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胭脂迷陣藏殺機,朱門綾羅血猶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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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寺的衝天烈焰,如同撕裂夜幕的傷口,在京城上空投下血與火的魅影。火光灼燒著佛門淨地,也灼燒著京畿百萬黎民的心。釋迦舍利塔的焚毀,迅速激起了難以想象的滔天巨浪。
    翌日清晨,街頭巷尾已是謠言四起,群情激憤:
    “報應啊!定是昨日沈青天揭了那些貪官汙吏的底,佛祖震怒,降下災劫!”
    “放屁!沒聽人說嗎?是那狗官慕容家派死士縱火,想毀屍滅跡!殺千刀的,連佛祖都敢燒!”
    “可三法司的兵就在外麵,他們是吃幹飯的嗎?連聖塔都守不住?定是狗官們沆瀣一氣!”
    “沈大人還在昏迷呢!是不是他們想滅口?”
    暴怒的信徒衝擊著京兆府的圍欄,更有人衝擊封路的京營士兵。哭嚎、唾罵、詛咒在寒煙與血腥氣未散的京城上空彌漫,如同末日降臨的前奏。這股失控的民怨如同沸騰的岩漿,亟待宣泄的出口。
    紫宸宮暖閣,氣氛比昨夜寒山寺的地底密室更凝滯冰寒。
    大理寺卿周正、刑部尚書嚴鐵、都察院左都禦史楊錚,三張老臉如同風幹的橘子皮,疲憊不堪又驚魂未定。他們昨夜在烈火與混亂中勉強穩住了軍隊,但混亂已無法逆轉。直到內侍監大總管馮保那如同裹著冰碴的聲音傳來:“馮某的獵物,抓到了,也廢了。連帶‘垃圾’,稍後送入宮。”
    三人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卻又被更深的不安攫住。“抓到又廢了”是什麽意思?“垃圾”又是什麽?
    此刻,他們正看著馮保躬身呈上的物件:一個仍在微微抽搐、瞳孔渙散、口鼻歪斜流著涎水、身體不時僵直繃緊如活死人的肥胖男子趙德柱)。以及一個沾滿汙血的包裹攤開後露出的幾頁殘缺不全、被某種能量燒灼了邊緣、字跡扭曲模糊、布滿詭異符號與數據的紙張核心記錄殘頁)。
    暖閣內靜得可怕,隻有趙德柱無意識的“嗬嗬”抽氣聲和滴落的口水聲。
    “此人是趙德柱無疑,服了慕容家的秘製劇毒‘極樂散’,雖被及時強灌了馮保配的獨門解穢湯保住心脈跳動,但腑髒已大半潰爛,神智早失,七竅流黑血,如今不過是個會喘氣的皮囊,形同活屍。”馮保的聲音平板無波,仿佛在介紹一塊石頭,“其咽喉被毒灼燒,舌根潰爛,即使陛下有神仙手段讓他開口,也隻能發出些無意義的嘶嚎。慕容老賊,斷尾斷得幹淨利落。”
    周正等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頭頂!他們終於明白昨夜寒山寺塔林深處那聲撼動地基的悶響意味著什麽!用如此歹毒的方式處理“忠仆”,這何止是斷尾,簡直是敲骨吸髓!太狠了!
    馮保又指向那幾頁殘紙:“‘惑星’核心被‘夜梟’以命相搏刺穿大半,核心碎片與部分陣圖數據由黑鴉衛拚死帶出這零星殘頁。然祭壇核心最終殉爆,餘燼與大部分機竅已湮滅。紙上所錄,皆殘缺不可解之字符陣列與疑似能量軌跡曲線。經馮某查證,其上數處符號,與先帝朝江南道金蠶蠱毒案及嶺南失傳的巫俚圖騰有所暗合,非精通此道者難窺門徑。”
    蕭令儀端坐禦案之後,鳳目低垂,手指反複摩挲著一枚古樸繁複的青銅令牌正是昨夜與馮保對話時禦案上那枚“樞密令”)。她的臉上沒有暴怒,隻有一種凍結萬物的森寒。暖閣內彌漫著無形的壓力,壓得三位大臣幾乎喘不過氣。
    “這就是你們一夜辛苦,給朕帶來的‘戰果’?”蕭令儀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如九天玄冰,“一個被毒成活屍的啞巴,幾張連馮保都認不全的鬼畫符?外加一座被燒成廢墟的聖塔,和一個滿城沸反盈天、罵朕昏聵無能、連佛祖都保護不了的爛攤子?!”
