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藥香苗醫援非記
    市衛健委的會議室裏，空調風帶著紙張的油墨味在空氣中流轉。國際紅十字會的邀請函攤在長桌中央，橘紅色的徽章旁印著一行黑體字“誠邀組建醫療團隊，赴非洲桑加國開展為期一月的基層義診”。
    葉塵的指尖劃過“桑加國”三個字時，蘇瑤恰好抬頭，兩人的目光在半空撞個正著。無需多言，從省醫博會的苗醫展台到社區健康驛站，他們早已習慣用眼神達成默契。散會時，葉塵攥著邀請函的邊角，指節微微泛白“便攜苗醫產品得準備足，桑加國雨季蚊蟲多，風濕和皮膚病肯定是高發症。”蘇瑤從包裏掏出筆記本，筆尖在紙上飛速劃過“草藥貼要分風濕型、鎮痛型，驅蚊香囊得加雙倍薄荷，還有濃縮草藥茶包，得用防潮包裝——對了，苗醫手冊得翻譯成桑加語，我聯係大學的語言教授幫忙。”
    接下來的一周，工作室成了臨時倉庫。葉塵蹲在地上，把一包包草藥貼按類型歸整，每包都貼著中英桑加三語標簽；蘇瑤坐在桌前，對著電腦核對翻譯稿，時不時停下來標注草藥圖譜——當地村民不識漢字，她特意讓動漫工作室把“按揉足三裏”“艾草貼敷法”改成了簡筆畫。出發前一晚，蘇瑤把最後一本裝訂好的苗醫手冊放進箱子，封麵用熒光筆寫著“桑加國專用”，葉塵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遞過一杯溫熱的薑茶“明天要飛十幾個小時，今晚得睡會兒。”蘇瑤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溫度，忽然笑了“想起第一次去苗寨采藥，你也是這麽給我遞薑茶的。”
    飛機降落在桑加國首都機場時，潮熱的風裹著泥土氣息撲麵而來。換乘越野車前往村莊的路上，窗外的景色從低矮的磚房變成成片的芭蕉林，坑窪的土路讓車顛簸得像在跳街舞。當地向導阿明握著方向盤，用帶著口音的英語說“前麵就是洛卡村，雨季剛過，很多村民的關節疼得下不了床。”葉塵扒著車窗往外看，遠遠望見幾間茅草屋前，有人拄著木棍緩慢走動，衣角掃過路邊的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
    義診點設在村頭的空地上，用藍色防水布搭起臨時帳篷。第一天清晨，葉塵剛把草藥貼擺上木桌，就被村民圍了起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被孫子攙扶著，渾濁的眼睛盯著草藥貼，嘴裏念叨著當地語言。阿明翻譯道“他說腿疼了三年，下雨時像有蟲子在咬骨頭。”葉塵蹲下身，卷起老人的褲腿，膝蓋處的皮膚又紅又腫。他從包裏掏出風濕型草藥貼，撕開包裝時，濃鬱的艾草香飄了出來“這個貼在膝蓋上，每天換一次，我再教你孫子按揉手法。”說著，他握住老人孫子的手，按在膝蓋外側的穴位上“用拇指按這裏，每次三分鍾，每天兩次，堅持兩周。”男孩認真地點頭，指尖在穴位上反複練習，老人看著孫子的動作，嘴角慢慢綻開笑容。
    蘇瑤的帳篷前，孩子們排著長隊。她從箱子裏拿出驅蚊香囊，每個香囊上都繡著小小的太陽圖案——出發前，她特意讓村裏的繡娘幫忙繡的，“桑加國陽光足，孩子們會喜歡”。她把香囊遞給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孩，用剛學的桑加語說“掛在衣服上，蚊子就不咬你了。”女孩接過香囊，放在鼻尖聞了聞，露出甜甜的笑容。趁孩子們圍過來的間隙，蘇瑤拿出當地草藥圖譜，指著上麵的植物說“這種草在村後的山上很多，煮水洗澡能預防皮膚病。”她一邊說，一邊用樹枝在地上畫煮水的步驟，村民們蹲在地上，認真地記著，有人還拿出破舊的本子，用炭筆一筆一劃地臨摹。
    義診進行到第十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夜晚的村莊格外安靜。葉塵和蘇瑤剛整理完當天的病曆，就聽到帳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明渾身濕透地跑進來，語氣焦急“村裏的孩子姆巴發燒了，當地醫生說退燒藥不管用。”葉塵抓起醫療包，蘇瑤緊隨其後，兩人踩著積水往姆巴家跑。茅草屋裏，姆巴躺在床上，小臉燒得通紅，呼吸急促。他的媽媽坐在床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當地醫生無奈地搖頭“體溫快四十度了，隻能等天亮送縣城醫院。”
    葉塵摸了摸姆巴的額頭，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忽然想起老苗醫教過的草藥泡澡法。“阿明，你知道哪裏有薄荷和金銀花嗎？”他問道。阿明愣了一下，立刻點頭“村後的小溪邊有，我去采！”蘇瑤則在屋裏找了個大木桶，倒上溫水。半小時後，阿明抱著一大把新鮮的薄荷和金銀花跑回來，葉塵把草藥洗淨，放進鍋裏煮了十分鍾，濃鬱的藥香很快彌漫開來。他把煮好的藥汁倒進木桶，試了試水溫，對姆巴的媽媽說“把孩子放進桶裏泡二十分鍾，水溫別太燙。”
    姆巴的媽媽抱著孩子走進木桶，蘇瑤坐在旁邊，輕輕給孩子擦拭胳膊。葉塵則在一旁觀察孩子的體溫，每隔五分鍾就用體溫計測一次。泡到第十五分鍾時，姆巴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小臉也褪去了一些潮紅。半小時後，當葉塵再次把體溫計放進姆巴的腋下時，數值顯示378度。“體溫降下來了！”蘇瑤驚喜地喊道。姆巴的媽媽抱著孩子，激動得說不出話，隻是不停地給葉塵和蘇瑤鞠躬，眼淚混著雨水，從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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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診結束那天，洛卡村的村民們早早地在村口排隊。有人捧著剛煮好的香蕉粥，有人拿著自己織的草席，還有孩子把親手畫的畫塞進葉塵和蘇瑤手裏。當地衛生部門的負責人握著葉塵的手，用力晃了晃“苗醫的方法太神奇了，簡單又有效，我們希望你們能常來。”葉塵從包裏拿出那本苗醫手冊，遞給負責人“手冊裏有詳細的草藥用法和推拿手法，我們回去後會開通線上課堂，有問題可以隨時交流。”
    越野車駛離洛卡村時，村民們跟在車後揮手，直到身影變成遠處的小黑點。蘇瑤望著窗外，忽然指著遠處的山坡說“你看，他們在種我們教的草藥。”葉塵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上有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地裏忙碌。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像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金邊。
    飛機穿越雲層時，蘇瑤靠在葉塵肩上，看著手裏的照片——照片裏，姆巴舉著驅蚊香囊，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下次來，咱們得多帶點兒童款草藥貼。”蘇瑤輕聲說。葉塵點點頭，指尖摩挲著照片的邊緣“還要把線上課堂的視頻翻譯成桑加語，讓更多村民能學到苗醫知識。”
    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下來，星星開始在夜空中閃爍。葉塵想起在洛卡村的那些日子，想起村民們淳樸的笑容，想起草藥貼在老人膝蓋上時，他眼裏閃過的希望。他知道，這趟援非之旅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遠山的藥香，會順著風的方向，飄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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