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境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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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稠的獨眼懸於黝黑尖晶之上,猩紅的光芒如同一滴凝固的汙血,無情地“注視著”玄凰。那毫無情緒波動的金屬音直接在腦海中炸響,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鑿刻著她的神魂:
“血玉已裂,鑰匙已現。交出‘鑒心’,或看著他……被自己的心……徹底吃掉。”
玄凰趴在冰冷粗糙的暗紅岩石上,全身散架般的劇痛遠不如這句話帶來的寒意刺骨。她能感覺到那塊深嵌在雲淵心口的邪玉殘片,在遭受重創後,正如饑渴垂死的野獸,本能地從宿主的血肉中貪婪攫取著最後一絲生機。雲淵的氣息在穩定下來的虛弱中,透著一股被悄然抽取、無法抗拒的衰敗!
“‘鑒心’……是什麽?”玄凰艱難地抬起頭,直視那隻猩紅豎瞳,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她不能倒,不能露怯,在這超越想象的恐怖存在麵前,一絲猶豫便是萬劫不複。
猩紅獨眼微微收縮了一下,似乎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持鑒之仆,不知‘鑒心’?可笑。你那鏡中殘骸,不過是鎖孔,是牢籠外壁。”
玄凰的心髒猛地一沉!鏡中殘骸?玄凰鑒本體殘片!它稱其為……鎖孔?牢籠外壁?那真正的核心……‘鑒心’……難道在……
她的目光瞬間轉向自己丹田深處!那枚與玄凰鑒殘片性命交修的本源烙印,此刻黯淡無光,龜裂的紋路中透出虛弱。
“看來,你並非真主。”魔物分神的意念帶著一絲了然的不屑,“難怪如此孱弱。那柄被塞入這破鼎爐內的殘劍……倒是意外驚喜。可惜,劍終究是劍,擋不住‘源’的蘇醒和……饑餓。”
破鼎爐?指的是雲淵?那柄殘劍……清瑤師兄的劍魄!
玄凰腦中轟鳴!太古魔物並非僅僅覬覦玄凰鑒的碎片!它在等待的是“源”的蘇醒?而那所謂的“源”,是嵌入雲淵心口的那枚邪玉?是它吞噬一切的“饑餓”?清瑤師兄的本命劍魄,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塞入雲淵體內,用以鎮壓那枚不斷蘇醒、反噬宿主的‘源’?!
前所未有的謎團如同無數冰冷的鎖鏈纏繞上來。但玄凰的目光卻死死鎖在那猩紅豎瞳上:“你想要‘鑒心’,它能助你掌控‘源’,還是……釋放它?”
猩紅的豎瞳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仿佛玄凰的問題觸碰到了某個關鍵。“是掌控,也是釋放。歸墟之骸沉埋萬古,當為吾用。獻出‘鑒心’,引動‘源’力,我允這破鼎爐殘魂苟活。否則……”意念掃過遠處漂浮碎石上氣息奄奄的雲淵,“他的骨血魂靈,將是‘源’徹底蘇醒的第一份甜點。”
赤裸裸的威脅,毫無轉圜餘地。選擇權被殘忍地擺在眼前:放棄雲淵體內可能存在的、屬於玄凰鑒真正核心的“鑒心”,換取他殘魂一線生機;或者,眼睜睜看著他在邪玉蘇醒的饑餓中被徹底吞噬,而魔物可能還有其它方法覬覦“源”力。
玄凰的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石縫。獻出“鑒心”?那與將玄凰鑒真正的力量拱手送給這魔頭有何區別?玄凰鑒的秘密牽扯極深,落入這等存在之手,蒼生塗炭!可雲淵……
就在她心念如沸油煎熬之時,那塊漂浮在不遠處的玄凰鑒本體殘片,鏡麵上一道細微如發的裂紋內,忽然閃過一點極其微弱的清輝!這點清輝,並非此前出現的鎮壓或指引之力,而是帶著一種……玄凰自己無法理解的、深邃的“渴求”?如同幹涸的古井在呼喚源頭活水!
與此同時,玄凰丹田深處那龜裂黯淡的本源烙印,也猛地傳來一絲針紮般的刺痛!一個念頭如閃電劃破混沌:玄凰鑒本體殘片,或者說她體內的本源烙印,在渴求著什麽?是雲淵心口的邪玉‘源’)?還是被塞入其中的清瑤劍魄?
“考慮如何?”冰冷意念如同鎖鏈,再次勒緊她的神魂。
玄凰眼中厲色一閃,猛地抬頭:“‘鑒心’若真在他體內,取之他必死無疑!你誆我!”