    “臣等無能!罪該萬死!”周正三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濕透重衣。他們知道,慕容珩這招以毀滅製造混亂、用民怨反噬朝廷的毒計,徹底奏效了!僅憑“活屍”趙德柱和殘頁,如何撼動根深蒂固的慕容家?連攀咬都做不到!反倒是皇帝落了個“查案不力、護衛不周、褻瀆神佛”的惡名!沈知節拚死掀開的蓋子,仿佛又被慕容珩用更狠辣的方式死死扣上,甚至還潑滿了糞便!
    “慕容珩……”蕭令儀咀嚼著這個名字,唇邊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燒塔焚屍,毒人滅口,嫁禍朝堂,挾民怨以自重……當真是好手段!這盤棋,他下得夠大,夠狠!沈卿躺在禦醫院生死未卜,他卻在外麵點了一把滔天的大火,想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燒瞎!”
    她霍然抬頭,銳利的目光掃過馮保和跪伏的三人:“你們以為這樣就完了?就束手無策了?隻能等著慕容珩借著民怨把沈卿打成‘災星’,再借著僧人和勳貴之力,反攻倒算?”
    蕭令儀猛地一拍禦案!“起來!”
    三人大氣不敢出,戰戰兢兢起身。
    “都抬起頭,睜大眼睛看清楚!”蕭令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淩厲,“慕容老賊以為燒了塔、毒了人、攪渾了水,朕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等著被他按在泥裏踩?他以為這天下人心,這權柄較量,就隻能按他劃的道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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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一口氣,胸中的怒火與憋屈仿佛化作了某種決絕的燃料。“他要混亂?朕給他!他要民怨?朕也給他!他要看戲?那朕就唱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戲’給他看!給這被燒糊了腦袋的滿城百姓看!”
    馮保似乎意識到什麽,渾濁的眼珠裏精光一閃而逝。
    蕭令儀猛地起身,赤紅的身影在燭火映照下如同浴火的神鳥:“他不是利用沈卿掀開的貪腐血案嗎?他不是自詡清貴、嘲笑朕宮闈之內奢靡無度嗎?那朕就讓他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奢靡’!什麽叫‘萬民同樂’!什麽叫以毒攻毒!”
    她手指指向跪伏的三人,命令如同驚雷:“周正!嚴鐵!楊錚!三法司繼續給朕去查!查得轟轟烈烈!把京城翻個底朝天!所有涉案衙門的倉庫、碼頭、車馬行,給朕刮地三尺!聲勢要大!動靜要響!讓慕容珩和他剩下的那些魑魅魍魎,都以為你們還在徒勞無功地刨那點殘渣剩飯!”
    “馮伴伴!”蕭令儀的目光轉向馮保,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你,立刻去‘玲瓏殿’,宣召柳修竹!就說朕有重要差事!還有那個做的一手好胭脂水粉、擅機關巧匠的小太監如意兒,一並叫來!再把工造司和‘天眼符陣司’的大匠、供奉都給朕傳來!告訴他們,要快!朕有……‘萬民同樂’之策,需他們即刻鼎力相助!”
    “另外,內庫……開啟‘綾羅坊’!把今年最時興的雲霞紗、浣花錦、南海明珠……還有那‘天女玉容膏’的方子底貨,全給朕翻出來!”蕭令儀的聲音斬釘截鐵,臉上的笑容卻冰冷如霜,帶著玉石俱焚般的狠厲,“慕容老賊燒塔,朕就開一座更大的‘寶山’給這京城的百姓!他不是把‘惑星’藏得深嗎?朕就在這千萬雙眼睛盯著的地方,讓他想看的、不想看的、以為藏得住的、自鳴得意的……統統晾在青天白日之下!”
