團主席念出“教育類金獎——《阿苗的奇妙草藥》,中國”時,李麥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西裝褲口袋裏的u盤。那裏麵存著動畫最終版的源文件,邊緣被體溫焐得有些發燙。
    她身邊的苗族老畫師龍通福緩緩站起身,深藍色對襟褂子上的銀扣隨著動作輕響。老人臉上的皺紋裏還沾著湘西山區的晨露似的,此刻卻被掌聲烘得舒展了些。李麥扶著他走上領獎台,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的聲音竟讓她想起三年前在黔東南苗寨聽見過的竹筒聲——那時龍通福正用竹筒搗著艾草,教一群背著背簍的孩子辨認草藥的性味。
    “這部短片讓全世界的孩子都愛上了中國的草藥故事。”評審團主席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大廳,“它用最清澈的想象力,把古老的智慧變成了會跑會跳的朋友。”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阿苗的奇妙草藥》的精彩片段。苗族少年阿苗戴著銀項圈,背著繡著藥鋤圖案的小背簍,正蹲在兔子身邊。他手裏捏著幾片薄荷葉,綠色的汁液順著指尖往下滴。“薄荷性涼,能散風熱,”阿苗的聲音帶著湘西口音特有的軟糯,“你昨天在太陽底下追蝴蝶追得太瘋,熱氣積在腦袋裏啦。”
    畫麵裏的兔子紅著眼圈,接過薄荷葉貼在額頭上,毛茸茸的耳朵立刻耷拉下來,舒服得直晃腦袋。蹲在阿苗腳邊的狐狸“阿火”甩了甩尾巴,火紅色的皮毛在林間光影裏像團跳動的小火焰。它忽然躥出去,叼來一片鋸齒狀的葉子,朝兔子比劃著。
    “阿火說蒼耳子能治鼻塞,但你現在不需要這個。”阿苗笑著拍拍狐狸的腦袋,“它就是想顯擺自己也認識草藥。”
    台下響起一陣輕笑。李麥望著屏幕上那個蹦蹦跳跳的動畫小人,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潮。這個角色的原型,是龍通福老人早逝的孫子。
    三年前,李麥作為動畫專業的研究生,跟著導師到黔東南采風。在雲霧繚繞的苗寨裏,她遇見了龍通福。老人的家在百年鼓樓旁,堂屋牆上掛著泛黃的草藥圖譜,窗台上曬著一排排裝在陶罐裏的植物——有帶著絨毛的艾葉,有結著紫黑色果實的紫蘇,還有根莖像小拳頭似的天麻。
    “阿苗小時候總跟著我上山采藥,”龍通福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回憶,“他能記住每種草的名字,還說要給山裏的小動物也治病。”老人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筆記本,紙頁邊緣已經磨損,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狐狸、兔子,旁邊用苗文標注著草藥名稱。那是阿苗十歲時的遺物。
    李麥的心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小時候總纏著奶奶問,為什麽蒲公英的絨毛能飛,為什麽艾草的味道能趕走蚊子。那些關於植物的好奇,原來不分民族,不分地域。
    “我們可以把阿苗的故事做成動畫嗎?”李麥問龍通福時,老人正用竹刀剖開一顆七葉一枝花的根莖。白色的漿液緩緩滲出,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讓更多孩子知道,植物會說話,會治病。”
    龍通福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忽然亮起光。他放下竹刀,從牆角拖出一個舊木箱,裏麵裝滿了他畫了一輩子的草藥圖。有葉片上的紋路,有花朵綻放的姿態,還有不同季節裏植物的變化。“我教你認藥,你教阿苗在畫裏活過來。”老人說。
    創作的過程像一場漫長的采藥之旅。李麥和團隊住在苗寨的吊腳樓裏,每天跟著龍通福上山。老人教他們辨認薄荷——“聞著醒腦的就是它,葉子背麵發白發亮”;教他們觀察艾草——“莖上有白絨毛的才管用,端午節掛在門口能驅邪,煮水洗澡能去濕”。