“嗬,”一聲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意念笑聲傳來,“‘鑒心’在深處,‘源’之隔膜外。鼎爐若死,‘心’自歸寂,沉入歸墟,萬載難尋。唯有活爐,‘心’方躁動……鑰匙方顯。取‘心’非殺爐,但須……剝繭抽絲。代價自然不小,留縷殘魂已是恩賜。”
剝繭抽絲!代價!玄凰瞬間明白了。魔物要的不是殺死雲淵,而是要通過某種殘酷的手段,在雲淵活著的時候,將他體內作為“隔膜”或“容器”的東西——或許就是清瑤師兄的劍魄——徹底剝離或摧毀,使其失去鎮壓作用,讓那所謂的“鑒心”能夠被“源”觸碰,進而被魔物攫取!
難怪它要“鑒心”出現!它是想繞過某種封印或規則,直接觸及核心!
不能讓它得逞!
玄凰猛地支撐起半身,不顧全身骨骼的呻吟,直視猩紅獨眼:“我若拒絕?”
猩紅豎瞳驟然收縮至針尖大小!一股凍結靈魂的絕對惡意如同億萬寒冰細針,瞬間刺入玄凰識海深處!“那便……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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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落下的刹那,懸浮在尖晶之上的那一小團汙穢陰影,驟然劇烈蠕動起來!粘稠的黑暗凝聚,如同一滴墜落虛空的墨汁,卻蘊藏著毀滅性的力量!
它沒有攻向玄凰,而是化作一道細如牛毛的汙濁黑線,無聲無息地,射向了遠處漂浮碎石上昏迷不醒的雲淵!
目標——他胸前那枚深陷血肉、布滿裂痕的深紅邪玉!
玄凰目眥欲裂!
就在那汙濁黑線即將沒入邪玉裂痕的瞬間——
嗡!
雲淵胸前那枚沉寂的邪玉,表麵裂痕處的暗金色天然道紋猛地一亮!一道細微、卻帶著冰冷與解析意味的力量,竟自邪玉內部被觸發,化為一麵微不可察的淡薄光盾,堪堪擋在那道汙濁黑線之前!
嗤!
汙濁黑線與淡金光盾撞在一起,發出細微的侵蝕消磨聲!光盾劇烈波動,瞬間黯淡下去,卻頑強地沒有破碎!那汙濁黑線也因這一阻,速度驟減,力量消散大半,最終如同一條垂死的黑蟲,無力地滑落在雲淵胸膛的汙血之上,緩緩消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猩紅獨眼瞬間凝滯!那冰冷意念首次帶上了一絲清晰的怒意與……忌憚?
“異物……!又是它!竟滲透至此?!”
而玄凰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她認得那股力量!冰冷,解析!那正是她識海中那神秘的“異物”之力!在之前危急關頭,她曾引動它順著玄凰鑒的血線傳遞過去,侵蝕邪玉表麵的天然道紋!這股力量竟然沒有完全消散,而是如同種下的“種子”,在邪玉內部沉寂下來,此刻感應到同源魔物)卻又充滿惡意的力量觸碰核心裂痕,它……自動激發了?!
這股力量……到底是什麽?!它似乎對這太古魔物有著天然的……排斥?甚至……克製?
“好……很好!”冰冷的意念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暴,“這具破鼎爐,倒成了藏汙納垢的巢穴!你以為……憑借這點被源骸侵蝕同化的異力就能苟延殘喘?徒勞!”
那團汙穢陰影猛地膨脹,化作一張布滿尖齒的、不斷淌落粘液的猙獰大口虛影,作勢就要再次撲向雲淵!
玄凰心神欲裂!第一次的阻擋或許是那殘留“異物”之力的應激反應,第二次……雲淵絕無幸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玄凰丹田深處那龜裂黯淡的本源烙印,受到魔物狂暴意念和邪玉被攻擊的雙重刺激,竟猛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悲鳴!仿佛沉睡的核心受到了威脅!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無上尊貴與古老意誌的透明波紋,瞬間從玄凰體內擴散而出!
這波紋掃過魔物分神所化的猙獰大口虛影,那虛影如同被滾燙烙鐵灼燒的冰雪,驟然扭曲、變淡!發出無聲的“滋滋”哀鳴!
猩紅獨眼中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駭與貪婪!
“‘心’動?!它果然在你體內?!不……不對!是共鳴!鼎爐破時,‘心’亦同悲!有趣!當真有趣!”
猙獰大口的虛影散去,再次化作那滴懸浮的汙穢陰影。但它的意念已經徹底改變,鎖定在玄凰身上,充滿了扭曲的狂熱!
“改變主意了,小蟲子。”冰冷的金屬音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交出你體內這份‘共鳴’,剝離這份與‘心’相連的烙印!我允你二人……速死,魂歸天地!”
玄凰如墜冰窟!魔物發現新獵物了!它要的不是雲淵體內可能存在的“鑒心”,而是要掠奪她體內這份能引動‘鑒心’共鳴的本源烙印!剝離烙印?那與將她抽魂煉魄有何區別?甚至更徹底!