    周正三人聽得目瞪口呆!萬民同樂?開寶山?綾羅坊?天女膏?這……這是要在風口浪尖上……開宮市?還是……前所未聞的“宮市”?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女帝的用意,隻覺得一股寒意更甚!
    馮保卻猛地躬身,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激越:“老奴,即刻去辦!”
    他看著蕭令儀那決絕而瘋狂的眼神,終於明白這位年輕的帝王要幹什麽了!她要用一種慕容珩絕對想象不到、整個大梁曆史上前所未有的方式——用整個宮廷、乃至帝國的奢靡繁華作為舞台,用看似最離經叛道的“萬民狂歡”,把慕容珩苦心經營的陰謀迷霧徹底捅穿!還要在億萬人眼皮底下,埋下致命的殺招!這比寒山寺的暗夜搏殺更凶險,卻也……更絕!
    玲瓏殿是什麽地方?柳修竹又是誰?那是女帝蕭令儀最寵信的……男寵! 他要被推到台前?還要帶貨?!馮保枯槁的心都禁不住狂跳了一下。陛下這招,是要把皇家的臉麵、儒家的禮法、慕容家的算計,連同這滿城被點燃的愚民之怒,一起押上賭桌,豪賭一場!
    紫宸宮的燭火瘋狂搖曳,一場比寒山寺爆炸更石破天驚的風暴,正在這深宮之中急速醞釀成型!
    玲瓏殿,暖香馥鬱,水精簾動。
    紫檀榻上,一位僅著素紗裏衣的男子斜倚憑幾。他身形修長勻稱,墨色長發如瀑披散肩頭,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轉間仿佛含著春水融冰,又藏著慵懶風月。即使在這奢華宮殿中,那通身的氣度也絲毫不顯諂媚,反而有幾分孤高意味。此人正是蕭令儀寵冠後宮的第一男寵——柳修竹。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扳指,指尖晶瑩如玉,比那扳指更剔透幾分。聽清殿前小太監如炸雷般傳來的旨意後,柳修竹撥動扳指的手指驟然頓住。桃花眼中的慵懶瞬間褪去,化作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冰冷的審慎。
    “你說什麽?要我去……‘直播帶貨’? 還要在萬民麵前……展露……”他的聲音清越如山泉,帶著明顯的錯愕,最後一個字“容”)被他咽了回去。饒是他深諳宮中進退、心思玲瓏剔透,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置於如此境地!帝王男寵本就為清流所詬病,推到億萬民眾眼前行那商賈伎倆?此乃奇恥大辱!更是將他、將陛下的名聲置於何等境地?
    傳旨的小太監如意兒也才十六七歲年紀,眉清目秀卻透著股機靈勁兒,此刻更是額頭冒汗,聲音打著顫:“柳、柳郎君息怒!陛下急召,工造司的供奉和大匠都已在‘璿璣閣’候著了!馮公特意交代,此事幹係……幹係陛下對慕容老賊的反擊大計!萬民同樂隻是……隻是表象!陛下說了,隻要郎君肯出麵穩坐主位,餘下一切演示、旁白、甚至‘賣貨’,都交給奴婢和其他雜役!郎君隻需……隻需展現姿容,偶爾依照馮公暗中傳令,拿起指定物件配合一二即可!” 如意兒一口氣說完,緊張地盯著柳修竹的臉。他知道這差事難辦到了極致,簡直是架在火上烤!但馮公的意思很明確——陛下身邊可信可用又拿得出手的人物,非柳修竹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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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修竹沉默了。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翻湧的思緒。反擊大計?表象?馮公暗中傳令?需要他配合拿起“指定物件”?他瞬間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獻媚或者自汙,這是一場精心策劃、劍走偏鋒的戰役!他是那惑人眼目的棋子,更是刺向暗處敵人的……那把華麗劇毒的匕首!他抬眼看向如意兒手中小心翼翼捧著的一疊圖紙——正是天眼符陣司剛剛加急繪製的改進“水鏡天眼”投射與回響符陣的示意圖,其規模和精細程度遠超上次沈知節的龍帳設置!
