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香裏的成長課
    七月的太陽把青峰山曬得發燙，林間的蟬鳴像被拉到極致的弦，嗡嗡地繞著樹梢打轉。少年成長營的迷彩帳篷在山腳下連成一片，十三歲的林小滿正蹲在營地邊緣的石階上，盯著膝蓋上剛蹭出的紅痕發呆。
    “又跟人搶著搬物資了？”帶著草木清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小滿回頭，就看見穿靛藍布衫的阿婆蹲下身，手裏托著個巴掌大的布包。阿婆的手指關節有些粗，卻靈活地打開布包——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小瓷瓶、紗布，還有個裝著黃綠色粉末的紙包，“我是李苗醫，營裏新來的‘草藥老師’。”
    李苗醫捏起一點粉末，輕輕撒在林小滿的傷口上，涼絲絲的觸感瞬間壓下刺痛。“這是‘止血草’磨的粉，山裏到處都是，下次再擦傷，自己找幾片葉子嚼爛敷上，比創可貼還管用。”林小滿盯著阿婆指尖的粉末，突然想起昨天登山時，路邊確實有不少長著鋸齒葉的小草，當時隻覺得礙腳，沒想到竟是“救命草”。
    這天傍晚，營地的空地上支起了長桌，李苗醫和另外兩位苗醫一起，給三十多個孩子分發急救小藥包。藍布縫的藥包上繡著小小的草藥圖案，裏麵除了止血粉、消腫藥膏，還有一小捆曬幹的“薄荷草”。“夏天容易中暑，把這個塞在衣領裏，或者泡在水裏喝，比冰汽水還解暑。”苗醫阿叔說著，拿起一片鮮薄荷揉碎，遞到孩子們鼻尖，清清涼的氣息瞬間驅散了午後的燥熱。
    十歲的陳朵朵捏著藥包，小聲問“阿婆，我昨天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藥包裏有能止癢的嗎？”李苗醫眼睛一亮，拉著孩子們往營地後的竹林走。竹林邊的灌木叢裏，長著開白色小花的植物，李苗醫摘下幾片葉子，讓孩子們輪流摸“這是‘驅蚊草’，把葉子揉出汁塗在胳膊上，蚊子就不敢靠近了。你們看，它的葉子邊緣有細細的絨毛，跟其他草不一樣，很好認。”
    孩子們瞬間圍了上來，有的蹲在地上比對著葉子，有的掏出筆記本畫下來。林小滿發現，平時總愛鬧脾氣的趙磊，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把驅蚊草葉子夾進課本裏——他前幾天被蚊子咬得整夜睡不著，現在總算找到“解藥”了。
    接下來的日子，苗醫們的草藥課成了營地最受歡迎的活動。每天清晨，李苗醫會帶著孩子們在林間散步，教他們辨認“解暑藤”——藤蔓上長著心形的葉子，煮水喝能祛暑氣；指著“筋骨草”告訴他們，要是扭傷了腳，用它的根煮水熱敷，第二天就能下地走路。孩子們的口袋裏漸漸都裝著曬幹的草藥，連吃飯時都要互相炫耀“我今天摘了薄荷，晚上泡在水杯裏。”“我找到止血草了，比你的薄荷更有用！”
    最讓孩子們期待的，是苗醫們設計的“草藥養生遊戲”。第一次遊戲是“草藥尋寶”，苗醫們提前在營地周圍藏好標記，讓孩子們分成小組，根據線索找對應的草藥。林小滿和陳朵朵、趙磊分到一組，線索是“葉子像羽毛，能驅蚊”。三人在樹林裏轉了半天，趙磊突然指著一棵灌木大喊“是驅蚊草！它的葉子分開看，不就像小羽毛嗎？”
    等他們拿著驅蚊草回到終點，李苗醫笑著遞來三個小香囊“答對啦！這裏麵裝的是薄荷和驅蚊草，晚上掛在帳篷裏，保證睡得香。”陳朵朵把香囊掛在衣領上，湊近聞了聞，眼睛彎成了月牙“比我媽媽買的香包好聞多了。”
    還有一次“養生接力賽”，孩子們要背著小背簍，從跑到指定地點，采摘指定的草藥，再跑回終點教隊友辨認。林小滿跑第二棒時，不小心被石頭絆倒，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他剛想爬起來，身後的趙磊已經衝了過來，從口袋裏掏出止血粉“我記得李阿婆說的，先撒粉再包紗布！”
    兩人蹲在地上，趙磊笨拙地給林小滿撒藥，林小滿則教他辨認剛采的解暑藤。等他們扶著彼此站起來，夕陽正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小滿突然覺得，膝蓋上的傷口好像不那麽疼了——以前他受傷總想著哭，現在卻知道，自己也能像苗醫一樣，照顧自己，還能幫別人。
    成長營過半時，營地迎來了一場暴雨。雨後的清晨格外涼爽，李苗醫卻發現幾個孩子精神不振，臉頰通紅。她摸了摸一個孩子的額頭，眉頭皺起來“是淋雨著涼了，得煮點‘驅寒湯’。”
    孩子們圍著李苗醫，看著她從藥包裏拿出曬幹的“薑葉”和“紫蘇”，放進大鍋裏煮。不一會兒，鍋裏飄出辛辣又溫暖的香氣，李苗醫給每個孩子盛了一碗“喝了這個，發發汗就好了。你們記住，雨後別貪涼，要是感覺冷，就找這兩種草藥煮水喝。”
    林小滿捧著熱湯，小口小口地喝著，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裏，渾身的疲憊都散了。他看向身邊的趙磊，發現趙磊正把自己碗裏的湯分給旁邊咳嗽的小弟弟。林小滿想起剛入營時，趙磊總因為一點小事跟人吵架，現在卻會主動照顧別人——就像那些不起眼的草藥，在不知不覺中，長出了溫柔的模樣。
    閉營那天，孩子們抱著苗醫們送的草藥手冊，在營地門口跟他們告別。李苗醫把林小滿拉到身邊，塞給他一包種子“這是薄荷和止血草的種子，回家種在花盆裏，夏天就能用啦。”
    林小滿緊緊攥著種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李苗醫時，自己還在為一點小傷口發愁。現在的他，口袋裏裝著自製的草藥包，能認出路邊的驅蚊草，還會給同學講“止血草的故事”。他抬頭看向青峰山，林間的草藥在風裏輕輕搖晃，像是在跟他揮手。
    大巴車開動時，林小滿從車窗裏探出頭，看見李苗醫和其他苗醫站在原地，手裏揮舞著靛藍色的布巾。他突然明白，成長營裏最珍貴的不是登山、露營，而是苗醫們教給他們的——那些藏在草木裏的智慧，那些照顧自己、幫助別人的勇氣，就像一顆小小的草藥種子，種在心裏，會慢慢長出守護自己、也守護他人的力量。
    車窗外的風景漸漸後退，林小滿打開手裏的草藥手冊，第一頁上寫著李苗醫的話“每一株草藥，都是大自然的禮物。學會認識它、使用它，就是學會愛自己、愛生活。”他摸了摸口袋裏的種子，悄悄笑了——這個夏天，他不僅收獲了快樂，還收獲了一份能伴隨一生的“成長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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