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初試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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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又一村飯莊裏,人聲鼎沸。洪勝揣著剛到手的賠償金,出手格外闊綽,點的全是店裏的招牌名菜油光鋥亮的花菇無黃蛋臥在青瓷碗裏,嫩得仿佛一碰就碎;子龍脫袍的鱔魚段裹著紅油,香氣直往人鼻子裏鑽;麻辣子雞堆得像座小山,鮮紅的辣椒裏藏著金黃的雞丁;還有那四方四正的燒方肉,顫巍巍的皮肉間泛著琥珀色的光澤。湘點也毫不含糊,銀絲卷白得像雪,菊花燒賣則層層疊疊如綻放的花朵。他還特意讓謝飛跑了趟南北特產商店,拎回兩瓶包裝精致的好酒,瓶蓋一啟,醇厚的酒香便漫了開來。
    這頓飯吃得熱鬧非凡,不僅是為了犒勞眾人,更像是宣告著這夥人的生意重回正軌。徐嬌嬌等人揣著洪勝剛發的一百塊補償,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杯盞交錯間滿是歡笑聲,連空氣裏都飄著輕鬆的味道。
    餐後,一行人結伴回到銀苑茶樓門口。劉正茂看了看天色,算算從大隊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便沒跟著進茶樓,轉身去車棚取了自行車,打算先回家。
    剛推著自行車走到大路邊,一隻腳剛踏上腳踏板,還沒坐穩,身後就傳來鹿青急促的喊聲“茂哥!茂哥!”
    “怎麽了?”劉正茂猛地回頭,見鹿青正快步朝自己跑來,額頭上還帶著薄汗。
    “羅紅英剛才來說,姓侯的約你明天上午十一點,在師範後麵的火炬那裏見麵。”鹿青跑得氣喘籲籲,語氣裏滿是急色。
    “她什麽時候說的?”劉正茂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在江南省城,“師範火炬”這四個字幾乎等同於“約架”的代名詞。他心裏清楚,這絕非什麽善意的邀約。
    師範學院坐落在城南,校園後麵有座不高的小山,山頂上砌著一座鏽跡斑斑的火炬雕像。平日裏這裏人跡罕至,不知從何時起,倒成了道上人物解決恩怨的“戰場”。省城人開玩笑時常說“要是不想跟你廢話,不如去師範火炬那裏打一架?”沒想到今天,這句玩笑竟成了衝著他來的真事。
    鹿青話音剛落,洪勝和劉波也跟著從茶樓裏追了出來。洪勝臉上青筋直跳,一肚子火沒處發“侯四這是翻臉不認人啊!侯三剛放出來就敢找事?茂哥,咱們怎麽辦?”
    “他要找事,咱們也不能慫。”劉正茂眉頭緊鎖,腦子卻轉得飛快,“你們都別散了,在銀苑等著我。我出去辦點事,很快回來找你們。”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去找楊從先。自己這邊人手不多,又沒什麽打群架的經驗,可楊從先是郭明雄的戰友,上過戰場的老兵,當年在樟木大隊就幫著出過手,那股子狠勁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劉正茂知道楊從先的工作單位,打算請他出麵幫著站個場子。按說這種事,他大可找郝副局出麵,侯四絕不敢造次。但這次侯四要按江湖規矩來,劉正茂反倒想順著這個規矩接下場子,也好幫洪勝在道上立住名聲。
    說起楊從先,那可是個傳奇人物。當年參加過和大熊國的珍寶島戰爭,落下了戰爭綜合症,單位裏對他也沒轍——畢竟是二等戰鬥英雄,隻能養著,上不上班全憑他樂意。
    劉正茂找到楊從先時,隻說想請他幫忙撐個場麵,楊從先一聽有架可打,眼睛頓時亮了,二話不說就跟著劉正茂往銀苑茶樓趕。
    此時的銀苑茶樓裏,氣氛早已沒了午飯時的輕鬆。聽說要去打群架,除了洪勝一臉興奮,摩拳擦掌地盼著明天早點來,其他人都緊繃著臉。徐嬌嬌攥著衣角,指尖都泛了白;申家兄弟更是坐立不安,剛才吃飯時還念叨著恢複正常、安心做生意,這轉眼就要動刀子,黑市生意怕是又要擱置,更怕這事鬧大了,自己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都在呢。”劉正茂帶著楊從先進來,打破了屋裏的沉默,“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楊哥,明天跟咱們一起去。”
    楊從先站在那兒,身材不算特別高大,但脊背挺得筆直,眼神裏帶著股久經沙場的銳利,往那一站,就自帶一股懾人的氣場。
    洪勝打量著楊從先,心裏卻沒底,撓了撓頭道“茂哥,加上楊哥,咱們也就八個男的,是不是太少了?真要跟他們硬拚?”他還不知道這位楊哥的厲害,隻覺得勝算渺茫。
    “對方能來多少人?要打到什麽程度?”楊從先沒看別人,徑直問劉正茂,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件平常事。