    尊嚴與臉麵,在國仇帝恨麵前,似乎微不足道了? 或者說,他的價值,正在於此?柳修竹如玉的指尖在白玉扳指上輕輕一劃,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刻痕。再抬眼時,桃花眼中的驚愕與冰冷盡數收斂,重新氤氳起那醉人慵懶的笑意,聲音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
    “既是陛下旨意……修竹,領命便是。去璿璣閣吧。不過……這身素紗,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煩勞如意兒公公稍候,容我更衣梳妝,以應此‘萬民同樂’之盛事。” 他刻意加重了“萬民同樂”四字,其中意味,隻有他和如意兒能懂。與其被動被推出去承受萬人唾罵羞辱,不如主動成為這盤棋中最亮的那顆引子!將那些藏在暗處的鼠輩,引向光芒萬丈的屠宰場!
    如意兒如蒙大赦,噗通跪下連聲道謝:“謝郎君深明大義!陛下洪福齊天!”
    正午時分,日耀金鑾。
    皇宮西南角,緊鄰禦花園的清漪池水麵上,巨大的天青石底座上,一座前所未有的開放式軒亭拔地而起。軒亭四麵開闊,唯懸垂輕紗薄幔以擋強光。其內部結構已然是集“天眼符陣司”和工造司之力徹夜改造完成的奇跡——
    比龍帳複雜十倍的巨型“水晶天眼”核心陣列懸於亭頂,無數細密的符紋鐫刻在每一塊晶石內部,散發出柔和而穩定的光澤。地麵鋪設的是整塊切割打磨的雪白石板,上麵鑲嵌著複雜的回路,與“樞密令副牌”相連,以確保畫麵更清晰穩定。在亭子一側,臨時搭起了一座珠光寶氣的展台:流光溢彩的錦緞鋪陳,其上是琳琅滿目的宮造瑰寶:薄如蟬翼、霓虹變幻的雲霞紗;暗藏金線、團花錦簇的禦用貢錦;龍眼大小、渾圓無瑕、透著粉紅熒光的南海貢珠;以及一罐罐小巧玲瓏、用羊脂玉瓶盛裝、封口火漆印著鳳凰紋樣的精致麵脂——天女玉容膏。
    整個璿璣閣,更確切地說是這座“清漪寶闕”,成了融合了符陣科技與宮廷奢華的奇異組合體。工造司大匠和符陣供奉們疲憊而亢奮的眼神說明一切:他們在創造曆史!一場被皇帝命名為“萬民同樂賞珍會”的荒誕直播!主角,竟是女帝的男寵!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馮保派出的內監小黃門們的“無心泄露”下,飛速傳遍全城!寒山寺的餘燼尚未冷卻,民怨仍在翻滾,當聽聞宮中竟然要在此時此地,用那神奇水鏡向天下人展示宮闈奢華,甚至由傳說中貌若潘安、得盡帝寵的柳郎君主持?質疑、憤怒、嘲弄、好奇、貪婪……無數矛盾的情緒瞬間被點燃!比觀看沈青天揭貪更強烈的衝擊感席卷全城!
    “什麽?!昏君!聖塔燒了,沈大人還躺著,她竟然還有心思讓麵首出來賣弄宮裏的寶貝?!”
    “天女玉容膏?就是傳說中貴妃娘娘用了返老還童的那玩意兒?貢珠?”
    “柳郎君?快去看看!聽說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這到底唱的哪一出?賣貨?賣官嗎?還是把宮裏的東西賣給咱老百姓?”