    阿火的原型是寨子裏的一隻野狐狸。有天團隊成員正在拍攝一株黃連,忽然看見火紅的影子躥過,嘴裏叼著一隻受傷的山雀。大家嚇得不敢出聲,卻見狐狸把山雀放在一片紫蘇葉上,用爪子扒拉著葉子蓋住山雀的翅膀。龍通福說“動物也懂草藥呢,紫蘇能消炎。”
    動畫裏的許多細節,都來自這些意外的發現。比如阿苗給小熊用艾草驅寒的情節,就源於寨子裏的習俗——孩子著涼了,老人會用艾草煮水給他們泡腳,邊泡邊唱苗歌。李麥把這段改成阿苗在篝火邊煮艾草水,用陶碗給小熊擦爪子,阿火則在一旁用尾巴扇風,把艾草的香氣吹向小熊。
    “要讓孩子覺得草藥是朋友,不是藥罐子。”龍通福總在看樣片時提醒李麥。他不喜歡團隊最初設計的藥圃場景,覺得太規整,不像山裏真實的樣子。“草藥是長在石頭縫裏、大樹底下的,要讓它們東一棵西一棵,像在跟人躲貓貓。”
    團隊後來重畫了森林場景薄荷長在溪邊的石頭旁,艾草叢裏藏著幾隻螞蚱,蒼耳子粘在路過的小鹿尾巴上。阿苗的背簍也改了好幾次,最後做成了龍通福家那個用了三十年的舊背簍的樣子——竹編的縫隙裏卡著一片幹枯的銀杏葉,那是阿苗生前夾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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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製作到第八個月時,團隊遇到了瓶頸。他們想設計一個關於“蟲類藥”的故事,卻擔心孩子們會害怕。龍通福聽說後,帶他們去看寨子裏的孩子捉蜈蚣。“他們知道蜈蚣能治瘡,就像知道蜂蜜能止咳一樣自然。”老人說,“怕不是因為它們嚇人,是因為我們沒告訴孩子它們的用處。”
    最終,他們做了這樣一段情節小鬆鼠被毒蟲咬傷,腿腫得老高。阿苗找到一隻蜈蚣,卻沒有直接用,而是先跟小鬆鼠解釋“這蟲子看著凶,其實能幫你消腫。就像山蜂會蜇人,但蜂蜜是甜的呀。”阿火在旁邊舉著一片葉子,上麵畫著蜈蚣和蜂蜜的簡筆畫,像是在做輔助說明。
    這段情節成了評審們後來特別提到的亮點。“它沒有回避自然的複雜,而是教會孩子用理解代替恐懼。”一位評委在評語裏寫道。
    頒獎現場的燈光重新亮起時,李麥看見龍通福正把獎杯抱在懷裏,像抱著一捧剛采的草藥。老人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獎杯上的紋路,忽然轉頭對她說“阿苗要是能看見,肯定會問,什麽時候帶動畫裏的朋友們回山裏看看。”
    李麥想起動畫的最後一幕阿苗和阿火站在山頂上,望著漫山遍野的草藥在風中搖晃。鏡頭拉遠,那些草藥組成了一張巨大的笑臉。“山裏的草,城裏的花,都是大地的孩子。”阿苗的畫外音輕輕響起,“隻要你願意聽,它們就會告訴你秘密。”
    會後的慶功宴上,有外國記者問李麥,接下來會不會把更多中國傳統醫學做成動畫。李麥還沒來得及回答,龍通福就接過了話頭。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片壓平的薄荷葉子,遞給那位記者“先嚐嚐這個。知道它的味道,才知道故事裏的阿苗為什麽會懂那麽多。”
    記者愣了一下,接過葉子放進嘴裏。清涼的氣息瞬間從舌尖竄到頭頂,讓他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你看,”龍通福笑得滿臉皺紋都擠到了一起,“植物自己會說話。我們隻是把它們的話,畫成了會動的影子。”
    窗外,日內瓦的夜空正綴滿星光。李麥忽然覺得,那些星星就像苗寨夜晚的螢火蟲,而《阿苗的奇妙草藥》就像一盞燈籠,正提著光,沿著孩子們的目光,慢慢走向更遠的地方。就像龍通福說的,真正的傳承從來不是把古老的東西鎖起來,而是讓它們長出腳,走到更多人的生活裏去——帶著泥土的氣息,帶著草木的清香,帶著一個苗族少年和他的狐狸朋友,曾經在林間留下的,那些輕輕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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