    劉正茂沉聲道“不清楚對方有多少人。但要是他們先動手,卸幾條胳膊就行。”
    這話一出,鹿青等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在他們聽來,“卸胳膊”就是真把胳膊砍下來,心裏都嘀咕茂哥這次是玩真的,太猛了!申家兄弟更是心頭發緊,這要是真動了刀子,那可是要判刑的,真攤到自己身上,這輩子就完了。
    楊從先卻像沒聽到什麽驚人的話似的,淡淡道“你們顧好自己,這事我來辦。”
    洪勝就算再天不怕地不怕,也被楊從先這話驚了一下。聽這意思,卸人胳膊跟玩似的?這人得有多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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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哪裏知道,挑起這事的侯三,壓根沒料到劉正茂這邊藏著這麽個狠角色。
    侯三從市局出來後,侯四特意把他拉到一邊,反複叮囑千萬別再招惹洪勝那夥人,畢竟對方後台硬得很。侯三當時嘴上應得好好的,可等侯四一走,聽說自家不僅賠了二千四百塊,當初進去的四個人,出來的隻有三個,剩下一個還得判勞教,頓時火冒三丈。他哪咽得下這口氣?當即就讓人給洪勝傳話,約在火炬那裏見麵。在他看來,就是要給洪勝點顏色看看,最好能把那二千四百塊錢要回來。至於侯四的忠告,早被他拋到了腦後。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楊從先就揣著個軍綠色的帆布包,第一個到了銀苑茶樓。這位曾經的保衛幹部,對打架這事似乎有著格外的熱情,一想到今天有“硬仗”要打,眼裏就透著股興奮勁兒。
    等眾人都到齊了,劉正茂把大家叫到一起,仔細分了工明天直接跟侯三正麵碰麵的,隻有他、楊從先、洪勝和鹿青四個人;劉波則帶著申家兄弟和謝飛,埋伏在師範學院大門附近做接應,一旦場麵不利,需要撤退時,他們再出來幫忙掩護。
    上午九點二十分,劉正茂四人騎著自行車,準時到了火炬雕像下。小山不高,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風一吹,草葉沙沙作響。那座火炬雕像孤零零地立在山頂,鐵皮外殼早已鏽蝕,在晨光下泛著暗沉的光。為了保險起見,楊從先把附近能藏人的草叢、石頭後麵都搜了一遍,確認沒有埋伏,才朝劉正茂點點頭。
    洪勝從包裏摸出煙,給劉正茂和楊從先各遞了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幾人散開,或蹲或站,抽著煙等侯三。隻有鹿青顯得格外緊張,耳朵支棱著,一有風吹草動就忍不住四處張望,手心裏全是汗。
    “有我在,別怕。”楊從先拍了拍鹿青的肩膀,聲音不大,卻帶著股讓人安心的力量,“這些城裏的小混混,不夠我打的。等下真動手,你退到後麵,保護好自己就行。”
    鹿青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大概是侯三也想早點占好位置,才九點四十分,就見三個人影從山下晃晃悠悠地走了上來。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侯三,身後跟著兩個跟班,一個個吊兒郎當的,眼神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其中那個身材墩實的跟班一眼就瞥見了洪勝,趕緊捅了捅侯三“哥,他們早就到了。”
    侯三渾身一震,猛地停住腳步,眯著眼把山頂掃視了一圈,沒發現別的動靜,這才又晃著身子朝劉正茂這邊走,嘴裏還嚷嚷著“你們幾個雜毛膽子倒不小,還真敢來?”
    劉正茂四人齊刷刷地站起來,把手裏的煙蒂丟在地上,用腳碾滅,迎著侯三走了過去。劉正茂率先開口,語氣冰冷“喊我們來,有事就直說,別扯那些沒用的。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耗。”
    “行,夠爽快。”侯三咧著嘴,一臉橫相,“把昨天那二千四百塊錢退給我,再多加一千塊,算給我這些兄弟買煙的錢,這事就算兩清。”
    他身後的跟班立刻附和“還有,得把我們那兄弟也放出來!”
    “對,我的人也得放出來!”侯三跟著點頭,又補充道。
    劉正茂挑眉,不動聲色地問“就這些?”
    侯三梗著脖子“等我想到別的,再跟你說!”
    “你的條件,我不接受。”劉正茂突然變了臉,眼神裏閃過一絲厲色,“那又怎麽樣?”
    “你他媽不識抬舉!”侯三被噎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猛地朝身後揮了揮手,扯著嗓子喊,“都給我出來!”