    混亂的民意如同海嘯,衝垮了之前的憤怒,又裹挾著全新的貪婪、窺視與喧囂,湧向皇宮四周矗立的數座最大的水鏡分視點!人潮擁擠,比昨夜看龍帳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維持秩序的兵丁都目瞪口呆,甚至忘了驅趕。
    申時三刻,陽光正好。
    清漪池畔,微風徐來,吹拂著紗幔輕輕擺動。巨大的“清漪寶闕”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當畫麵在水晶天眼陣列的嗡鳴聲中穩定亮起、清晰地投向京城各處分視點時,整個京城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畫麵中心,端坐於鋪著雪貂皮的紫檀圈椅之上的,正是一襲緋紅宮裝、墨發半挽、玉帶環腰的柳修竹!緋紅宮裝襯托得他肌膚勝雪,容色逼人。他那張男女莫辨的絕色容顏,在更為精密的“天眼”捕捉下纖毫畢現!一挑眼波流轉,攝魂奪魄;一彎薄唇輕抿,似笑非笑。那股由內而外的、融合了慵懶風月與清冷孤高的氣質,透過水鏡畫麵,如同魔咒般瞬間攫取了所有觀看者的心神!就連許多心存嘲諷和憤怒的男子,一時間也看得失語。
    “嘶……好美的……” 有人下意識喃喃。
    “這便是柳郎君?果真……名不虛傳……”
    “禍水!男妖精!”
    無數雙眼睛,無論初衷如何,此刻都被牢牢釘在水鏡上。
    柳修竹似乎對那隱形的億萬目光毫無所覺,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撚起麵前展台上一罐羊脂玉瓶,姿態優雅地托在掌心,仿佛那不是用來賣的胭脂,而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他的聲音透過水鏡傳來的回響,如同冰珠落玉盤,清澈且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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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官人與娘子,安好。”他微微一頷首,目光似掃過虛空,唇邊笑意恰到好處,“修竹不才,蒙陛下隆恩,於此清漪仙境,忝列主位。今日非為朝堂國事,隻為博諸位一樂。陛下常思,‘天上奇珍’,豈可深鎖九重宮闕?故開‘萬民同樂’之興,以解庶民之惑,更慰陛下‘與民同樂’之心。”
    開場白雲淡風輕,甚至帶著點戲謔的調子,將“帶貨”的目的直接定義為“解庶民之惑”窺探宮闈)和“與民同樂”分享皇家富貴),一下子消解了不少戾氣,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卻又讓人難以反駁,甚至生出“占便宜”的心態。
    如意兒換了一身極其喜慶的紅底金線小太監服侍,小臉興奮得發紅,他此刻正小心翼翼捧著一匹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雲霞紗站在一旁主展位由另一架輔助‘天眼’重點捕捉)。柳修竹話音未落,他便脆生生地接口,聲情並茂,語速飛快:
    “眾位看官請看此紗!此乃雲霞紗!采南海極深處百年霓光蛤所吐九彩神絲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才繃住沒笑),再以皇家禦水秘法染製!輕盈若無物,薄如朝霧晚霞,遇光則色變流轉!大家看仔細咯——!”
    如意兒雙手靈巧地撐開紗匹一角,對著主‘天眼’方向輕輕抖動!果然,水鏡畫麵裏原本是湖藍的雲霞紗,在光線下瞬間折射出紫、粉、橙、金等多種瑰麗色彩,如同活了過來!
    “哇——!!!” 各處水鏡點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驚呼!
    “真的會變色!”
    “神絲啊!百年霓光蛤?聽都沒聽過!”
    柳修竹適時輕輕頷首,如玉的手指從那玉瓶上滑過,目光看向如意兒手中的紗,帶著幾分讚許的慵懶:“陛下曾言,此紗‘輕如蟬翼,色奪天工’。可見一斑。”
    如意兒立刻接上:“如此神紗,本為貢品,價逾千金! 然陛下念及萬民仰望之心,願賜下機緣!凡此刻通過水鏡,在彈幕區他指了指水鏡畫麵底部特意留出的一條空白區域,已有無數文字光影飛速刷過)發送指定口令‘天工雲霞’者,皆有機會獲賜此紗……邊角餘料一小方! 可作錦帕或扇墜!先刷先得!僅限九百份!由禦用繡娘親手裁剪!” 他特意突出了“邊角餘料一小方”,但“禦用”、“神紗”、“九百份”、“指定口令”等字眼砸下來,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興奮點!