它要奪走的,是玄凰鑒真正的……根基!
死亡的鍾擺已然開始倒數!就在玄凰心神緊繃至極限,思考拚死一搏還是拖延時間尋求那幾乎不可能存在的變數時——
吼——!!!
一聲低沉、痛苦、帶著無盡壓抑與混亂的嘶吼,猛地從遠處響起!
是雲淵!
他不知何時竟已醒來,雙手死死地抱住頭顱,身體在漂浮的碎石上劇烈地翻滾、抽搐!那張布滿魔紋的臉上,青筋如虯龍般暴起蠕動!赤紅與淡金色的光芒在他眼窩深處瘋狂閃爍、對撞!仿佛兩個恐怖的靈魂正在他狹窄的軀殼裏進行著殊死的搏殺!
“不……滾出去……我的……是我的……”破碎的、嘶啞的、如同從喉嚨深處擠出血沫的咆哮聲斷斷續續傳來,“師兄……清瑤……你的債……該還了!!!”
最後一句,他猛地抬起頭,雙眼一片混沌的瘋狂血光!他死死盯住了玄凰的方向,那眼神,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恨意、滔天的冤屈,和一種……被徹底吞噬前的絕望怨毒!
而在那瘋狂血光背後,似乎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清冽劍意的金色意誌,正發出無聲的、悲愴的哀鳴,試圖掙紮著將其壓製下去!
轟!
雲淵周身殘存的最後一絲魔氣轟然炸開!他雙手猛地抓住胸口,尖銳如刀的指甲狠狠刺入胸前的血肉,似乎要生生將那枚邪玉連同心肺一同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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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隨著一聲超越了痛苦的極限咆哮,一股混雜著血腥、魔氣、破碎劍意、以及一種玄奧古老的、仿佛來自天地初開般的混沌氣息——以雲淵胸前的邪玉為中心,猛地爆發出來!
這股氣息橫掃而出,衝擊在猩紅獨眼所化的汙穢陰影之上!
嗤嗤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放入冰水!汙穢陰影劇烈沸騰、縮小、扭曲!發出一連串尖銳的痛苦厲嘯!它猩紅的豎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帶著一絲畏懼的驚駭!
“歸墟……氣息?!不好!封印在鬆動!源在強行掙脫!!!”
而玄凰體內那龜裂的本源烙印,在這股源自邪玉的、充滿歸墟氣息的恐怖衝擊下,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垂死共鳴般的劇烈悲鳴!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如同冥冥中的指引,猛地砸入她的識海——這份烙印此刻與那“鑒心”的共鳴,達到前所未有的清晰!
剝離我!用我!引動它!引爆它!將這片汙穢與絕望一同……埋葬!!!
是烙印的求生本能?還是潛藏其中真正意誌的無言狂呼?
沒有時間思考了!雲淵胸前爆發的恐怖氣息如同失控的星辰,即將徹底爆炸!魔物的分神在驚懼中再次凝聚殺意!這片本就破碎的空間開始劇烈搖晃,撕裂的空間裂縫如毒蛇般在虛空中蜿蜒浮現!
玄凰猛地看向那懸浮在麵前的玄凰鑒本體殘片。它鏡麵的裂紋中,正瘋狂閃爍著那冰冷“異物”的金色符文!而在裂紋最深處,一絲微弱的、溫潤如玉的……清輝,正頑強地從玄凰丹田深處被共鳴引動的本源烙印中透出!
清瑤師兄……
玄凰眼中燃起焚盡一切的決絕光芒!
她不再猶豫!全部殘存的神魂之力,不顧一切地湧向丹田深處那悲鳴不已的本源烙印!不是剝離!而是……獻祭自身,以烙印為薪柴,溝通玄凰鑒殘片,引導那其中冰冷的“異物”之力,與這烙印深處透出的、屬於清瑤劍魄的清輝!三位一體!
目標——雲淵胸前那枚爆發著毀滅性歸墟氣息、內部封印正在崩解的深紅邪玉!
“以我之魂!召鑒之力!引玄冰!燃劍魄!”玄凰在心中發出無聲的、最後的禱言,“給我……鎮——!!!”
玄凰鑒本體殘片嗡鳴著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冰冷刺骨的“異物”符文瞬間遍布鏡體!一道凝練到極致、蘊含著複雜金紋的冰冷光束,與一道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不屈劍意的清輝,如同兩道糾纏的螺旋,從鏡麵中心怒射而出!
它們的目標,並非鎮壓那毀滅性的氣息,而是……精準地刺向邪玉表麵那道最深、最寬的裂痕——那道被殘留“異物”之力侵蝕出的核心傷口!
太古魔物分身的尖嘯聲與空間徹底崩塌的哀鳴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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