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上，那片代表著島嶼的藍色海域，變得比周圍任何地方都要平滑，完美得像一張計算機渲染出來的圖片。
    沒有海嘯，沒有能量爆發，沒有任何可觀測的現象。
    一座島，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那位鷹派將軍的全息影像，再一次出現在陳明麵前。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敬畏，取而代de之的是一種近乎驚恐的嚴肅。
    “陳先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壓抑而顯得有些變形，“土地死亡，島嶼消失……這是不是你們那個‘深海’，失控了？！”
    陳明看著地圖上那個完美的“空洞”，又看了看胖虎培育箱裏那塊正在緩慢擴散的“黑斑”，他知道，這比失控要嚴重得多。
    “深海”沒有失控。
    它隻是在學習一個新的繪畫技巧。
    一個名為“刪除”的技巧。
    而整個地球，都成了它的草稿紙。
    一架經過特殊改裝的“鯤鵬”運輸機，懸停在北美大平原那片黑色土地的上空。
    機艙門打開，凜冽的寒風灌了進來。下方，那片麵積超過十平方公裏的純黑區域，像一塊巨大的傷疤，烙印在生機勃勃的金色平原上，顯得格外刺眼。它不反光，也不吸熱，隻是純粹地存在著，仿佛一個通往未知維度的洞口。
    “老板，我怎麽感覺……多看幾眼，魂兒都要被吸進去了。”胖虎趴在艙門口，戴著護目鏡，臉上寫滿了忌憚。他手裏拎著一個箱子，裏麵裝著他東拚西湊來的“法器”——從總控室順來的高密度能量檢測儀，到他老家求來的八卦鏡，美其名曰“中西結合，療效好”。
    陳明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他看著下方那片死寂的黑色，眉頭緊鎖。他們已經在這裏盤旋了半個小時，所有的常規探測手段都失效了。光譜分析顯示一片空白，熱成像顯示絕對零度，地質雷達掃描下去，信號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反饋。
    這片土地，在物理意義上，被“擦除”了。
    “阿錦，有發現嗎？”陳明通過加密頻道問。
    “沒有。”遠在雲夢總部的阿錦聲音裏透著一絲挫敗，“這片區域的‘共生網絡’連接點，徹底消失了。就像一根網線，被人從服務器上直接拔掉，不，是連插口都一起被水泥糊上了。我無法讀取任何數據。”
    “索菲亞呢？”
    頻道裏沉默了幾秒，索菲亞的聲音才響起，帶著明顯的疲憊“我試著去‘感知’它……但那裏什麽都沒有。不是空，而是‘無’。就像我的意識延伸過去，撞上了一堵無限厚的海綿牆，所有的感知都被吸收，消散了。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一種……‘規則’。一種冰冷的，絕對的規則正在那裏生效。”
    “規則……”陳明重複著這個詞。
    他想起了那位哲學家的話，“漂流瓶”文明是在“虛無”的畫布上作畫。現在，“深海”似乎對畫布本身產生了興趣，它在學習畫布的“規則”。
    “放個探測機器人下去。”陳明下令。
    一台蜘蛛形態的多功能探測機器人被投了下去。它穩穩地落在黑色土地的邊緣，金屬腳爪與黑色地麵接觸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兩秒……機器人安然無恙。
    “看來接觸是安全的。”駕駛員鬆了口氣。
    機器人開始向黑色區域中心前進。然而，它剛走出不到十米，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機器人的一條腿，最前端的腳爪，突然毫無征兆地消失了一小塊，切口平滑得像鏡麵。機器人踉蹌了一下，控製係統立刻發出警報。但沒等它調整姿態，那條腿消失的部分越來越多，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怪獸，一口一口地啃食。
    “快！讓它回來！”陳明立刻喊道。
    駕駛員手忙腳亂地操作，機器人轉身就跑。但已經晚了。那“啃食”的速度越來越快，從一條腿蔓延到它的身體。監控畫麵中，機器人的外殼、內部的線路、精密的傳感器，都在接觸到某種無形邊界的瞬間，被瞬間“擦除”。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沒有爆炸，沒有火花，甚至沒有一點能量波動。
    不到五秒鍾，那台價值數千萬的尖端機器人，就這麽憑空消失在了黑色土地上，隻在原地留下一個逐漸變淡的殘影。
    總控室和運輸機裏，一片死寂。
    胖虎手裏的八卦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玩意兒比我見過的任何拆遷隊都猛……連渣都不剩啊。”
    他的比喻雖然粗俗，卻點明了問題的核心。這不是破壞，這是“湮滅”。
    “我明白了。”陳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這不是一塊‘被汙染’的土地。這是一個‘領域’。一個‘虛無’規則被激活的領域。任何進入這個領域的‘存在’，都會被還原為‘無’。”
    “那……那它會擴散嗎？”胖股緊張地問。
    這個問題，阿錦很快給出了答案。她的聲音通過頻道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驚駭“陳總，情況不對！我通過對比過去二十四小時的衛星圖像，發現這片黑色區域的邊緣，向外擴張了……三厘米！”
    三厘米。
    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
    但它意味著，這個“虛無領域”是活的，它在以一種緩慢但不可阻擋的速度，吞噬著周圍的世界。
    “它在學習……控製‘橡皮擦’的力度。”陳明閉上了眼睛。從瞬間抹掉一座島，到緩慢侵蝕一台機器人，再到以厘米為單位擴張土地。“深海”的控製力越來越強。
    “我們不能再等了。”陳明睜開眼，“胖虎，把你那個箱子給我。”
    “啊？老板，這裏麵可是我的全部家當……”
    陳明沒說話，隻是伸出手。胖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箱子遞了過去。
    陳明從箱子裏拿出那個被胖虎當成“法器”的高密度能量檢測儀，然後，他又拿出了另一件東西——一塊在天台燒烤時，胖虎沒舍得吃，用真空袋封起來的，“宇宙塗鴉烤魚”的魚肉。
    這塊魚肉在“深海”能量的滋養下，即便過去了三個月，依然鮮活如初，甚至表麵還流動著淡淡的熒光。
    “老板，你這是要……打窩？”胖虎看不懂了。
    陳明沒解釋，他將那塊魚肉用一根超韌性纖維綁在檢測儀上，然後對駕駛員說“把它吊下去，慢慢放到黑色區域的邊緣，不要接觸地麵。”
    一架小型無人機吊著檢測儀和魚肉，緩緩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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