    “我要!”“口令!口令在哪打?”“‘天工雲霞’!發了!快看是不是我!” 水鏡底部的文字彈幕瞬間被瘋狂刷屏!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水鏡,尋找著某個可能是“中獎”的標識幻影由符陣模擬),生怕錯過!
    柳修竹將手中那隻盛著天女玉容膏的羊脂玉瓶輕輕放回展台,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旁邊一堆用普通青花瓷瓶盛裝的、香氣較淡、品相略遜一籌的普通麵脂。動作雖細微,卻恰好被主‘天眼’捕捉到其瞬間的停頓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仿佛“不屑”的微妙表情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接到馮保無聲指令後的下意識反應)。
    如意兒何等機靈,立刻會意。他“啪”地一拍大腿符陣瞬間給了他一個臉部大特寫,誇張的表情清晰無比):“哦!對了對了!差點忘了陛下還有特別恩典!大家看這些——” 他指向那些青花瓷瓶麵脂,“這些‘小玉容膏’呢!雖不及郎君手中那頂級禦供的‘天女玉容膏’!但也都是用宮庭禦方、一等一的好藥材炮製的!效果雖然達不到返老還童,但滋潤肌膚、祛斑除皺也是一絕!關鍵是……價廉物美啊! 為彰顯陛下雨露均沾、與民同樂的寬仁之心,特別放開供應!凡發送口令‘萬民同樂’者,憑借水鏡映射下出現的專屬符文印記簡單的符光認證,一閃而過),可於三日內前往指定‘惠民官坊’,以市價三折購得此膏!限今日發送口令有效!數量不限!” 他強調了幾次“與民同樂”和“價廉物美”、“三折”!
    這番話如同又一記重磅炸彈!雖然比不上雲霞神紗和天女膏,但“宮庭禦方”、“三折”、“數量不限”的誘惑力,對於無數普通婦人和商賈,簡直無法抗拒!
    “三折宮裏的方子?我的娘!”
    “趕緊發!‘萬民同樂’!快看印記!”
    “不限量?快去通知我家婆娘!”
    彈幕再次爆炸,夾雜著對“天工雲霞”中獎者的羨慕嫉妒恨,和對“萬民同樂”的瘋狂追捧!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如意兒正興致勃勃拿起一串碩大圓潤、暈染著粉紅霞光的南海貢珠準備講解,不知是他太激動,還是早有“安排”,他腳下的青石地麵竟有極小一塊異常光滑天眼符陣司的“傑作”)!
    “哎呀——!”如意兒一聲誇張的驚呼,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撲倒!手中的貢珠串眼看就要摔落,砸在那堅硬的石板上!
    “小心!”柳修竹清越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愕”響起!同時,他身體微微前傾,一隻修長的手電閃而出!在水鏡畫麵裏,這隻完美無瑕的手淩空截住了那串眼看落地的貢珠!將其穩穩地撈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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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鏡瞬間捕捉到了珠串落入柳修竹掌心的一刹那!珠光寶氣與美人如玉,交相輝映!
    所有人剛剛因擔心貢珠摔碎那得多心疼!)而提起的心瞬間落下,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嘩然!都在讚歎柳郎君反應迅捷!
    然而,就在柳修竹收回珠串、將其輕輕放回展台的那個瞬間!他那因被珠串輕微刮蹭而微微勾起的手腕衣袖,不經意間滑落了一截!
    一道極為刺目、且絕對不合時宜的印記,在水鏡那聚焦放大下,清晰地映入了萬民眼中!
    柳修竹手腕內側,靠近脈門的地方,赫然刺著一枚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的、卻詭異無比的金色蠶形刺青!那金蠶形態扭曲,栩栩如生,尤其是頭部兩隻複眼點漆如墨,隔著水鏡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股陰冷的邪氣!這圖案,與馮保在暖閣中提到的“江南道金蠶蠱毒案”中的秘教標記……極其相似!
    水鏡畫麵被符陣操控著,特意在那個位置凝固、放大了一瞬!確保千萬雙眼睛都能看見!