    隨著他的喊聲,從山下的草叢裏、樹後麵一下子竄出七八個人,手裏都拎著家夥——有鋼管、有鐵鏈,還有人握著把鏽跡斑斑的菜刀,嗷嗷叫著就朝山頂衝來,很快就把劉正茂四人圍在了中間。
    這陣仗嚇得鹿青身子不住發抖,牙齒都開始打顫。洪勝倒是反應快,右手悄悄伸進帆布包,緊緊攥住了裏麵三棱軍刺的手柄,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劉正茂則不動聲色地用左手解開了上衣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這樣一旦動手,能更快地從衣服裏掏槍——老曾送他的那把王八匣子,今天被他帶在了身上,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用,但這是最後的保障。
    隻有楊從先,往前邁了兩步,像一堵牆似的擋在了劉正茂三人前麵,眼神冷冷地掃過圍上來的人群,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侯三的人裏,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走在最前麵,雙手掄著根一米六長的鋼管,鋼管前端還焊著個尖尖的鐵刺,看著就瘮人。他走到離楊從先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把鋼管往地上一頓,發出“哐當”一聲響,用鐵刺對著楊從先的胸口,唾沫橫飛地罵道“你們這幫雜種,知道侯哥是誰嗎?敢訛我們的錢?今天老子就廢了你們!”
    “是嗎?”楊從先隻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啊——!”
    下一秒,一聲慘叫劃破了山頂的寂靜。誰也沒看清楊從先是怎麽動的,隻覺得眼前一花,他就已經到了那漢子身邊。隻見他左手一格,右手順勢一擰,“哐當”一聲,鋼管就掉在了地上。緊接著,那漢子的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了下來,整個人疼得臉都扭曲了,抱著胳膊在地上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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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楊從先撿起地上的鋼管,手腕一抖,又“啪啪”兩聲,把另外兩個人手裏的鐵鏈和菜刀打落在地。那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捂著胳膊蹲在了地上,疼得直哼哼。
    侯三徹底懵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裏竟有這麽個高手,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自己被打趴的跟班。
    就在這時,洪勝也動了。他像隻敏捷的豹子,一個箭步衝到侯三身後,左手猛地勒住侯三的脖子,右手從包裏抽出三棱軍刺,“噗”的一聲頂在了侯三的胸口,對著剩下的人吼道“都給老子站住!誰敢動一下,我立馬捅死他!”
    劉正茂和鹿青反應稍慢,但見洪勝控製住了侯三,也立刻上前,與洪勝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盯著剩下的人。
    侯三被勒得喘不過氣,卻還嘴硬,對著手下喊“別管我!給我上!他不敢動真格的!”
    他的跟班們猶豫著,看看被軍刺抵住胸口的侯三,又看看一臉狠相的洪勝,一時不敢上前。
    就在這時,洪勝右手猛地一用力,三棱軍刺往前送了半寸,侯三胸口頓時滲出一抹鮮紅。
    “你他媽讓他們上啊!看我敢不敢捅死你!”洪勝目露凶光,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一個跟班嚇得臉都白了,失聲喊道“侯哥!你流血了!”
    胸前的刺痛讓侯三渾身一顫,這才意識到洪勝是真敢動手,頓時慫了,聲音都軟了下來“兄弟……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洪勝啐了一口,“讓你的人把手裏的東西都丟地上!”
    那邊被楊從先卸了肩關節的漢子疼得快暈過去了,哭嚎著哀求“侯哥!讓他們放下吧!我這胳膊……快廢了啊!”
    侯三瞥了那人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開口讓手下棄械。
    雙方就這麽僵持著,山頂上隻剩下那漢子的哀嚎和風吹過草葉的沙沙聲。
    突然,山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侯四和彭胖一前一後跑了上來,兩人都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侯四心裏急得火燒火燎,生怕侯三真把劉正茂傷了——那後果可不是他這個派出所副所長能擔待的。
    可等他跑到山頂,看到眼前的場麵,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自己這邊的人明明多了一倍還不止,卻有三個躺在地上哼哼,侯三更是被人用刀抵著胸口,動彈不得。
    “劉兄弟!劉兄弟!”侯四趕緊上前,對著劉正茂連連作揖,“對不住,對不住!我剛得到信兒就趕來了,來晚了!求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哥吧!”
    劉正茂臉色黑得像鍋底,冷冷地看著他,語氣裏滿是輕蔑“侯所,就別在這兒演戲了,真當我們是傻子?”
    “真不是演戲!”侯四急得直擺手,“我哥他不聽我的,這都是他瞞著我幹的!要不是有人去單位給我報信,我壓根不知道他約了你打架啊!”他又轉頭對著侯三吼道“哥!昨天我怎麽跟你說的?我說了劉兄弟是我的朋友,讓你別亂動,你怎麽就是不聽!”他是真怕了,生怕這事驚動了郝副局,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侯三被刺了一下,心裏本就憋著氣,聞言梗著脖子道“他打傷了我的人,還傷了我,這事你說怎麽辦!”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要我動手趕人嗎?滾!都給我滾!”侯四懶得跟侯三廢話,轉頭對著那些沒受傷的跟班怒吼。可那些人看侯三沒發話,誰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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