    柳修竹似乎“後知後覺”,立刻放下珠串,衣袖滑落蓋住了手腕。但他臉上的表情,在水鏡捕捉下,瞬間掠過一絲真實的、猝不及防的愕然內心:馮保!這就是你要我露的‘物件’?手腕?蠱印?)和一刹那掩飾不及的慌亂!
    盡管隻是短短一瞬,那詭異的金蠶刺青和柳郎君反常的表情,如同投入滾油的冰水,在無數雙正沉浸在“購物狂歡”中或豔羨或貪婪的眼睛裏,炸開了!
    “咦?剛才……柳郎君手腕上那個金燦燦的是啥?花紋?”
    “蠶?金色的蠶刺青?好像……有點眼熟?”
    “對!我想起來了!好像在哪個老案子……叫什麽金蠶……蠱!是那玩意兒嗎?宮裏的貴人怎麽會……”
    “不會吧?柳郎君他……”
    竊竊私語開始在水鏡旁的人群中蔓延。許多人眼中興奮的光冷卻下來,被驚疑取代。柳郎君的身份太敏感,那刺青又太詭異!剛才那短暫的驚慌失措,也絕非表演!
    混跡在數處最大水鏡圍觀人群最前列,幾名衣著尋常、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的男子身份各異:有落魄書生,有藥材販子,有江湖把式)瞳孔猛縮!他們是慕容珩安置在民間引導輿論、收集情報的棋子。當看到那水鏡中被刻意放大凝固的金蠶蠱印時,這幾人的心猛地一沉!冷汗瞬間浸濕後背!
    這絕不隻是巧合!金蠶蠱印!江南道秘案!這與馮保在朝堂暖閣中提到的“金蠶蠱毒案”符號暗合!昨夜寒山寺的殘頁也指向江南蠱毒和嶺南巫俚!柳修竹一個男寵,如何能接觸到如此秘辛?還能在手腕上留下如此標記?難道是……皇帝的暗示?馮保的布局?這所謂的“帶貨”,是衝著慕容家埋下的金蠶蠱這條線來的!?
    他們想引導民怨向“皇帝昏聵、男寵誤國”的方向發展,可女帝反手卻撕開了這更可怕、更隱秘的傷口——指向慕容家勾結邪術、培植蠱毒的死證!沈知節挖開了貪腐口子,寒山寺炸開了“惑星”秘密,而女帝在這場荒誕的帶貨直播中,竟看似不經意地暴露了柳修竹身上的“蠱印”線索!
    這盤棋……下得讓人毛骨悚然!慕容珩以為燒了塔就能捂住一切,女帝卻直接把那血淋淋的內裏,挑到了陽光底下!用億萬人的眼睛盯著!柳修竹那金蠶刺青帶來的震撼和猜疑,瞬間蓋過了所有雲霞紗和天女膏的風頭!
    清漪寶闕上,柳修竹已經恢複了那慵懶平靜的神色,仿佛剛才的“意外”從未發生。他甚至端起旁邊剛奉上的禦前新茶,輕輕抿了一口,姿態從容。那微微垂落的羽睫遮住了眼底一抹深沉的冰冷和諷刺——慕容珩,你看見了?這億萬人也看見了!你藏在江南金蠶蠱裏的殺招,陛下用我這副皮囊,給你捅到明處來了!
    女帝蕭令儀斜倚在遠處的觀瀾閣臨窗榻上,隔著水波,遙遙望著清漪寶闕那極盡奢華的畫麵。她手裏亦執著一枚青銅令牌樞密令),指尖在令牌邊緣一處繁複的雲紋上輕輕敲擊著三長一短的節奏信號:目標暴露)。她那烈焰般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嘲諷的弧度。
    “萬民同樂?”她輕聲自語,鳳目中寒星閃爍,“既是樂,那就樂個徹底!”朱門綾羅的血腥味還飄在寒山上空,這清漪池水映下的無邊繁華裏,殺機已隨金蠶蠱影,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慕容老賊的脖頸!胭脂迷陣之中,致命的寒鋒才剛剛出鞘!這喧囂的宮市,才是真正的戰場!
    彈幕光影仍在瘋狂刷過,億萬雙眼眸下的血色棋局,正滑向更詭譎莫測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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